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比較科學的說法,就是說在一個動力系統中,初始條件下微小的變化能帶動整個系統的長期的巨大的連鎖反應。
用老百姓的說法,就是世事難預料,世界真奇妙。
世界這個東西确實很奇妙,誰也說不清道不明它下一秒會發生什麽變化,就好比現在的袁尚來說,雖然是隻身一人,力量有限,但是在他這隻小蝴蝶翅膀的煽動下,官渡之戰的細節還是一點一點的發生了變化。
就好像袁紹派遣張颌,高覽二人爲正負先鋒,全力支援烏巢這件事,跟曆史上的情形就完全走了樣。
曆史上袁紹是派張颌與高覽去強攻曹操大營的,而另派蔣奇出兵去增援烏巢,他一師兩用,結果兩個都沒奪過來,更可氣的是,張颌和高覽因爲郭圖的陷害,轉而還投靠曹操去了。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袁紹落了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悲慘下場。
可如今情況不同了,袁紹得知袁尚身處烏巢險境之後,護犢子之心由然而生,一甩平日裏猶豫輾轉的頹廢模樣,搖身一變下了當機立斷的命令:全力增援烏巢!大樹日常間所沒有的英明神武光輝形象,捎帶着還給郭圖來了一頓臭損。
袁紹這個人,或許是一個有毛病不稱職的君主,但不可否認,他絕對是一個對兒子負責的好爹。
話分兩頭,不說袁紹出兵增援烏巢,另說張遼,許褚心系曹操安慰,二将率領虎豹騎前鋒由前折返,向着曹操所率領的後軍狂奔而去。
大概奔襲了不到二十裏地,二将終于與曹軍後師會和,奇怪的是,曹軍後師并未受到袁軍的埋伏阻擊,反而是順順當當的正在向烏巢前進。
指揮後軍步卒的将領,乃是曹魏另外兩員赫赫有名的戰将,徐晃和于禁。
徐晃的賣相頗爲不錯,三縷長須,神威凜凜,坐下一匹骅骊良駒,手中一柄開山大斧,率領後軍一馬當先,頗有幾分英雄氣勢。
眼見張遼許褚率軍飛奔而回,徐晃不由的有些詫異,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經過激戰,怎麽不消一刻的功夫,竟奔回來了?
駕馬向前迎了幾步,徐晃接着張,許二将,略一施禮,奇怪的言道:“二位将軍奉命爲前部先鋒,如今卻是率軍回趕,不知所謂何故?”
許褚緊握着虎頭戰刀,呲牙裂嘴的沖着徐晃低聲道:“徐将軍,主公他可曾有事?”
徐晃聞言好奇,搞不懂這虎癡猛将在說些什麽,奇怪道:“許将軍此言何意?晃不甚明了?”
“裝什麽糊塗!問你主公受沒受傷!”
徐晃頓時啞然失笑,道:“司空大人一切安好,并無他恙。”
張遼提馬上前,仔細的來回瞅了一瞅,道:“公明,你的後軍可曾被袁軍埋伏?”
徐晃聞言搖頭,道:“我等一路行軍至此,并沒有碰見半個袁軍士卒,文遠何故出得此言?”
張遼長聲一歎,正要解釋,突聽徐晃身後一陣馬蹄聲響,卻是一匹灰色良駒緩緩的行至幾人跟前。
灰色馬匹之上,卻見一個佝偻的中年男子正目光炯炯的看着張遼許褚二人。
他身材短小,形貌不甚出衆,一張如同被陽光日益烤曬的臉上布滿一塊又一塊的滄皮,頭發半黑半白,微微有些稀松,松松垮垮的上梳,在頭頂挽了一個髻,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而殘酷的痕迹,多年的征戰和治國,也算是費勁了他的心血,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很平凡的中年人,沒有任何的出彩與出衆之處。
可是放眼天下,任誰也不敢小看這位貌似普通的中年男子。
掃黃巾,讨董卓,逐劉備,除袁術,滅呂布,迎天子,令諸侯,天下大半的枭雄都敗在他的手中,滾滾長江,大浪淘沙,當今世上,舍他之外,誰還有資格敢自稱英雄?
他雄才大略,任人唯賢,同時卻又殺人如麻,天性多疑,隻爲保他曹氏一族輝煌延續!
打了半輩子仗,殺了半輩子人,他做過很多對事,也做過很多錯事,赫赫功績和白骨堆砌的戰場,榮耀光照了他的一生。
功過隻憑後人叙,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他不在乎後人怎麽評價他。
他不是别人,他是曹操,曹孟德。
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隻見張遼許褚急忙翻身下馬沖着曹操單膝而拜。
“末将張遼.....”
“末将許褚!”
“參見主公!”
“文遠,仲康。”曹操緩緩的開了口,聲音嘶啞的像是拉朽的枯木:“孤命你二人爲先鋒取烏巢,你等卻又爲何在此?”
