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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之後,袁尚所率領的精銳騎部,在經曆了多番事件之後,總算是抵達了汝南境内。
遠遠的看見了汝南的治所平輿,袁尚的心中終于緩緩的舒出了一口氣。
多少日得艱辛,多少日的奔波,多少日的勞累,己方五千精騎由北至南,幾乎橫跨了整個中原地界,現在總算是抵達了汝南城。
什麽叫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便是了。
五千精騎浩浩蕩蕩,踏草震塵,威嚴肅穆,氣勢昂揚的向着汝南城行駛而去。
古老厚重的城牆,巍峨寬敞的城門,紅襯“劉”字大旗豎立城塔正中,迎風招展,烈烈翻飛起舞,城下草地綠茵,官道整潔,道旁楊柳成蔭,随風飄絮,盡是一派祥和之相,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心曠神怡,神思盡皆流連其中。
“報!”
一騎斥候從汝南城的方向飛奔而至,卻是前日,袁尚從軍中挑選,派往汝南城知會劉備的精銳軍卒。
斥候飛馬近前,沖着袁尚拱了拱手,彙報道:“啓禀公子,漢左将軍、領豫州牧劉備,現正率領手下的文武官吏,布列于汝南北城城門之外,親自迎接公子,禮儀甚爲恪守!”
袁尚聞言眨了眨眼睛,點頭感歎:“到底是漢室帝胄,天子他叔,做起事來就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禮,我軍還沒到,他這麽早就在汝南城門口布好迎接的陣仗了。”
一旁的張颌聞言微微一笑,道:“此事早就在末将的意料之中,如今世人皆知,天下之間,若論仇怨之深,以曹操和劉備之間爲最!主公鲸吞河北,曹操虎踞中原,雙方交戰乃是順應時勢,不得不爲之。但劉備與曹操之間可卻不一樣了,征讨呂布時,劉備本屬曹操客将,頗得曹操重視,可劉備事後不但背反于他不說,還事事與曹操作對,曹操挾天子令諸侯,劉備偏偏就弄出個衣帶诏,奉旨讨逆!攪亂了曹操征戰天下的正統地位,若不是此刻曹操不得不與我軍對抗,隻怕早就南下把劉備殺刮一千遍了。”
袁尚聞言點頭,道:“張将軍的意思是,劉備現在如此熱情的對待我們,其實是有私心的,他結好我們,利用我們牽制曹操,好讓他自己能夠有喘息的機會,在南面穩妥的發展.......而事實上,我們也确實是這樣做了,對不對?”
張颌點頭道:“末将正是此意。”
袁尚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的話,咱們是劉備的恩人了?他得求着咱們?”
張颌與袁尚相處日久,心下頓時警醒,深知這位公子外貌雖然儒雅,實則内心......怎麽形容呢,比曹操還黑上幾分。
袁尚現在的這個表情,張颌已然是非常的熟悉了.....明顯就是心中又有了什麽.....馊主意。
“公子,你又想幹什麽啊?眼瞅着就要到汝南了,您可别在打什麽怪名堂了,末将委實是陪襯不起了”
張颌的語氣聽起來明顯的有些顫抖,這也難怪,堂堂的河北四庭柱之一,居然讓他去裝關羽壞别人的名聲,張颌活到這麽大,這種爛眼子事還真就是第一次幹。
袁尚充耳不聞,笑道:“張将軍,經你剛才一分析,我覺得咱們的立場地位其實應該比預計的更高一些,畢竟劉備現在是有求于咱們的,所以這次來,不應該是咱們請他出兵攻打曹操後方,而是咱們幫他出兵,或者說是命令他出兵!要反客爲主,這麽好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張颌聞言奇道:“請他出兵.....幫他出兵?都是出兵,有什麽不一樣嗎?還有,王八是什麽?”
“當然不一樣,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立場這個東西看之無形,但實則卻非常重要,甚是比某些實物還要有用的多,張将軍打仗是厲害,談判卻不在行,此次會晤劉備,還是全權交付給我負責吧.........至于王八,俗稱爲龜,是現存最古老的爬行動物,泛指龜鼈目的所有成員。”
“談判?誰要談判?”一聲頗有些激動的聲音突然在袁尚身後響起,頓時給袁三公子吓了個激靈。
鄧主薄不知什麽時候,興緻沖沖的突然打馬過來,一臉莫名其妙的激動神色。
袁尚摸着胸口,不滿的道:“跟你說過了,别突然在我身後出現!要不我很容易下意識的回頭一刀把你砍了,我反應很快的!”
鄧主薄渾不在意,滿面笑如花開:“公子,你剛才是不是說要去談判?此事鄧某正可派上用場!在下今日願爲公子分憂。”
袁尚聞言詫然:“你這家夥長得什麽耳朵,我這麽低調的談話你都能聽見?”
