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雙方膈膜已成,間隙已生,馬超與關中各路諸侯的關系已是由盟友逐漸走向敵視,就好比那參天巨木,外表上雖然是常盛繁青,實則在樹幹的深處已是被蛆蟲腐蝕殆盡,就似那風中浮萍,不知何時便會搖搖欲墜。
可衆諸侯雖深恨馬超,卻又拿其無可奈何。
究其原因,乃是因爲馬超一戰功成,斬将退敵,有其自傲的資本得了鍾繇的偏袒,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乎,衆諸侯次日紛紛請命,要求攻打袁軍大寨,以建功勳
在他們看來,不論是誰拿下了袁軍的大寨,建立了功勳,衆人便皆可與馬超持平,封上這混蛋的嘴,也使得鍾繇即再無偏頗的理由。
鍾繇此刻也是難辦了,他一方面信不過衆諸侯的能力,另一方面卻也不方便憑空開罪了衆人,可架不住衆諸侯來來回回的苦命請戰,最終隻得應允,讓他們翌日攻打高幹的并州軍所在的大營。
衆諸侯得到了出兵令大喜過望,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心中都尋思着在立下大功之後,如何去馬超的面前耀武揚威,好生的得瑟得瑟,羞辱馬家小子一番。
衆諸侯如意算盤打得精妙,但他們卻漏算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袁軍強大的戰力。
在河北四州之中,冀州以天下糧倉富庶而聞名,幽州以盛産矯健的馬匹而聞達于世,并州則是武風日盛,以雄烈男丁猛士而稱雄四州。
試想昔日天下第一飛将呂布便是并州九原郡人,這裏的兵勇,戰力又豈會差到哪裏去更何況前番雙方在平原交戰,并州軍尚還占了上風,如今又是關中軍攻,并州軍守,占了地形的優勢
關中聯軍又如何能讨得便宜
并州軍營的帥帳内。
袁尚躺在塌上,正閉目沉沉的酣睡歇息,突然,聽得帳外隐隐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叫喊聲,仿佛有無數人正在往來奔跑,随即起身沖出帳外。
王雙正手持大錘在帳外候着,見狀急忙上前道:主公
袁尚側耳聽着遠處寨外濃濃的喊聲,道:出什麽事了,有敵襲
王雙恭敬的回禀道:是有敵襲,是關中聯軍乘着夜色攻寨來了。
爲什麽不叫我
高幹将軍說,主公難得休息的好,讓我們勿要打擾到你。
袁尚搖頭歎了口氣,随即返營把兜鍪戴在頭上,穿戴上铠甲,領着王雙一衆向着營寨的門口沖去。
高幹是個好表哥,他照顧袁尚,憐惜袁尚,怕他辛苦勞累,袁尚很感動,也領情
但關鍵時刻,身爲主将卻不可不到前線上去,因爲在那裏拼殺的是他的手下,那裏應有他的一個位置
到了前寨,瞧見漫山遍野的火把如滾滾的火潮洶湧向着己方營寨而來,卻是把隐隐已是漆黑的天都照亮了。如果按每五人有一支火把來計算,敵軍最少也有三四萬人那麽多
袁尚策馬來到居中指揮士卒抵禦高幹身邊,責怪道:表哥,敵軍襲營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招呼我一聲
高幹轉過頭來看了看袁尚,笑道:看你睡的香甜,就沒好意思叫喚你,區區襲營的小事,自有末将替你擋着何須事事都勞累主公親力親爲
袁尚聞言心頭不由的一暖。
拍着良心講,單憑軍事能力而言,在袁紹的三子一甥之中,高幹的能力要遠遠的勝過袁譚,袁熙和袁尚,被委任在并州爲刺史的這幾年,可謂是政績卓越,才志弘邈,文武秀出。
擡眼看了看不斷強攻着己方大營的敵軍,袁尚随即道:關中聯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前來,當真是什麽也不顧了不過,單看他們這次攻寨的人,還是真夠多确實是下了血本了。
高幹聞言哈哈一樂,搖頭道:兵多不勇,指揮不齊,空有其形而已,打不進咱們的大寨主公無需擔心,隻管看我退敵
就在這個當口,遠處的敵軍号角猛然傳斥當空,關中聯軍的戰鼓,震天動地的敲響起來,呐喊聲,呼喝聲,響成一片,攜帶着排山倒海般的氣勢迎面向着己方大寨撲來。
可惜的是,關中聯軍雜亂不已,徒有其表,空有其行雖然是滿山遍野的殺來,卻絲毫不能攻入寨内。
豪勇閃戰的并州兵,在高幹的指揮下,以伍爲單位,井然有序的排列,強大的臂力和重量增強的石弓是他們克敵制勝的武器,使得他們有了更遠的攻擊範圍和更強大的穿透力。
作爲弓弩手,有一句常言叫做臨敵不過三,也就是自敵人進入自己射程之後,最多隻能換箭三次,就要面對敵軍的肉搏,無法再繼續使用弓弩。
