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閻行隻得打馬大步而出,來到陣前高聲呼喊袁尚,希望能夠與他見上一面。
趙雲身後人海密集的軍陣中,一輛戰場緩緩的開至陣前,戰車之上,袁尚一身淺綠色的綢裝,未着甲胄,面容冷淡,應了閻行的招呼,緩緩的走了下來。
來到陣前,袁尚擡頭望去,卻見被己方包圍的敵人渾身鮮血,滿身塵土,各個形容枯槁,萎靡不振。
爲首的閻行則更是因爲這連日來的奔逃厮殺而精疲力竭,他的樣子顯得狼狽不堪,極爲落魄,原先那個神威凜凜,威風無兩的熊罴猛将,如今也已是日落西山,猶如喪家之犬一樣的可憐無助。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袁尚歎息了一聲,定定的看着不遠處的閻行,道:閻行,袁某在此,有什麽話你說吧。
閻行的臉色有些灰白,他不複反叛初期的傲然,而是一臉頹喪的看着袁尚,略微抱着一絲希望的喊道:主公我,我錯了末将一時糊塗聽信小人讒言蠱惑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主公,你把末将打服了,末将願意投降末将願意爲主公執馬墜镫,橫掃天下主公,給末将條活路,行嗎
袁尚深深的吸了口氣,仰頭看天,幽幽地回道:聽說當年的下邳之戰,曹操生擒了天下第一的飛将呂布,并将其押解至白門樓,與諸人議殺議降,後曹操懼呂布朝秦暮楚,屢叛其主之性。雖惜其勇,卻恐其變,無奈之下,依舊除之
說到這裏,袁尚頓了一頓,直視着遠處的閻行,淡淡然道:而如今的你閻行勇不及呂布,然詭詐的心眼,毒辣的心思卻遠甚呂布說實話,當年你害了韓遂之後。我本來就該滅了你,但聯系你那時功勳卓著,又是不世良将,我顧慮大局愛惜人才把你留下,才導緻了今天的後患閻行,你像我求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換成是你在我現在的位置上,你肯納這個降嗎
閻行身子一震。臉色陰晴不定,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他慢慢低下頭,好似悔恨無極。又好似痛哭流涕。
但在他的眼中,此刻卻是濃濃的陰狠與恨意,過了半晌,他擡頭說道:這麽說。你打定主意是要殺我了
袁尚點了點頭,語氣平淡,道:沒錯。你今天是死定了,毫無商量的餘地,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件事得辦
說罷,但見袁尚擡起了手,指着閻行身後的一衆人道:爾等聽着,禍亂之根,乃是閻行等一衆居心叵測的叛逆首黨其餘附逆之人,不明就裏情有可原,隻要你們現在還肯真心歸降的,我還是那句話,大家同爲漢民,所有罪責我一蓋不究當然了,若是你們執意的想給你們的閻帥殉葬,我也不會強人所難,成全你們就是話盡于此,想投降的,到我這裏來吧
袁尚的話音落時,就見袁尚的軍陣中,三軍士卒讓出了一塊空地,随之并豎起了一杆高高的,繡着金線的袁字大旗
大将王平橫槍立馬,沖出陣前,對着叛軍高聲道:願降之人,來此旗下前罪盡消限時三柱香,過時不納
你你們
一聽這話,閻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怔怔的看着袁尚,這小子好歹毒的心思啊不給自己一點機會啊,這也太陰損了
果然,王平話聲一落,便見閻行身後的士卒們,除了孟建,楊阜,遊楚,蘇則等幾個自知無法被原諒的叛逆附庸之首,其餘的士卒将校都呼呼啦啦的都奔着王平所豎的旗下而去,一時間去勢如潮水,奔走似江河。
混蛋都給我站那站那
閻行雙眸瞪的渾圓,裏面充斥着血紅,揮舞着手中的長矛,接連刺殺了好幾個奔着對面而走的士兵,力圖震懾三軍,讓他們停住逃走的步伐,怎奈他越是這樣血腥暴力,他麾下士卒便越是害怕棄之而去的頻率越高,奔跑的就越快。
因爲士卒們都覺得他瘋了。
少時,便見閻行那面,除了爲首的閻行,孟建,楊阜,遊楚,蘇則,梁寬姜隐尹奉王靈這叛逆的九首,其餘的兵将全部都奔到了袁尚在這面豎立的降服大旗之下。
袁尚蓦然的看着遠處以閻行,孟建爲首的最後九個叛逆,嘴角挂起了一絲冷酷的笑容。
然後便見他緩緩的轉過身來,在親衛的護持下走到了降服大旗之下,靜靜的觀察着這些剛剛投奔過來的士卒。
瞅了一會之後,袁尚不由得被氣樂了。
他吩咐左右護衛,将投降的人群扒開,然後連拖帶拽的,從人群中的最裏面揪出了一個鬼頭蛤蟆眼,隐藏極深的老頭,老頭一臉的晦氣,不甘不願的來到袁尚的面前。
一看這老頭,袁尚臉上的笑容在不知不覺間顯的更深了。
宋大王,您老怎麽也降了
