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袁軍斥候所說,驅趕馬群的隊伍貌似隻是一支商隊而已。
但若是細細,卻不難發現,這些驅馬之人實則一個個膀大腰圈,相貌兇狠,一看就都是久經沙場之輩。
至于領頭的那名大漢,相貌更是粗狂,特别是從左眼到下颚還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且渾身匪氣,一看就不是什麽良善的主。
此時,這名臉上挂有刀疤的領頭大漢正手握一把長柄砍刀,一臉悶悶不樂的打馬在前,他不苟言笑,似是有什麽極爲鬧心的事纏繞在胸口,揮之不去,趕之不走。
就在大漢郁悶的當口,隻見他身後,一名身着青衫,相貌儒雅,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緩緩的打馬上前,對着臉上挂有刀疤的男子笑道:“龔都将軍,緣何面有異色,不甚快哉?莫不是有什麽心事?不介意的話,不妨跟竺說說?”
被稱爲龔都的大漢一臉悶色的轉過頭來,頗爲不爽的跟中年儒生道:“糜竺先生,不是俺龔都挑理,俺和劉辟在投奔主公之前,好歹也算是大賢良師........咳咳,不是,是張角帳下少有的猛将能士,俺手下這幫子弟兄,昔日也都是在黃巾軍内出生入死的精銳之師,投奔主公本是爲了幹上一番大事,沖着當将軍來的!主公可是倒好,不但不讓俺們打仗,反倒是讓俺總督采辦軍馬的鳥事?這哪是一個将軍該幹的活啊?俺現在就跟個馬夫似的,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馬尿味!要多寒碜有多寒碜,糜竺先生,你幫俺評評理,俺這樣算不算是屈才了?”
糜竺聞言曬然而笑,搖頭道:“龔都将軍,你這話,還真就是誤會主公了,主公自打到了汝、颍之地,若非是有您和劉辟将軍投奔輔佐,焉能如此快速的在汝南立足?隻是要與曹軍作戰,兵馬、軍械、糧饷必須無一不精,無一不足,焉能等閑視之?正是因爲主公重視軍械馬匹,所以才全權委辦于你随我前來督辦,一則乃是主公相信你我的爲人,二則,這汝南多有賊寇,若無将軍這般的猛士輔佐看護,采辦的軍械馬匹,焉能每回都順利的運回汝南城?呵呵,龔将軍切勿自輕啊。”
龔都聞言,眨巴眨巴眼睛,點頭道:“糜從事這話,倒也是頗有些道理,隻是俺運送了這麽多次馬匹軍械,也沒見個什麽山賊草寇過來劫一劫的,這手腳都要癢出包來,忒的氣悶。”
糜竺聞言暗歎口氣,不由苦笑。
案闆上的狗肉,上不得台面!
這黃巾舊屬歸根到底就是一群莽撞的草寇,怎麽扶你也扶不起來,押運馬匹、軍器、糧草最忌諱的就是怕有人來劫持,這龔都可是倒好,人家不來劫他,他倒是渾身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賤的。
渾人一個。
不說龔都氣悶,糜竺無奈,單說馬隊前方不遠處,袁尚和張颌,高覽等人埋伏在兩旁的草叢當中,眯着眼睛打量着正向自己這面行進而來的馬隊。
“二位将軍,依你們之見,這支商隊的人.....可是真的商隊?”袁尚話有深意向兩名将軍詢問意見。
張颌靜靜的看了良久,接着搖了搖頭,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不像。”
“當然不像!”高覽哼了一聲,道:“你看這群人,一個個身材結實有力,行軍卻毫無章法,仿佛肆意而爲,毫無約束,特别是前部那個領頭的,臉上挂着刀疤,眼神兇狠,一身的殺伐之氣,我隔着老遠就能聞出一股子賊味,三公子,不是末将胡說,就這幫人,扒了他們身上的行頭,整個就是一群黃巾賊寇!”
袁尚雙目頓時一亮,喃喃道:“如此說來,這些戰馬.....可要的?”
高覽嘿嘿一笑,兇狠道:“要的!必須要的!”
張颌摸着胡須,點頭道:“爲民除兇去害,義不反顧,計不旋踵,行之可也!”
袁尚聞言心下大定,拍手道:“既然如此,有勞二位将軍替我壓陣,待本公子前去取馬,補充軍需。”
袁尚說罷就要起身,方要有所動作,卻見一道身影弓着腰闆子,跟耗子似的從後面急匆匆跑來,蹲到袁尚身後,興沖沖道:“等會,帶我一個,帶我一個!”
聲音突然而來,毫無預兆,袁尚吓得頓時一個激靈,轉頭望去,卻是鄧艾他爹,鄧昶!
這傻縣宰一臉激動蹲在袁尚身後,握着兩個拳頭,臉上毫不掩飾,深深的刻着‘躍躍欲試’四個大字。
袁尚被鄧昶吓了一跳,心氣不順,氣道:“你走道不帶聲的,想吓死誰啊?”
鄧昶滿面奸猾,一臉賤相:“我這不是怕暴露了嗎,再把獵物吓跑喽。”
袁尚眉頭一豎,不滿道:“你有病啊,又不是什麽好事,你跟着瞎攪和啥?”
