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袁尚自打平定了中原之後,要忙碌的事情也委實很多,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也一直沒顧得上監獄中這位有亞夫之風的良将,反倒是将他曬在了一邊。
可誰能想得到,此番在甘甯的勸說下,徐晃他居然主動歸順了,這卻是令人有些詫異。
不過甘甯說的話沒譜,袁尚覺得還得自己親自過問一下。
徐晃現在何處袁尚摸着下巴,低聲道。
甘甯哈哈一笑,道:就在府外等候。
袁尚招了招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進來吧。
甘甯聞令去了,少時便引着一個相貌儒雅,一身青衫便裝的漢子走入了廳堂,來者不是别人,正是曹軍的外姓五大良将之一徐晃。
雖然在大牢裏蹲了好一陣子,但看徐晃的面色依舊不錯,這可能也是袁軍的夥食好,但最終要的還是徐晃的身份,畢竟此人是主公要招募的重點對象,雖然是犯人可依舊不曾薄待于他。
監獄裏獄卒對徐晃,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說,每日還有專門的牢獄卒子給他打水洗熱水澡,揉推捏拿,就差來一套全活的大保健了。
其實說實在的,徐晃雖然對曹氏忠義,但也不是傻子,大勢所趨的道理他也明白,甚至比一般人都明白。
且徐晃的一身武藝兵法,放看世間都屬上乘,若是就這麽死了,别人不說,他自己心中也委實覺得不值當。
若是曹氏沒有投降。徐晃自當爲曹氏盡忠盡力,克盡臣節,雖死無怨,隻是如今連整個曹氏包括荀氏都舉族投降袁尚了,他還在這裏死命忠節個狗屁啊人家曹家自己人都不願意死節,他徐晃在這要死要活的給誰看呢
但他現在之所以如此的固執,卻也不是爲别的說白了,還是因爲袁尚這個人。
比之夏侯淵,張遼,許褚等其他的曹氏将領。徐晃在袁尚手底下吃的憋算少的,但卻不代表他沒吃過
對于袁尚的手段和不要臉,徐晃算得上是頗有領教的,若是組織曹氏諸位将領在一起做一個調研,人人寫一遍對袁尚賤人手段的心得體會,徐晃寫不到一萬字,估計也能編到八千。
所以說,每每一想到要投靠到此人麾下,徐晃這心裏就堵得慌。說不出爲什麽,總之就是犯膈應。
故而徐晃歸順的事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直到甘甯前往監獄去見徐晃,事情才有了稍許的轉變。
要說甘甯去見徐晃,是因爲他想要爲袁尚招攬賢才。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他純粹是閑的沒屁找徐晃逗殼子去的。
當年甘甯投奔了袁尚,袁尚曾經不經意的對衆人說過前世孫權的一句名言。
孟德有張遼,某有甘興霸。足矣相抵
自那時袁尚有了這一句話之後,甘甯就一直特别想要見一見那個張遼,後來徐州之戰中。他果然見識到了,且張遼歸順以後,甘甯私下裏也曾找過張遼比試過武藝,談論過兵法戰術,張遼的本領和對戰場的獨到把握都令甘甯感到非常的佩服。
甘甯對張遼倍加推崇,誇贊他乃是中原第一良将,卻是得到了張遼一句謙遜回答。
張遼對甘甯道:某這點本事當不得中原第一,徐晃徐公明方才配得此稱号。
張遼推崇徐晃,本也是謙遜之詞,不想甘甯這厮記性極好,竟然是把這事給牢牢記住了。
于是乎,他又開始惦記上了徐晃。