宋建一臉頹敗,猶如一隻鬥敗的公雞,當初坐大車,裝星宿老仙的風騷勁頭此刻全都化爲了烏有,一見袁尚把他識破了,宋建也不害羞,舔着老臉沒羞沒臊的開始跟袁尚耍花腔。
額這是緊跟形勢緊跟形勢咧大司馬大将軍您心胸寬廣,厚德載物,額老宋豈能不應,我這是響應号召,自強不息咧
袁尚聞言,不由得嗤笑一聲,擺手道:宋大王太客氣了,您是什麽人堂堂的河首平漢王啊,與我大漢朝相廷抗禮的第一牛逼人,級别高的跟袁某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啊,您老在我這打工太屈才,還是回去自強不息的好。
說罷,袁尚一揮手,對着身後的侍衛道:來人啊,轟宋大王回去不是。是攆宋大王回也不合适請宋大王回那邊去
别介啊
宋建聞言頓時急了,匆忙噗通一聲給袁尚跪下,抱着袁尚的大腿就不松手了。
袁尚眉頭一皺,道:幹什麽耍無賴是不是我不吃你這一套來人啊,趕緊給他整回去松手啊混蛋
宋建抱着袁尚的大腿,臉貼在他的大腿根上,一個勁的擦蹭,任憑那些侍衛怎麽拉扯他,他就是也不松手。
額奏不回去額奏不回去
眼見宋建撒潑打滾的跟自己裝臭無賴,袁尚不高興了。從來都是自己跟人家耍無賴,哪曾有過被别人耍流氓的經曆
老東西你給我撒手再不撒手信不信我揍你
宋建聞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滿是期盼的擡起了頭,一雙老眼中冒着星星,帶有無限希望的看向袁尚。
你揍額一頓,是不是就不攆額回去咧
袁尚冷哼一聲,不懷好意的打量着着宋建,隻把老頭瞅的渾身發顫。冷汗滾滾而流。
笑話本大爺揍人,從來都是白揍你去打聽打聽,我什麽時侯給人拿過醫藥費你一挨揍的貨,居然還跟我讨價還價來人啊
在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昂然應答
給宋大王試揍
這幾個侍衛都是袁尚的老跟班了。幹這種龌龊事不是一回兩回的,顯然有着豐富的經驗,問出的話相當有水平。
沒問題主公,您說吧怎麽個揍法要揍到什麽程度是略微懲戒的揍。激情澎湃的揍,高山流水的揍,還是如火如荼的揍
袁尚吸了吸鼻子。道:跟了我這麽長時間了,今天給你們來點高标準的就往死裏揍吧,但還得揍不死,能辦到嗎
有點難度,我等盡量滿足主公的要求。
說罷,但見袁尚麾下的六個侍衛,圍成一個圈,各個面貌冷峻,擺出他們揍人時一貫的圈踢大陣,熟練的精準的狠辣的犀利的對着宋建就是呯呯磅磅的一陣猛烈的圍毆
宋建慘遭毒打,雖然被踹的一身鞋印子,但挨削的同時,還能夠不忘了把腫大的豬頭從人圈裏伸出來,對着袁尚悲鳴的高呼:大将軍,咱說好咧揍完了可奏不許把額送回去咧
袁尚聞言一愣,接着微微一笑,歎息一句道。
精神可嘉。
三盞茶的功夫之後,滿臉鞋印子,嘴角吐白沫,渾身抽搐的宋建被袁尚麾下的侍衛們啪的一聲扔回到場中閻行那剩下的九人隊伍之中。
但見宋建翻着白眼,口吐白沫,渾身抽筋,早就已經昏厥了過去,但即使如此,嘴中還不忘喃喃的念叨:揍地好揍地好撩咋咧
閻行滿面猙獰的看着已是被袁尚收拾的不成人形的宋建,轉頭怒吼道:袁尚有本事就跟我單挑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算什麽本事
呵呵
袁尚微微笑着,雙眸盡是蔑視的看着閻行,仿佛在看一個小醜一樣。
怎麽跟我單挑,你不敢嗎聽說你老子袁紹在臨終前的倉亭之戰,還曾以三軍将帥者的身份,與曹操一對一的較量過怎麽到了你這一輩,卻是不敢,越活越回去了啊
此時的閻行力圖在做最後的掙紮,激袁尚出陣與他單挑,若是能想辦法把他制服爲人質,則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怎奈,袁尚接下來的話卻把他這僅存的希望也化爲烏有。
我父親當年屈尊降貴與曹操單挑,乃是因爲曹操是他畢生的對手,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敵人,打敗曹操是他當時最渴望的目标,戰之可也而你對我而言,别說是畢生的對手,就連一個現階段的對手都算不上,你最多就是一個乘虛而入的跳梁小醜而已,我對你的熱衷,都比不上我對一隻王八的興趣大,你憑什麽讓我跟你單挑
你閻行聞言,臉色漲得通紅,氣的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突聽一聲冷冷的聲音道。
閻行,想單挑嗎我陪你
話音落時,便見趙雲猛然一打馬,挺着銀槍,一臉陰狠的沖着閻行沖了過去。
對于趙雲的出手,閻行心中早有預料,他抖擻精神,集中精神,甩開手中的鐵脊剛點矛,奔着趙雲殺将而去。