但高幹的并州軍明顯不太一樣,由于并州軍臂力強,射程廣,再配以一般士卒不能夠拉開的重牛角弓,可以縮短攻擊頻率,大大增加了發射的次數。
從天而落的箭雨便如蝗蟲一樣,撲天蓋地的向着攻寨的關中聯軍落了下來,穿透敵人單薄的皮甲,把敵人釘在地上。并州軍每發射一輪箭弩,幾乎都使敵軍損失慘重。
僅僅眨眼之間,袁軍大寨外便化爲屍體的海洋,到處都是關中聯軍的殘肢斷臂,兩軍實力的差距,此刻已是能充分的體現出來
看着敵軍一次次的攻打營寨不成,袁尚略有些緊張的心随即放下,轉頭問着身邊的高幹,道:王八尥蹶子,沒後勁這些關中聯軍的戰鬥力真是弱的可以,根本就不是咱們的對手隻是不知那馬超的兵馬此番可出戰了沒有
高幹聞言搖了搖頭,道:馬超倒是安分的緊,從敵軍攻寨至今,卻是不曾出面,不知是何緣由。
袁尚聞言一愣,接着低頭思慮了好久,嘴角在不知不覺間挑起了淡淡的笑容。
馬超前日與我等交戰,先是斬了何朗,又是以西涼鐵騎吓退了我大軍部衆,神威凜凜士氣正濃,當是再建先功之時今日攻寨卻沒有他的份子,看來衆諸侯聯軍和他的關系已是變得很微妙了。
高幹聞言一奇,忙道:主公此言,何解還請試言之。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出于衆人必诽之不知表哥可明其中之意否
高幹低下頭去,默默地思量着袁尚話中的涵義,道:主公的意思是說,此刻的馬超因爲立下了大功,而受到關中其他諸侯的排擠,以被離心
袁尚點了點頭,笑道:不錯如我所料沒錯,今夜關中諸侯攻寨的聯軍不能得逞全功,到了來日,鍾繇必會再次派遣馬超一部出戰
高幹聞言,頓時精神一震,道:既然如此,馬超若領兵來攻,我等又當如何行事還望主公示下
簡單,表哥隻要記住一句話,半個月内,必然令關中聯軍再無能力與我軍繼續相抗,潰散而逃
哪一句
遇諸侯則削,遇馬超則尥則大事可成也。
關中衆諸侯攻殺一夜,無奈遇到了袁軍猛烈的還擊,竟無尺寸之功,不得已隻得敗興而歸,卻是少不得又讓馬超一頓連貶帶笑,恨得牙牙直癢,卻偏偏又沒招沒落的,隻能幹瞪着眼生悶氣。
關中聯軍敗了,第二日,自當又輪到馬超出戰
衆人本以爲會是好一番血戰,不想袁軍似是得了馬超恐懼症,遙遙的看見了馬超的旗幟之後,吓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立即回軍北撤,倉皇而逃,連營寨也顧不得要了,直接全盤的扔給了馬超,退兵十裏又重新立一營寨。
如此一來,馬超軍稀裏糊塗,又立下一個奪營的大功
當然,他回去之後,卻是少不得又将衆諸侯一頓諷刺貶低,隻把十餘路諸侯弄得是如同王八鑽火炕,連憋氣帶窩火偏偏有火還沒理由撒,隻能任憑馬超仗着軍功在自個面前得瑟。
以段煨,候選等人爲首的諸侯越想越覺得不是個滋味,随即又向鍾繇請命,要求再去攻打袁軍的大寨。
鍾繇心下不安,隐隐約約間總覺得事有蹊跷,可偏偏還品不出高幹這個隐屁的滋味,無奈之下隻得應允。
于是,關中各路諸侯又一次雄糾糾氣昂昂的出兵了。
不成想袁軍見了馬超聳的尿褲子,一見其他的關中聯軍,立刻就跟信了春哥似的,各個原地複活死守着營寨愣是不讓關中軍前進一步,隻把諸路關中軍打的哭爹喊娘,狼狽的逃回營寨。
關中軍一敗,便又輪到了馬超等一衆出馬。
西涼軍現在已經是摸準了袁軍的脈門,根本就不用打,隻是一個個跟散步似的往袁軍大營前溜達一圈,袁軍一見馬家的旗幟,立刻就閃,跐溜跐溜跟耗子似的,愣是讓馬超兵不血刃的又下了一座營寨。
如此數日之内往來五次。
馬超的兵馬一溜達,袁軍便立刻關門放狗,掩面而逃;關中諸侯的兵馬一出,袁軍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不可一世,各個虎逼朝天。
幾日後,一首不知由誰編寫的小短詞開始在東郡一代和關中諸侯的大營中廣爲流傳,形容的倒很是貼切
天下至尊,河北枭雄,号令天下,莫敢不從,馬超不出,誰與争鋒
如此來來往往的多了,别說關中諸侯心中有氣,就連鍾繇的心中也越來越覺得不妥地,深感個中蹊跷甚大,卻偏偏道不出是什麽名堂,弄得老頭每日在營中冥思苦想,不吃不眠,腰圍整整掉了三圈。
而關中諸侯和馬超之間也是越來越貌和神離,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嘴上不言,心中卻在日日猜度。
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已是連丢六所大寨的袁尚終于接到了張燕的快書
弘農賊張白騎已然說服就等着袁尚下一步的指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