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愈重,心魔愈重!
齊鹜飛明白了,這鏡中所見便是自己的心魔。從那次抓捕魔孚,第一次和無面神像相視時便種在了心裏。
他一直不解,爲何多次破除心魔,卻又多次重生,現在想來,便是自己身上的功德太重的緣故。每次功德抵消之時,不是消失,而是轉化成了洪荒真靈并被自己吸收,獲得了法力的增長,這莫大的好處所帶來的副作用便是心魔的一次次增強。
張道人說功德要直接轉化成法力隻有一種情況,便是心魔大于天。
他不相信這心魔是由自己的心本然而生,必是由外而入,和自己原本的心魔結合所緻。除了幽底那位,自己那面已經沒有實體卻依然還在的鏡子也是關鍵,因爲功德和法力的轉化全都是在鏡中完成的。而鏡中的太極池中的陰陽二氣看起來十分原始,猶如天地開辟之初,洪荒太古之時,而池底似乎還能通往未知的去處。
隻是心我之境已經和他融爲一體,不能分割,實際上他也舍不得分割,因爲這正是他賴以生存的根本,也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機緣所在。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想破除心魔,就要舍棄大量的功德,尤其是功德轉化法力的bug。但齊鹜飛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法力境界是怎麽來的,如果按照正常的道法修行,幾百年也未必能夠達到今天的成就。
若真能清清靜靜,在盤絲嶺上閉關個百十年,他也願意。隻是如今的盤絲嶺早已不比過去,周圍強敵環伺,而他要保護的對象又越來越多,若不能繼續進步,便隻有被欺淩的份,他想安生也不得。
師父将他獨自留下的用意如今他已有些明白了。他不知道未來天道将如何變化,但大劫難免,隻怕時日不遠。師父準備了那麽多年,應該就是爲了那一天。齊鹜飛知道自己身上擔子極重,必須要盡快煉出更多的化形丹,将剩下的天蛛化形成人。這是他在盤絲嶺的首要任務。
師父不在的情況下,唯有七蛛全部化形,許多秘密才可能被揭開。
除此之外,他的另一身份也讓他感覺到肩上重擔。從他接過尹長天的劍,披上那件血羅衣的時候,他就已經接受了自己就是新任萬教教主的現實。
雖然萬教實質上已經滅亡,如今剩下的不過是漏網之魚,看起來難成大事,就連李靖在得知尹長天已死的消息後也早已不把他們當回事。但陸承卻說,萬教之興,不在人多勢衆,不在法力無邊,而在人心所向。
萬教之所以成爲萬教,正是因爲有教無類,視三界蒼生爲一體,融世間萬物于一爐,秉先天之德,不分上下,無有貴賤,任生死以自然,如此才能興盛至極,成爲三界第一大教。
雖也因爲如此,缺少組織性和紀律性,形如散沙,才讓他教有機可乘,以緻今日沒落。但隻要天地自然道理還在,萬物還在,萬教的教義便不滅。
陸承很喜歡齊鹜飛說的一句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齊鹜飛也是無意當中說出,但此話一出,坐在那裏的陸承卻突然拍案而起。他說齊鹜飛是天命之人,若非天命,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如今的盤絲嶺以及獅駝嶺的湧金國已俨然成爲萬教新的基地,但勢力微小,正如螢星之火,雖有微光,卻不足以照明前路。一想到這點光,随便哪位神仙下來撒一泡尿就能把它滅了,不免就有些氣餒。
然而齊鹜飛“星火燎原”之句一出,卻是極大的鼓舞了士氣,不但讓陸承激動不已,傳到湧金國内,便連那些鬼國将士們也一個個興奮起來,而鐵牛、小虎、小寶三人更是熱淚盈眶,都覺得大仇得報之日、萬教複興之時有望了,憋在心裏許久的憤懑在此刻便化作力量。
看見他們的樣子,又聽說了那句話,司空丁也頻頻點頭,覺得齊鹜飛果有天命不凡,因此大有想要入夥的意向。
齊鹜飛壓根也沒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話就能對這些人産生如此大的影響,心中不禁有些慚愧,因爲此語并非他的原創,雖然在空間和時間上不在同一維度,但剽竊畢竟是剽竊,總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而從另一個角度或者事實來說,他比那位原創者就要遜色多了。雖然那位“原創者”其實也不是原創,早在《尚書·盤庚上》中就有“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的句子,這也是最原始的出處,但其義僅指謠言,後人多有引用,卻從未有人将星火比之于人間大勢。第一個如此用的人才堪稱雄偉,也隻有在這種特定的場景中,此話聽起來才令人震撼。
齊鹜飛覺得自己離雄才偉略四個字相當遙遠,可架不住底下的人這麽想,他還不好解釋,隻能聽之任之。
如今的情勢,齊鹜飛早已騎虎難下。他是黃花觀的實際掌門人,是萬教的新任教主。黃花觀裏養着幾十隻妖精,湧金國中還有大妖餘孽和五萬陰神,這些若是被上面知道了,隻怕把他放到斬妖台上去滅個幾十次都不夠。
就眼前來說,麻煩也不少。陳光化與他水火不容,而整個密雲宗與黃花觀也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們早晚會找上門來。
這個時候,要讓齊鹜飛放棄速成之法,轉而去慢慢修行,不是他不想,隻怕是形勢不允許他這樣做。
一定有什麽兩全其美的辦法的,總不至于修行速度變快了就都要變成魔吧?
要不然自己前世是如何修行的呢?尹長天不也半步入聖了嗎?如果是正常修行,那豈不要曆經萬劫?一定也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吧。當然,在天庭尤其是李靖等人的眼中,尹長天就是魔,他是魔教的首腦,當然是不折不扣的大魔王。不了解的人,肯定也以爲魔教一個個都是十惡不赦的魔頭。
“心魔啊心魔,你究竟是何方神聖?我知道你不是從我心裏生出來的,你隻是利用了我的心。我一定有辦法将你斬除!”
齊鹜飛對着石碑如此說。
石碑上倒映着他自己的鏡像,鏡像中是一個無面的他。
他聽見無面的自己說:“不可能!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
當鏡面中的無面人說話的時候,齊鹜飛心中一喜,他們之間出現了不同步,說明心與魔之間并非完全一體,他有機會擺脫他,甚至有機會殺死他。
然而當他這個念頭一起,他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因爲他的心念在心魔面前無處可藏,直接顯露出來,比用嘴巴說出來更加清楚。任何人在自己的心面前,都是赤條條的,能有什麽秘密能對自己的心隐藏呢!
無面人哈哈大笑:“你殺不死我的!除非你殺死你自己!你在想什麽,我全都知道,因爲我就在你心裏,我就是你,總有一天,你會變成我。”
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齊鹜飛知道這是事實。心魔的确就在他的心裏,他心裏想什麽,對方全都知道。如果任由它發展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變成魔。
他手中有劍,卻無法刺向自己的心。他雖然學會了“夕惕若厲”這種強大的驅魔法術,卻也隻能協助他驅除外在的魔障,而不能徹底鏟除由心而生的心魔。這在過去多次使用中已經得到了實證。
殺死自己,也許是個好辦法。所謂向死而生,鳳凰涅槃,大概就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