捉不得袁尚。那就捉拿趙雲若是能拿住這位袁尚麾下的第一猛将,或許也能夠賺得一線生機
趙雲出馬,與閻行單挑,意在爲文稷和鐵嗓子報仇,閻行欣然迎戰,意在活捉趙雲用以威脅袁尚,求的一條生路
這兩個互相看不順眼,又都是天下頂尖的猛将,在這關中之戰的收尾曲之中。用他們手中的銀槍和鐵矛,欲爲這場大戰拉下最終的帷幕。
二人走馬而遇,方一會面,便聽閻行厲喝一聲。搶先出招,剛矛向前探去,直奔趙雲胸口而走。
趙雲雙眸一眯,舉槍接架。冷靜應對
閻行當年在西州,曾正面擊敗過年輕時的馬超,雖然後來被馬超來者居上。搶占了西涼第一的名頭,但其本身實力絕對不容輕忽,足可位列當世第一列的猛将之流
閻行當頭迎面這一招,不但速度極快,且招法犀利,看似一矛直刺,可後續的招法卻無窮無盡,變化多端,對方若被他氣勢所攝,不敢硬接,将會立刻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
怎奈趙雲豈是一般人物,他一眼就看出閻行先聲奪人之意,随即不躲不閃,揮槍迎上,與閻行硬碰硬的惡戰在了一處。
兩人出招都極快,像是兩道閃電一樣撞在一起,随後各自錯開,趙雲駕馬奔出三丈之遠,方才回身,他左肩的甲胄被閻行劃出一條道子,再看閻行,奔出五丈之地,盔甲上是沒事,但頭盔的盔櫻卻被銀槍刮下一縷。
一招過後,兩人未分輸赢,随後二人不約而同的再次縱馬而上,對上一招後,又各自分開,如此循環。
他倆一招一招的交錯打鬥很是激烈,分分合合,洶湧澎怕,場外衆将一個個都繃緊了神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戰場,同時心也提到嗓子眼,看其緊張的模樣,好像打仗的人是他們。
看了四十回合之後,西涼名将馬超,龐德等人都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暗暗佩服趙雲和閻行的身手厲害,特别是趙雲,貌似經過關中一場大變之後,他的身手越來越趨于化境,無論是在身手和精神上,都似是脫胎換骨,與原先大不相同
如果說原先的趙雲是一柄威力無比,鋒芒畢露的霸者之槍,那現在的趙雲就是一柄抹去繁華,深厚内斂,返璞歸真的将王之劍。雖看似并無原先那麽嚣張的氣焰與争雄的勁道,但卻深谧如海,神秘莫測,讓人看不清楚,捉摸不透
在場諸将都被趙雲和閻行的大戰吸引住了眼球,袁尚看了一會卻是看的有些無趣,他将頭轉向除去閻行外的其他那些叛賊,掃來掃去,最終把目光落在了孟建的身上。
一看到孟建,袁尚的眼珠子轉了轉,心中有所想法。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袁尚擺出了一個熱情滿滿的笑容,沖着遠處的孟建高聲道:公威先生,當初你南來入關中之前,可曾想到有今日的結局
孟建聞言,挑了挑眉毛,冷冷道:怎嗎袁大将軍想奚落我不成
袁尚搖了搖頭,道:沒有那個意思,公威先生,你抱有經世之才,将帥之略,委身劉備麾下本就是埋沒才華,如今被孔明擠兌,跑到這關中之地行策反,助閻行這等腌臜事,更是明珠暗投方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先生一身才幹足可拓寰宇,定乾坤袁某志在匡扶天下,正需要先生這樣的人才,隻要先生肯答應一聲入我袁門麾下,原先的冤仇,袁某一筆勾銷,概不予追究如何
孟建聞言哈哈大笑,道:袁公的好意,在下心領了,怎奈孟建雖不是什麽當世一等一的人物,卻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就算不沖玄德公的面子,也得沖我好友孔明的信任
袁尚聞言,也不多做糾纏,道:既然如此,你是執意求死了
孟建靜靜的盯着袁尚,然後突然開口,道:袁尚,我且問你,你信不是信,若非閻行孟建二人無能,此番關中之征,你未必能夠勝我
袁尚聞言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不過若是閻行和宋建争氣一些,像是劉備一樣,有些事情的結果,或許确實很不一樣。
好身爲天下魁首,卻也知道謙虛禮讓之理,果然不錯。孔明啊孔明,袁家小子當你之對手,是你之幸耶,是你之不幸耶想不到襄陽一别,竟成永隔,綸巾羽扇,橫應俗世,猿鶴竹林,瑤琴空鳴,歸去來兮,夙願難成。罷了罷了,人生至此,複有何言也。
說罷,便見孟建整整身上的衣服,突然從腰間抽出一口短刀,猛的紮向了自己的胸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