待到徐晃被馬超生擒之後,甘甯閑的沒事便往監獄跑,說是要與徐晃切磋切磋,諒徐晃的性格,雖然是階下囚之身,卻也是傲骨铮铮,也不懼他,當下便應了甘甯的各種挑戰,二人在監獄裏比試了一次拳腳,又探讨兵法戰陣,徐晃的本領又令甘甯吃了一驚,佩服非常,惹得這水賊頭子差點當時就要在監獄裏上高香,跟徐晃結拜爲異姓兄弟了。
徐晃對着滿口髒話的水賊頭子的本領也很是佩服,後在談話之中,了解了甘甯的出身,知道其人原爲長江水寇,得袁尚私服荊州誠意聘請,方才入仕。
如此一來,倒是令徐晃對袁尚的偏見有了些許改觀,試想甘甯就算是本領非常,以袁尚五世三公的世家門庭,居然也肯接納爲将,想來姓袁的确實是唯才是舉,不比常人。
如此,在甘甯幾次走訪監獄的勸說下,徐晃倒是答應試着跟袁尚談談。
在下徐晃,見過将軍。徐晃不鹹不淡,随意的問禮了一句,不稱袁尚在朝中的官職,也不稱袁尚爲主公,僅僅以将軍二字爲稱謂,足見其心中還有些許反感。
袁尚何等樣人這麽多年了拔根頭發絲都是空的,徐晃話中的明尊實疏,他如何聽不出來。
果然,靠甘甯這個蠻子就想收複這員良将,卻是無異于癡人說夢。
坐下吧。
袁尚随意的擡手指了指廳側的座塌。
徐晃卻是執拗的站着,搖頭道:将軍尊貴,晃不過是一階下之囚,豈敢與将軍并坐。
袁尚聞言拄着下巴,樂道:今天坐在你面前的,并不是什麽大司馬大将軍,而你,也不是什麽階下囚,咱們就當是兩個故人一樣,靜靜的坐下來,聊上一聊,你看如何
徐晃聞言一愣,接着道:你我之間,雖多有會面,卻無情誼,如此稱謂卻是不妥吧
袁尚正色道:所以,我用的是故人二字,而不是朋友。
徐晃沉吟一下,随即甩開袍衫靜坐在袁尚的側面。
在我的印象中,咱們的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在烏巢吧袁尚笑着道。
徐晃摸着三绺長須尋思了一下,接着便點了點頭。
那時候的徐晃徐将軍,正值壯年,實是威風凜凜,披靡縱橫,第一眼望去就讓人感覺是良将之姿,很是令人羨煞。
徐晃看了袁尚一眼,不客氣的道:那時候的袁尚,年紀輕輕,就是奸詐狡猾。陰險毒辣,一支冷箭直射在許褚的屁股上,在下卻也不敢忘懷。
袁尚:
良久的沉默之後。
公明将軍對我有成見
徐晃直視着袁尚道:我不該對你有成見嗎
袁尚搖了搖頭,道:不該。
徐晃聞言不由得笑了:爲什麽
袁尚聞言微微一笑,道:你對我的成見,不過是因爲我不擇手段,做事陰險而已,但敢問徐将軍,當今天下。爲主之人,哪個人行事不狠辣,不陰險
說到這裏,袁尚頓了一下。道:遠的不說,就說你曾侍奉的兩位主子,先是楊奉,當年曾在李傕手下。隻因獎賞不滿而協同宋果叛變,後投奔袁術,因擾民而被劉備所殺。試問他之所作所爲就不陰險,不小人
再說曹操,天下奸雄當屬孟德爲最威逼漢帝之手段屬其爲深,甯叫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屬其爲狠,割發權代首屬其爲奸,望梅止渴屬其爲詐,試問公明将軍難道跟你兩位舊主比起來,我袁尚所做的那些事就當真如此不可原諒不見得吧
徐晃聞言,沉默不語,不吭身了。
袁尚笑了笑,道:說白了,你所言的奸詐狡猾,不過僅僅是因爲你們曾被我算計過,無處發洩而已,這不是一種偏見,而是一種怨怒,但我喜歡這種怨怒,你們越是執拗的怨我,就越能夠說明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徐晃聞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緘口不言。
袁尚聞言笑笑,道:将軍若是不願在我軍中爲将,我也不勉強,不過我帳下現在倒是缺一護衛,将軍若是有意,暫可填補此職,畢竟将軍還需養家糊口,賦閑在家未免不妥當,特别是聽說将軍膝下還有一子一女,将軍可以餓了自己,但總不能餓了孩子吧