鄧主薄嘿嘿一笑:“公子,鄧某的耳朵不是重點,重點乃是鄧某這三寸不爛的舌頭啊,對公子必有大用。”
袁尚的眉頭微微皺起:“你滿嘴漏風我倒是知道,三寸不爛還真就沒看出來。”
鄧主薄臉色一變,方要爲自己的口才辯駁幾句,卻見高覽飛馬而至,對着袁尚拱手道:“公子,平輿的北門到了,劉備率領一衆文武幹吏就在前面等候!”
“好!”袁尚臉色一正,仔細尋思了一下,道:“全軍下馬,步行過去,禮多人不怪,人家都出城迎咱們了,咱們也不能太過矯情,第一次見面,需得給劉皇叔留個好點的印象,讓弟兄們受些辛苦,下來跟我走幾步!”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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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輿的北門,劉備率領着一衆文武官吏,正迎賓于城門之外。
仰頭看了看天色,但見豔陽高照,已是接近正午時分。
劉備的身後,以關張二位将軍爲首,所有的文武兵将一個個身體都挺得筆直,軍容規整,儀姿甚佳。
“大哥,袁軍過來了!”關羽的丹鳳眼微眯,撫着三縷長髯對劉備說道。
劉備聞言擡頭望去,隻見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支騎兵隊伍保持着相當規整的陣型,不急不緩的向着己方走來。
張飛挑了挑眉毛,奇道:“大哥!袁軍的進軍速度怎地如此之慢?”
劉備擡着頭仔細的瞧了片刻,笑着點頭道:“不愧是袁本初之子,真是有乃父之風,端的不失禮儀!三弟你看,袁軍此來雖全是精騎戰将,但此刻卻已是齊齊下馬,步行而來,對我等可謂是尊重備至......袁三公子,不枉我親自率衆出城相迎,果然不俗,難怪本初稀他如命,此子于本初而言,甚是要得。”
說話之間,袁軍的兵馬已是走到了近前,雖然隻是步行,但五千匹馬所帶起的沙塵也是讓人心驚觸目,漫天飛揚的沙土,轟隆作響的地面,夾雜着兵卒們整齊羅列腳步聲,當可謂是震天徹底,效果驚人。
眼見離劉備的迎接隊伍不足百餘步的地方,高覽猛然擡手,沖着身後的兵将們高聲一喝,道:“全軍止步!”
“唰!”
“唰!”
“唰!”
整齊的腳步在城門前方驟然停住,馬匹也是在袁軍士卒的拉扯下,嘶鳴止蹄,五千人馬嚴整以待,遙望城門。
劉備呵呵笑着點頭,自言自語道:“不錯,算是一支彪軍。”
關羽側過頭去,低聲道:“大哥可看出什麽不妥?”
劉備輕輕搖頭,笑道:“并無不妥,雲長你看那指揮兵卒的爲首之将,便是袁紹帳下猛将高覽,我當初寄籬在本初帳下之時,曾見過此人,斷然無假!”
關羽聞言,一直懸着的心方才略略放下。
劉備當先邁步而去,一邊走一道:“諸公,随我去迎接河北遠來之客。”
衆人聞言都是紛紛跟上劉備的腳步,卻沒有人看見在迎接的隊伍當中,有兩個人在看清對方的人馬之後,臉色盡皆驟然變得發紫,好似活吃了一隻蒼蠅,惡心反胃,用言語難以形容。
這兩個人,正是糜竺和龔都。
龔都顫抖的指着來軍,不敢相信的對糜竺道:“糜從事,這.....這....這不是那群僞冒我軍的賊子嗎?怎麽轉眼之間,便成了遠來的貴客?”
糜竺也是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待确實看清之後,不由的用寬大的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低聲道:“别慌,千萬别慌,此事還不能确定,你暫且勿動,且讓我近前再仔細瞧瞧。”
二人說話之間,劉備已是大步迎上,笑呵呵的沖着也是施施然迎來的袁尚,呵呵笑道:“來者,莫不是故人之子,袁尚袁世侄乎?”
袁尚也是笑着走上前去,滿面微笑如風,兩人雙手齊握,那副親熱的樣子,不知道的人根本就看不出這兩個人乃是第一次見面。
袁尚執後輩之禮,沖着劉備拱手道:“小子袁尚,見過玄德公!今日相見,真是随了生平之願,小子在邺城時,就常聽家父念叨着玄德公的好,并常常稱贊玄德公仁德聲名,常人所不及,尚早就想與公一見,今日終得償所願,果然如家父言,玄德公好風采啊!”
