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館廢墟之下。
紅玉污染源這個時候已經嘔吐出所有消化不了的精神怪物。
它的整個身體，原本是由混亂無序的畸形血肉和精神力量組成。
但随着精神怪物的吐出，這些血肉和精神瘋狂的蠕動和扭曲，開始了一種詭異的重構。
雖然依舊混亂，且不可名狀。
但卻從這種無序中，構建出了一種類似于浮世繪風格的特殊美感。
體表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嘴巴，也不再此起彼伏的發出痛苦的嘶吼，它們逐漸隐匿于血肉之下，重歸平息。
皎潔的白月中，長着六隻歪斜眼睛，六條畸形尾巴的怪物慢慢伏在地上。
随後巨大的體型飛快坍縮，聚集成穿着一層薄紗的女人。
薄紗散發着一種水光潋滟的質感，上面布滿了扭動的血肉花紋，猶如某種鮮嫩柔軟的的禮裙，如果翟楠站在這裏的話，一定會看着若隐若現的薄紗感歎道：
“不愧是紅玉館的媽媽……有溝必火。”
可惜，翟楠這時正在全神貫注的控制着數以百計的怪物，根本看不到他下方的美景。
“公司從哪兒找來的這麽個怪胎？”
紅玉污染源從地上站起來，一雙猶如狐狸般狹長的眼睛，窺探着被觸手覆蓋的夜空，“有意思……”
“已經解決掉四分之一了麽……”
“但是……”
她保持着窺探的姿勢，猶如一尊血肉雕像，好像不會眨眼一樣，緊接着忽然笑了出來：“但是啊，能讓我都消化不了的東西，怎麽可能，會這麽容易，被你解決掉呢？”
……
如今這片這場上。
分公司重火力工作人員所布置的防線雖然堅守下來了，但全場的火力打擊已經停息。
到了這一步，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沒有辦法分辨隔離區之内的怪物，到底是紅玉污染源嘔吐出的敵人，還是翟楠控制的“朋友”。
另外，即使能夠分辨出來，也沒有人能保證，他能穿過層層疊疊的巨大觸手，打到沒有被控制的小型精神怪物。
所有人内心深處都産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場絕對機密的清理任務，到現在爲止，已經不是他們可以參與進去的了。
……
另一邊的翟楠，這時候已經閉上眼睛。
龐大的污染輻射，讓他的臉上帶着連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扭曲笑意。
人眼，在這片密密麻麻的怪物戰場中，幾乎失去了作用。
翟楠的視野，幾乎全部交給了位于廢墟最上方，瘋狂旋轉的眼球鬼。
控制将近兩百多條觸手，并不難。
就好像你隻有一個腦子，但是卻可以同時活動十個手指，和十個腳趾。
這些觸手，在可操控性上來說，比手指腳趾還要更簡單一些。
而真正的難點在于，要同時操控上百隻怪物進行配合作戰。
正常人甚至連控制着兩隻手畫出不同的圖形都很困難，更不用說像翟楠這樣，心分百用。
好在無論是血皇後，無頭侍還是情緒主宰，本身都具有一定的自我意識，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感知主人的思維，并打出相應的配合戰鬥。
精神怪物，正在一點一點的被消滅。
……
“嗡”“嗡”“嗡”
就在翟楠控制着數百隻怪物組成軍團，不斷撕爛砸碎面前的一切的時候，封鎖線之外忽然傳來了一種電子儀器發出的急促報警。
“發生了什麽……”
孫達飛看向污染源檢測儀，屏幕上顯示的精神怪物原本是一個個雜亂密集的紅色光源，如今這個數量卻突然減少了很多。
“精神怪物數量三千……”
“兩千……”
“一千……”
“還在下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孫達飛疑惑的看向廢墟之上的翟楠，“不應該啊……翟楠消滅和馴服的精神怪物應該在四分之一左右，而且消滅的速度十分穩定……那剩下的這些怪物去哪了？”
但污染源檢測儀上面顯示的怪物，卻在以一種詭異的速率迅速下降。
在短短時間内，這些怪物就消失了一半以上。
而且，屏幕上那些紅點幾乎是成片成片的消失，就好像一眨眼的時間，眼前模糊了一下，幾十上百隻怪物就不見了。
“到底怎麽回事？”
突如其來的怪異現象讓孫達飛産生了心悸的感覺。
他迅速将儀器監測到的數據發給了裴雨。
而後，裴雨的聲音便在電子頻道内，響了起來：
“精神怪物沒有消失。”
“它們還存在在那裏……”
“你看到了嗎，紅點雖然大片大片的消失，但每一個消失的地方，至少都會留存下來一兩個更大的紅點。”
“也就是說，從監測儀上顯示的數據來看……”
“它們好像，在融合……”
“從好幾千隻精神怪物……”
“融合成體量龐大的幾隻！”
聽到裴雨的講述，所有工作人員心裏，都猛的一顫！
……
隔離區内的精神輻射，不知道何時起，變得更加濃重了。
以至于工作人員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就好像有無數不可名狀的透明蠕蟲，在空氣裏瘋狂爬動。
然而，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視覺。
他們的腦子這個時候也開始刺痛起來，仿佛那些透明的蠕蟲正在順着視線，爬進他們的眼睛和耳朵，撕咬顱内血肉。
即使隔着厚重的隔離服，他們的知覺，似乎也受到了某種影響。
“嘶啦嘶啦”
電子頻道傳來一陣尖銳的電流聲，而大領導的指令，也變得若隐若現了起來：
“……緊急……撤退！”
“……撤離！”
“撤離！”
“現在……”
“……防線迅速後撤兩公裏！”
“在這種精度極高的精神污染下，你們的隔離服，已經和普通衣服，沒什麽區别了！”
……
廢墟之上，翟楠慢慢睜開了眼睛。
剛剛一直無意識拖着身體向前爬動的小型精神怪物，現在已經變少了很多。
而在這些怪物群體的最後方，幾座扭曲怪誕的巨型精神怪物，正在慢慢聚合成形。
“楠仔，這個通訊儀你拿着，是神童改造過的，可以在污染區内使用。”
太歲穿着厚厚的防護服，小心翼翼的跑到他身邊，“我們實在是頂不住了，先撤，如果你也頂不住的話，不要猶豫，跑就行了……”
他頓了頓，忽然小聲，但認真的說：“我知道你一直心腸很善良，但說句難聽話，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值得你拼命。”
“這個世界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沒有人能改變。”
“我看得出來，你加入分公司是爲了錢，我加入分公司是因爲頭銜高，威風，還能合法白嫖……”
“但隻有活着，才能有命花錢，有命裝逼。”
“不管能不能救人，不管别的人是不是會因爲你而死去……”
“自己活着，才最重要！”
“太歲哥……”
翟楠愣了一下，忽然有點感動，“謝謝你，你真好，那正好麻煩你一會兒走的時候，給分公司帶句話……”
“什麽？”
翟楠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種程度也不是完全頂不住，但……”
太歲：“？”
“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