徐晃聞言執拗了片刻,最終還是長歎口氣,點了點頭。
胳膊畢竟拗不過大腿,既然自己沒有死節的意義,有些事該放開就得放開了。
司馬懿在袁尚身後,聞言突發奇想,道:主公,聽聞徐将軍膝下之女未曾出閣,既美且賢,主公之弟袁買至今未曾娶親,今日當着兩家的面,不妨由我做個媒人,爲徐将軍之女和袁買拉個線,袁徐兩家結個連理之親秦晉之好,二位意下如何
袁尚聞言一愣,接着便曉得了司馬懿的意思。
自古拉幫結派,結黨營私,籠絡人心。除了以金錢,官位爲餌之外,結親也是一種很平常的方式,畢竟兩家以男女結成而成兒女親家,便算是親戚的關系,直等于綁在了一條船上,日後再有翻臉,也總不至于幹掉自己的親家或是大舅子吧那也太不人道了。
袁尚想了一想,覺得依照徐晃的人品,教育出的姑娘應該是錯不了的,随即道:徐将軍覺得仲達的提議怎麽樣
徐晃皺着眉頭,想了片刻道:将軍,不是我徐晃矯情,隻是您那個弟弟袁買的名聲,着實是不怎麽樣,徐家的身份雖然比不上袁家,但我也不會将自己女兒往火坑裏推。
徐晃說不願意,袁尚也無所謂,畢竟他現在對自己心裏還有隔閡,他自己都不曾歸附,哪會那麽容易就跟你結親。
但徐晃不願意就不願意,可拿自己弟弟的德行出來說事,這一下子,袁尚就有些不太樂意了。
雖然徐晃說的也算是事實,自家老弟是個什麽狗屁德行袁尚也知道,但僅限于自己拾到,别人說算怎麽回事
自己的老弟,關起門來怎麽削都無所謂,别人不行
想到這裏,袁尚不由得動氣了。
徐将軍,您這麽說話我就不樂意聽了,什麽叫把你女兒往火坑裏推想我家這老弟,要模樣有模樣,要素質有素質,文武雙全不說,最難得的就是崇仁尚義他可是河北所有姑娘的白馬王子兼夢中情人,多少世家名門的姑娘上杆子要來給他當妾我都不答應怎麽到了你這,就聲名狼藉了
徐晃聞言咧了咧嘴,心中暗道袁尚的臉皮委實是厚了些,那袁買的名聲在外要多臭有多臭,也不是他徐晃一人說的,怎麽到了袁尚的嘴裏就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了
袁将軍勿怪,隻是令弟之名确實不甚太好,再說強扭的瓜它也不甜
袁尚聞言眉毛一豎:徐将軍,道聽途說之事,大多爲假矣,市井謠言豈可相信你見過我弟弟嗎沒見過就不要亂說話
報
袁尚正說着話,卻見一名護衛匆匆忙忙來到廳外,對着袁尚拱手言道:主公,大事不好許昌城西的青石一條街走水失火了其火勢甚大還往主公速速調兵救火
城西一條街都失火了袁尚聞言一愣,道:怎麽回事誰幹的
侍衛咽了一口吐沫,道:是四公子袁買
聽了這話,徐晃的眉毛不由得一挑,袁尚則是一個跄踉,差點從座位上摔倒在地,幸好司馬懿及時扶住他,連連安慰。
袁袁買他有毛病啊放火燒街幹什麽
侍衛小心翼翼的道:那城西青石街,乃是本地妓院青樓的聚集之所,四公子和鄧艾姜維今日剛剛到了許昌,想到那裏體察一下民情,結果看那一條街的青樓姑娘各個長相都不盡人意,不是胖三斤就是二兩,要不就是臉上有疙瘩,或是鼻子大眼睛小醜的不行,四公子勃然大怒,說許昌這麽大的城池,連個正兒八經兒的婊子都找不出來,竟是這等下三濫的劣貨,也好意思出山爲娼于是名人将青石街的窯子全都點了,以慰孔夫子在天之靈
袁尚聞言,臉子頓時變成了豬肝色,雙拳緊握,牙齒咯咯打顫。
一旁的徐晃則是輕輕的瞟了他一眼,接着端起桌案上的茶盞,嘶溜的喝了一口,很是惬意。
良久之後,但見袁尚長歎口氣,無奈道:徐将軍說得對,強扭的瓜不甜,結親的事,我看就算了吧。
将軍所言甚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