張遼許褚對望了一眼,許褚撓了撓頭,不知如何回答,還是張遼捋了捋思緒,恭敬的回聲道:“回禀主公,我二人去而複返,實乃心系主公安危,情非得已,過失之處,還望主公恕罪?”
“哦?”曹操聞言眉毛一挑,顯然是對張遼的說法有些好奇:“孤之安危?此話又待怎講?”
張遼言簡意赅,将适才與許褚如何奔襲至烏巢,烏巢如何起火,山俪兩旁如何出了伏兵,一員不知姓名的年輕小将又是如何如何的......唬弄他們.....等等,擇選重點,簡單迅速的報之于曹操。
曹操聽完之後,沉默不語,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僅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随即露出了笑容。
“傳令,全軍即刻前進,火速趕往烏巢,不可延誤。”
許褚聞言忙道:“主公,烏巢之地已然起火,其中隻怕無糧,許攸詐降诓騙我等來此,其意不明,主公還需速退。”
曹操搖了搖頭,微笑道:“許攸來投,真降詐降孤不清楚,但孤可以肯定的是,這烏巢之内,一定有糧!爾等勿疑,速速随孤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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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巢大營外的山俪。
“三公子,大事不妙!”郭援急急忙忙的奔至袁尚身邊,低聲道:“正南道路上塵土又起,沙氣漫天,想是有兵馬前來,隻怕是曹軍去而複返了!”
袁尚坐在山俪的石頭上,聞言眼皮子頓時一跳。
“唉——,剛多大會功夫,曹軍居然又回來了,趕着給誰上墳呢......郭援,淳于将軍那面,糧草運的怎麽樣了?”
郭援聞言不由苦笑:“數十萬人的糧草,哪是說運完便可運完的?挪入山林中的,目前隻怕僅有十之二三。”
袁尚長歎口氣:“行啊,能搬出這些已經是很不錯了,派人告訴淳于将軍,不用搬了,趕緊收攏兵将,埋伏于烏巢前營之内,讓他機靈着點,看準時機沖出來!”
“看準時機.....沖出來....擊殺曹軍?”郭援有些沒太理解。
袁尚搖了搖頭:“擊殺個屁,讓他看準時機,出來救咱們。”
郭援聞言頓時一陣洩氣,這命令下的真消極。
少時,便見曹軍去而又至,兵馬比之剛才似是有多了不少,張遼許褚二将仍在其中,不但如此,另外還加了幾個将領。
憑着烏巢的火光看去,袁尚心中一陣苦澀,曹軍的這些将領單看相貌就都不是善茬,相比之下,袁軍兵馬雖多,但人才方面委實是遜色不少。
眼看曹軍已至,袁尚沖着身後的郭援下令:“傳令躲在山俪上的衆将士們,搖旗呐喊,擺弄煙塵,鑼鼓喧天,繼續唬弄.......我爲什麽要說繼續?”
郭援無精打采的拱了拱手,道聲:“諾.....”
從入軍到現在,郭援真還就沒見過打仗打得這麽怪異的,嗚嗚喳喳的幹打雷不下雨,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這打得哪門子仗?
幽靜的山俪之上,又一次的豎起杆杆大旗,黑暗中煙塵四起,鑼鼓震天,喊殺聲響成一片。
饒是張遼久經沙場,面皮也不由得爲之一紅.....
又來了,還是剛才那一套.....
袁尚身披白甲,再一次神威凜凜的現身在山俪之上,緊盯着山下的張遼,許褚,高聲喝道:“兀那兩個賊将好沒臉沒皮,本将軍适才心軟已是放你們一條生路了,不知好歹的怎麽又來送死!壽星公上吊活膩了?”
張遼:“..........”
許褚再是莽撞無知,此時也能瞧明白袁軍根本就是在故布疑陣,一看那白甲小将還老神在在的站在那裏,嘴裏不幹不淨的,頓時一股無名火起上湧,抱拳言道:“主公,許褚請戰!”
曹操笑着微微一擺手,擡頭望着山俪上的袁尚,高聲道:“山上的那位小将,不知可否報上姓名?”
袁尚轉開頭去,與說話的曹操四目相對。
兩雙的目光方一對視碰撞,不知爲何,二人沒來由的皆是感到眼皮子一跳。
好奇怪,怎麽跟心有靈犀似的,而且跳的還都是右眼皮?
袁尚定了定身,沖着山下高聲道:“這位老将如何不懂規矩?問人家姓名之前,不是應先報上自家名号嗎?”
曹操聞言淡淡一笑,笑容中自然而然的露出一股淩人之氣,回道:“小友說的不錯,此事卻是老夫孟浪了,小友聽好,老夫姓曹,單名一個操字,表字孟德,不知小友可曾聽說過老夫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