劉備哈哈大笑,擡手親熱的拍了拍袁尚的胳膊道:“賢侄太客氣了,論起風采仁德,備哪裏及得上本初兄之萬一?令尊才是當世仁者,士子歸心的真英雄!呵呵,今日第一見賢侄,竟是頗有本初兄當年的風采,果然虎父無犬子!本初兄有此佳兒,當真是令人羨煞。”
袁尚聞言急忙擺手,道:“玄德公誇贊過甚,尚當之不起,玄德公,我來爲你引見,這兩位是我河北上将,張颌、高覽!此番前來汝南,尚能平安與玄德公會面,都虧了他們二人鼎力相助!”
張颌與高人二人大步上前,一起拱手見禮。
張颌含笑道:“玄德公,好久不見。”
劉備也是急忙回禮,笑道:“張将軍,高将軍,自河北一别,二位将軍可尚安健?”
高覽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托玄德公的洪福吉言,我二人厮殺到此,至今尚在!就算是過的不錯。”
衆人聽高覽說的有趣,也是跟着歡笑。
但見劉備将手向後一擡,對袁尚道:“來來來,賢侄,且讓備爲你引見麾下幾位臂助,日後有事,也好得個面熟。”
袁尚急忙抱拳:“有勞了!”
“這位乃是備之義弟,關羽關雲長,呵呵,當年曾與本初有些誤會,今日引見與賢侄,還望咱們前嫌盡去,今後共同齊心,誓讨曹賊。”
眼前這名男子,相貌魁梧,身材高大,面如重棗丹紅,下颚長髯整齊威武,氣勢不俗,一股傲氣不言而釋,不消多說,正是鼎鼎大名的武聖關羽。
劉備話中之意,袁尚明白,所謂的誤會就是當初斬殺河北名将顔良,文醜。
“玄德公哪裏話,當初關将軍與河北之事,乃是各爲其主,逼不得已,家父早就不挂懷在胸了。”袁尚微微一笑,一語帶過。
關羽聞言,心下對袁尚好感增加,抱着拳沖着袁尚拱了拱手。
劉備心下開懷,随即又介紹一位剛面虬須,卻又不失英挺的巨漢給袁尚:“這位亦是備之義弟!張飛,字翼德。”
袁尚聞言恍然:“原來是大名鼎鼎張将軍,久仰久仰,早聞閣下武勇非常,在虎牢關獨戰呂布而不落下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将軍真是相貌豪勇!不比常人!”
張飛聞言豪爽一笑,哈哈大笑:“袁公子客氣,某家愧不敢當!”
接踵之間,劉備又指一人:“這位乃是孫乾,字公佑,現爲帳下從事。”
袁尚笑着抱拳:“久仰久仰。”
“這位乃是簡雍簡憲和,乃備之同鄉,現爲帳下幕賓。”
袁尚點了點頭:“久仰久仰。”
“這位乃是糜竺,糜子仲,昔日乃是徐州巨戶,曾在備臨危之際相濟,乃備之股肱,不比他人啊。”
袁尚轉過頭來,笑着對糜竺拱手:“久仰久......嘶——!!”
袁尚身後,一直獐眉鼠目,東張西望的鄧主薄見了糜竺也是下意識的“啊!”了一聲,神情錯愕間,脫口便道:“怎麽是你!”
“你什麽你!”袁尚面色一白,急忙回腳踹了鄧主薄一跟頭:“你又不認識人家,裝什麽熟!”
鄧主薄聞言反應過味來,急忙點頭,笑道:“對,沒錯,沒錯,我是想說.....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
糜竺此刻已然是将這兩人瞅的明明白白,他的臉色忽紅忽青,略顯僵硬,搖着牙張口道:“真是你們?”
劉備好奇的看了看袁尚,以及他身後的鄧主薄,轉頭又看了看糜竺,奇道:“子仲,莫非你們認識?”
“不認識,絕對不認識!”袁尚和鄧主薄一起開口否認。
糜竺深吸口氣,沖着劉備拱手道:“主公,這位袁三公子便是......”
“便是河北袁紹之子!貨真價實!”袁尚急忙出言搶斷。
鄧主薄急忙在一旁幫腔:“他還是玄德公的賢侄呢。”
糜竺眉頭一皺,又道:“他們身後的兵卒将士.......”
“全都是仁義之師!”袁尚趕忙又道。
“守法,相當的奉公守法!”鄧主薄再次幫腔。
糜竺面色通紅,咬牙道:“他們身後的馬匹.......”
“良馬!全都是河北幽州帶過來的良馬,跟别的地方一點都不沾邊,原汁原味!”袁尚面色很是鄭重。
鄧主薄猛勁的點頭幫襯:“不錯不錯,都是幽州口味的好馬,玄德公不信可以殺兩匹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