兩人回到村裏的時候,已經是亥時初了,錢長鋒把牛車趕到自家的院子裏,然後走到屋裏,把幾個油燈點亮,牽着牛來到他新搭建的畜棚中。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畜棚裏極其吵鬧的聲音。
他這才想起來,家裏養了兩條小豬崽子。
從昨晚到現在,一天兩夜沒有吃東西,就算沒餓死,估計離瘋也不遠了。
陳知許跟在他後面,也聽到了裏面的動靜,兩人面面相觑的一會兒,陳知許瞪大眼睛:“啊,你的小豬......”
錢長鋒把牛拴在門口的果樹上,把燈遞給陳知許,說:“我弄點豬食吧。”
陳知許問:“小豬都吃什麽呢?”
錢長鋒:“......”
他腳步一頓,伸手摸了摸下巴,沉默片刻,道:“我記得豬好像什麽都吃。”
陳知許半信半疑:“是嗎?”
錢長鋒走到廚房,生火煮了一鍋紅薯,然後兌了些涼水攪拌碎了,就倒進了豬欄内的石槽裏。
又把租來的牛牽進去,給牛準備了一捆幹稻草。
陳知許就一直看着他忙活。
兩個人竟然都沒有發現,把一鍋紅薯拿去喂豬有什麽不對。
紅薯也是村民們珍貴的糧食,就連地主家都不會拿紅薯去喂豬;
錢長鋒忙完後,把畜棚的門一關,回頭看她:“老跟着我幹什麽?時辰不早,快回去休息吧。”
陳知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學習一下,以後我可以幫你喂豬。”
錢長鋒不太信任的看她,她這樣一副嬌嬌弱弱的大小姐模樣,能喂的了豬?
這情景他都不敢想象好嗎?
“不用了,”他下意識開口:“這些活我幹就行了。”
“我在行。”他強調道。
這話說出來也就他自己信。
陳知許不好意思吃他的住他的,覺得自己得爲對方做點什麽。
不過今天确實有些晚了,她沒有再說什麽,回屋休息去了。
剛坐下沒多久,錢長鋒又來敲門。
陳知許打開門,就看到門外錢長鋒提了一桶熱水在外面,是剛剛煮紅薯的時候,趁着火未滅熱的水。
陳知許見他又給自己熱了洗澡水,羞赧的低下頭來,她低聲道:“我以後可以自己燒水。”
錢長鋒把水提進來,又把兩個紅薯放在桌上,說:“我那竈台可是新搭的。”
言下之意是,燒了費錢。
陳知許:“......”
*
第二天,錢長鋒帶着陳知許上茶山,路上遇到老村長。
老村長看到他,震驚極了,他趕緊喊道:“阿鋒,你過來。”
錢長鋒便帶着陳知許走了過去。
老村長看了看陳知許,有些嚴肅的對錢長鋒說:“我不是讓你們走嗎?你怎麽又回來了?你不知道,昨日那地主老爺家來了十幾個長工,點名就找你呢,我估摸着他們今日還回來,你還是躲出去的好。”
錢長鋒道:“沒事,他們以後不會來了。”
老村長:“真的嗎?我不信。”
錢長鋒無奈道:“真的,我騙您做什麽?昨日我進城,聽說那老地主因爲田産的事,被縣令查呢,估計大部分産業都得充公,他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空搭理我呢?”
老村長還是信任錢長鋒的,聽他這麽一說,他便放下心來。
又問:“那她呢?”
錢長鋒看了陳知許一眼,道:“她?我收留了。”
老村長氣道:“收留什麽收留?孤男寡女的,你們這樣成何體統?”
錢長鋒詫異的說:“村長,當初可是你讓她住我家的,這才幾天,你怎麽又變了?”
“我......”老村長直接語塞。
他指了指錢長鋒,低聲氣道:“我是讓她住你那,可我也讓你住我那了;如今你們兩人住在一起,别人怎麽說?你不打算說親了?”
“除非,”
老村長話音一轉,看了看陳知許,點點頭,說:“除非你們倆在一塊,那也成,我給你們做主,這事也不是不行。”
錢長鋒:“......”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陳知許一眼,見她一臉茫然的模樣,才松了一口氣。
陳知許看他:“怎麽了?”
錢長鋒搖頭,收回目光,然後又控制不住的轉頭,又去看陳知許。
一眼,又一眼,陳知許被他看的莫名其妙。
錢長鋒若有所思的回過頭來,對老村長說:“這事您老就别操心了,我心裏有數。”
老村長冷哼:“你心裏有數,你心裏有數會被人悔婚,這兩年給人送錢送肉,還給人當兒子使喚,到頭來人家拍拍屁股跑了,這事你竟然都不和我說!”
老村長知道他被悔婚後,本來不生氣的,但是他昨天知道了那王姑娘要嫁給地主老爺的時候,就十分憤怒。
對方如此嫌貧愛富,家風敗壞,他之前竟然都不知情,還把人姑娘說給錢長鋒。
想到這裏,他都覺得自己對不起錢長鋒。
現在有了個陳知許,他就想多盯着點,這傻小子分明待人家姑娘與衆不同,自己卻絲毫沒有發覺。
老村長都可以預料到,傻小子費錢費力對人好,結果人姑娘轉頭就走的情景了。
這事有一不能再有二了。
老村長說:“若是不能成,你倆就不能住一起,讓她到我那小屋住去,之前不是住的挺好的?偏你多事,要把人帶走。”
錢長鋒又看了陳知許一眼。
陳知許:“......”
錢長鋒敷衍的說:“我知道了,我會跟她談的。”
說着,帶着陳知許就趕緊走。
老村長看着他大步離開,知道自己說的話并沒有被聽進去。
氣的跺腳。
一路上,錢長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時不時看陳知許一眼,神色不明。
陳知許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她本來覺得錢長鋒挺好懂的,相識這幾天來,兩人相處的挺舒服,有什麽說什麽,誰也不拐彎抹角。
可是現在,她又覺得錢長鋒挺難懂的了。
瞅瞅那眼神,深不見底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怎麽了?”陳知許忍不住問他:“村長跟你說什麽了?是關于我的事嗎?”
錢長鋒搖頭:“不是,是我的事。”
陳知許“哦”了一聲,奇怪的看他,卻并沒有多問。
他的事,他想說自然會說,她可沒立場問。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錢長鋒突然開口:“你不想知道是什麽事嗎?”
陳知許看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問:“什麽事?”
錢長鋒盯着她,眼神怪怪的,他說道:“我未婚妻悔婚,我被退親了。”
陳知許:“......”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會讓自己住進那間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