鄧昶滿面憂郁的擡起頭來,一臉落寞的望着藍藍的天,白白的雲,滿腹心事的慨然而歎。
“怎麽就不關我事了,這麽多天了,我先是讓你們劫了官,又給九裏山的紅衣賊劫了糧,現在連本人都被你們綁來了......老天有眼,該讓鄧某劫别人一把了吧?”
袁尚聞言臉色一滞.......
這還有個心理不平衡的,古代人的心态未免也太差了一點吧,一點屁事成天嘀咕個沒完,真是缺少心理衛生教育。
沉默良久之後.......
袁尚把手一揮,沖着鄧昶道:“張将軍,高将軍,勞煩你二位埋伏在此,爲我等壓陣,注意看我的指示行動,鄧主簿跟我出去耍耍,滿足一下你的精神需求,記着,下不爲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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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都和糜竺的馬隊正沿着土道走着,拐了一個彎,卻見龔都猛然将手中大刀舉起,皺起眉頭高喊道:“止步!”
一衆黃巾舊屬急忙管住馬匹,原地靜止不動。
糜竺好奇的擡起頭向前瞧去,隻見前方的土道之上,一個相貌猥瑣的中年男子,身着一件綠色長袍,手搖一柄白色羽扇,擡頭望天,飄飄然做神仙之狀,正好擋住了馬隊前進的道路。
這麽得瑟,不是鄧昶又是何人?
龔都雙眼一眯,陰森的笑道:“嘿嘿,俺剛說完手腳太癢,這便真殺出來一個劫道的,俺可是有日子沒殺人了,今日正好拿他開開葷!”
“龔将軍且慢,此事似有蹊跷。”
糜竺擡手攔住了急不可耐的龔都,接着拍馬上前,深深的打量了鄧昶一眼,接着和善的一笑,在馬上抱拳施禮道:“前面的那位先生,不知是哪路高人,爲何要攔住我等去路?”
糜竺雍容敦雅,舉止談吐得禮,儀表不俗,與他身後的龔都一衆完全顯出了對比,仿佛鶴立雞群,令人咂舌贊歎不已。
暗中躲藏的袁尚見了不由大點其頭,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儒雅之士,隻是不知怎麽會和身後那群五大三粗的賊寇混到了一塊。
難不成現在賊寇的智商都見長,也都知道找軍師了?
鄧昶站在道路中央,聽得糜竺相詢,不由的哼哼冷笑數聲,揚聲道:“此山乃我府,此花乃我杵,此路乃我堵,要想過此道通疏,留下馬匹當押物,若是執迷想不悟,哼,哼哼,哼哼哼——老子殺你來種樹!”
“噗嗤!”
不遠處的袁尚聞言差點沒氣的吐血,這鄧昶的嘴到底是什麽做的,逮啥說啥啊。
明明已經認定對面是賊,怎麽經他一說,反倒是颠倒了過來?我們是來收繳贓物的好不好?
現在這情況,到底是對面是賊,還是我們是賊?怎麽連這點立場都把不清楚,弄得這麽混亂!
馬隊方向,以龔都爲首,一衆舊屬的黃巾賊衆紛紛持刀相迎,警惕的看着道路中的鄧昶。
他娘的,這儒生乃是何人?安敢如此嚣張?也不看看是誰家的馬匹?就敢放膽狂言?
這些黃巾賊在投靠汝南之前,從來都是拿别人的家夥,誰敢來搶他們?今天這一出,倒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了。
糜竺心下清明,仔細尋摸片刻,便深知對方若無準備,斷然不敢在此劫持己方的馬隊。
但見兩方樹林朔朔,隻怕其中必有埋伏!
想到這裏,隻見糜竺沖着鄧昶拱了拱手,道:“不知閣下姓甚名誰,所使者又是何人,安敢劫吾等馬匹?可否告知一二?”
鄧昶冷笑一聲,原模原樣的照搬袁尚話語,開口說道:“好說,我乃是汝南劉豫州,劉皇叔帳下!今日特奉天子衣帶诏令,在此處繳馬!你等若是不留下馬匹?便是違了天子之意,下場嗎......哼哼,殺,無赦!”
“嘶——”
糜竺和龔都頓時吃驚的深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相信的瞪視着一臉得意的鄧昶,詫然道:“你....你說你是奉誰的指令?”
鄧昶冷哼一聲,不爽道:“什麽毛病?聽不懂人話是怎麽的?我說,奉天子令,衣帶诏,皇叔命,劉豫州.......劉豫州不認識?劉玄德知道不?”
袁尚在暗中,默默的豎起一個大拇指,太他媽上道了,這傻帽學别的或許不行,學唬人一個來一個來的,看那表情和入戲的神态,已是明顯不在自己之下,頗有些青出于藍之勢!
廢物有時候也是有用武之地的。
秋風簌簌,人心拔涼。
糜竺、龔都,以及一衆黃巾軍的舊屬都是啞口無言的看着不遠處鄧昶一副小人得志,洋洋得意的欠揍模樣。
癡楞半晌,默默無言而對..........
良久之後。
但見龔都怒吼一聲,面色乍然間變得潮紅,雙腿一夾,縱馬舞刀向着鄧昶殺來,一邊奔襲還一邊高聲怒吼。
“放你娘的狗屁!還他娘的奉衣帶诏?俺今日非他娘的砍扁了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