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順着蒙蒙天光,走在狹窄的山路上,錢長鋒在前面開路,陳知許默默跟在他後面。
這樣又走了大半個時辰,他們終于看到了城門。
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白霧逐漸稀薄,進城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城門口聚集了許多人,許多窮苦百姓走了一夜山路才來到城門口,一身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
錢長鋒看了一眼城門,對陳知許說:“開城門還有兩刻種,走,去吃早飯。”
他帶着陳知許來到城門附近的一個早點攤子,找了一個十分靠裏的位置,外面的人經過時不容易看到。
錢長鋒點了包子和白粥,端着包子過來的店鋪老闆瞥了陳知許一眼,頓時愣了一下,離開時還在不時偷看她。
陳知許壓低聲音說:“他是不是認出我來了?”
錢長鋒拿個包子咬了一口,點點頭。
陳知許有些緊張。
錢長鋒道:“快吃。”
兩人吃完早飯,城門已經開了。
錢長鋒又叫了一壺茶,坐在那慢慢喝。
陳知許盯着店鋪老闆狐疑的目光,有點坐不住了。
她問:“咱們不走嗎?”
錢長鋒一邊喝茶,一邊看着外面的官道,聞言道:“不急,再等等。”
又坐了半個時辰,太陽升起,官道外面人車絡繹不絕,錢長鋒終于看到一群穿着灰色家丁服飾的人趕着幾輛牛車匆匆而過。
等那群人走遠了,錢長鋒才拿出銀子結賬,帶着陳知許除了那早點攤。
進城的時候,錢長鋒問陳知許:“你猜你進城,能堅持多久不被發現?”
陳知許:“......”
那肯定一進城就會被發現吧。
錢長鋒又說:“這縣城我熟,那地主的宅子在城南,這個是北門,從北往南,要走上半個時辰,跑的話就更快一點,也就是說,你最多隻有半個時辰的時間,而衙門在城東,從這兒跑過去,也得兩刻種。”
他看着陳知許:“若是到了衙門,一刻鍾之内你沒法見到縣令大人,并跟他說上話,那你就會被地主家趕來的人抓住。”
陳知許:“......”
錢長鋒這一通話都把她給鎮住了,她看着錢長鋒:“原來你對縣城這麽熟啊?”
錢長鋒雙手抱胸,站在城門外的樹蔭下,看她:“所以呢,你一個人能找到路嗎?”
陳知許道:“我原本計劃的,是我僞裝一下,然後混進城去。”
錢長鋒:“那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混進去了,如果在衙門沒有等到縣令大人,那該怎麽辦?”
陳知許沉默的看着他,好一會兒,她才郁悶的說:“凡事哪有那麽周全的,我如今的處境你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而且縣令大人他不去衙門,那他去哪裏?”
錢長鋒挑眉,看着陳知許,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小姑娘,你這就不了解男人了。”
陳知許皺眉。
眼看着天色差不多了,錢長鋒示意陳知許進城:“跟在我後面,躲着點守門衛。”
錢長鋒身材高大,陳知許在他身後,幾乎被擋個嚴實。
她垂着頭,亦步亦趨的跟着,守門就兩個,正先聊着靠在樹蔭下躲避陽光。
縣城多年來安定祥和,偶爾出個山匪小偷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大家都懶散慣了,即使知道大地主家好不容易娶回去的妾室逃跑了,大家也沒多重視。
又不是什麽通緝犯,還遠不到讓官府出面的地步。
而且憑大地主自己的實力,找個人罷了,即使不依靠官府,他們也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兩人很順利的進了城,城裏人流衆多,兩人混入進城的人流中,陳知許怕走丢,便抓着錢長鋒的袖子。
錢長鋒走到一個攤位跟前,拿銀子買了個幂離,反手扣在陳知許頭上。
陳知許被他這一扣,頭都要歪了。
錢長鋒道:“跟緊我。”
陳知許便一手扶着幂離,一手揪着他的袖子,跟在錢長鋒身後走啊走,走啊走,走啊走......陳知許:“......”
她雙腿都走累了,扯扯對方的袖子,低聲問:“不是說衙門在城東嗎?我們都走了半個時辰了吧?還沒到?”
錢長鋒慢條斯理的說:“誰告訴你要去衙門了?”
陳知許一愣,剛站住不走了,就聽見錢長鋒說:“到了。”
她隔着幂離去看,之間周圍是一條十分熱鬧的大街,兩邊的商鋪布置的花裏胡哨的,兩三層的木樓上挂着各種顔色的綢帶,紅色的六角燈籠挂滿了整條街。
陳知許覺得這條街怪好看的,她在京城都沒見過這樣的街道和高樓。
錢長鋒在街角找了角落蹲着,還十分好心的給陳知許留了個靠牆的位置,示意她一起蹲。
陳知許茫然的走過去,倔強的靠牆站着,當街蹲着成何體統,她長這麽大就沒幹過這樣不雅的動作,幹過這種丢人的事。
錢長鋒也沒管她,自顧自的蹲着,還從衣兜裏拿出幾個銅闆來,遞給陳知許,說:“拿去買糖水喝吧。”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攤子,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正在賣糖水,上面立着個破舊的灰布,寫着‘田水’兩個字。
陳知許猜測應當是“甜水”,對方寫了錯别字罷了。
走到這個時候,确實有些渴,她猶豫了一下,扭扭捏捏的結果那幾個銅闆,臉色發紅。
她竟然淪落到要跟男人拿銅闆去買兩文錢一碗的糖水喝了。
雖然如此,京城貴女竟然也适應良好。
看着攤位跟前的綠豆和紅薯,她一樣買了一碗,端着過來找錢長鋒。
錢長鋒擡頭看她:“做什麽?”
陳知許:“綠豆和紅薯,你要哪一個?”
錢長鋒愣了一下,随後面無表情的說:“謝謝,我們男人不喝糖水。”
陳知許:“......”
“這麽熱,你确定不喝嗎?”
錢長鋒嚴肅點頭。
陳知許莫名其妙看他,又看他,見他面無表情的蹲在那,确實不像要喝的樣子。
她便一手端着一碗,左一口右一口,十分滿足的喝完了。
這民間兩文錢一碗的糖水,其實不怎麽甜,綠豆和紅薯也沒多少,就喝個味道,解解渴罷了,畢竟糖很貴,而且綠豆和紅薯對于民間百姓來說,也是十分珍貴的糧食。
陳知許喝完,就跟喝了兩碗白水似地,嘴裏沒什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