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非象的那把劍雖然不是什麽神兵天寶,但也是修行人的法器,不是普通的鐵劍,至少不比葉問天手裏的那把大均劍差。
可就是這樣一把劍,居然在這短短的時間内,劍身完全受到了魔氣的侵蝕,由白轉黑,寸寸斷裂。斷刃還未落地,就在無聲中灰飛煙滅了。
緊接着,文小曼的肚子噗的一聲,從那被馬非象刺穿的傷口處裂開,流出一灘黑血。
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蠕動着從裂縫裏爬了出來。
齊鹜飛暗叫不好,想都沒想,手中乙丁劍一道劍氣射出,直奔地上那團東西。
劍氣射中了那東西,卻如泥牛入海,毫無影蹤了。
在齊鹜飛的神識感應中,就好像用一根樹枝戳進了淤泥裏。
接着,就看見從那東西上飛起一道黑氣,順着劍氣路徑,反飛過來。
齊鹜飛不敢怠慢,乙丁劍祭出,與那道黑氣糾纏在一起。
那團東西蠕動着站了起來,可以看出一個胎兒大小的人形模樣。它的身上粘着許多污濁的血塊,粘稠的液體從頭頂緩緩流下,臉上五官面貌模糊不清,眼睛好像被糊住了,但終于還是慢慢睜開,卻看不清眼眶中的眼珠,隻充滿了血污,就像兩口填滿淤泥的井。
“大家小心!魔孚沒死!”
齊鹜飛一邊警告,一邊用乙丁劍抵住黑氣。
當乙丁劍接觸黑氣的時候,黑氣瞬間侵染了劍身,并有一絲微弱的魔氣順着劍纏上了他的手臂。
他念了句“夕惕若厲”,抵禦侵入的魔氣,又想起剛才馬非象的劍寸寸斷裂又化成飛灰的場景,急忙撤回乙丁劍,隻以劍氣相抗,而不讓兵刃碰到黑氣。同時動用承影劍,射出一道無形的劍氣。
不知是因爲承影無形,讓魔孚沒有防備,還是承影劍本身厲害,這次造成的傷害明顯強于乙丁劍。劍氣在魔孚胸前劃過,破開了一道傷口。黑色的血液從傷口中流出,但很快被污濁而粘稠的液體包裹,傷口以極快的速度恢複。
魔孚似乎感覺到了疼痛,擡頭看向齊鹜飛的方向。
又一道黑氣從它身上發出,直奔齊鹜飛而來。
旁邊的昆奴先齊鹜飛而動,張口吐出一道橙色光芒,化作劍氣,抵住了魔孚射來的黑氣。
“小心,不要讓兵刃沾到它,隻能用劍氣抵擋!”齊鹜飛警告道。
這一切電光石火,容不得人思考。齊鹜飛當然不能怪昆奴在此時祭出斷水劍。但他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吳德一見到橙色劍光,就立刻認出了那是付洪生的斷水。他驚咦了一聲,口一張,吐出一道黃光,也化作一柄寶劍,劍指昆奴,質問道:“我師兄的劍怎麽會在你們身上?”
此時,昆奴禦使着斷水劍上下翻飛,劍氣縱橫,充分展現出了她高超的劍術。但是魔孚的黑氣似虛若實,又不能用兵刃直接碰,隻能以劍氣抵擋,昆奴一時也占不到上風。
齊鹜飛知道魔孚顯然未盡全力,隻是以黑氣攻擊,本身并未動。如果吳德此時發動進攻,和魔孚聯手,自己這邊就兇多吉少了。
小青想幫昆奴,便也口吐驚鲵,化作一道青光,加入了戰鬥。
然而魔孚身上又飛出一道黑氣,纏繞住了青光。依舊打得難解難分。
吳德見到小青的驚鲵,更是吃驚。
齊鹜飛知道必須要解釋一下,魔孚當前,吳德想要爲付洪生和圖拉翁報仇,就算不和魔孚聯手,趁亂對自己一方發動攻擊也很麻煩了。而且他實力強大,如果能争取過來,對付魔孚的就多了幾分勝算。
“吳真人,此事非常複雜,容我稍後再跟你解釋,你我先聯手把這魔頭解決掉!”
他一邊用乙丁劍抵住黑氣,一邊發動承影劍氣,攻向魔孚。
噗嗤一聲,魔孚身上又裂開了一道傷口。
承影劍氣無形無影,似乎讓魔孚有些顧忌。它用那渾濁的眼睛望着齊鹜飛。
齊鹜飛心生警惕,知道魔孚要向自己發動全力攻擊了。
隻見魔孚毫無征兆的忽然拔地而起,像一枚導彈似的以極快的速度沖向齊鹜飛。
齊鹜飛暗叫不好,急忙展開手腕上的天絲鲮鯉甲,化作護盾擋在身前。
砰的一聲,他感覺到一座山撞上了自己。
想起第一次遭遇魔孚的時候,同事曹剛就是被魔孚這樣一撞在胸口撞了一個大洞。如今的魔孚比當初不知強了多少倍,其力量可想而知。
護盾被撞散,鲮鯉甲的甲片亂飛,齊鹜飛也被這巨大的力量撞的倒飛了出去。
好在護盾把魔孚的力量卸掉了大半,齊鹜飛并未受傷。
但魔孚一撞之後,并未停歇,立刻又飛了過來。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齊鹜飛連忙後退,一邊退一邊收起天絲鲮鯉甲的甲片,再次在身前形成護盾,同時承影劍發出道道劍氣,以攻代守。
承影劍氣發揮了作用,在魔孚身上刮出一條條傷口,黑血如雨般灑落。
但這并沒有阻止魔孚前進。
不知是它看出了這裏齊鹜飛對他的威脅最大,還是那幾道承影劍氣激怒了它,它似乎鐵了心要先把齊鹜飛弄死,頂着劍氣沖上來,又砰的一聲撞上了天絲鲮鯉護盾。
齊鹜飛再次被撞飛。
他隻覺得氣血翻湧,一時間難以收攝法力。
而那道黑氣則如影随形,像毒蛇一樣跟着,眼見着就要纏到齊鹜飛身上。而此時的魔孚已經在準備發動第三次攻擊。
好在此時昆奴嬌喝一聲,劍氣突變,劍光大盛,猶如萬劍齊發,将纏着她的黑氣打散,反過身來,替齊鹜飛擋住了那一道黑氣。
魔孚身上又飛出一道黑氣,奔她而來。
昆奴毫不畏懼,以一劍敵住兩道黑氣,身如飛鳳,劍光爍爍,絲毫不落下風。
就連一旁觀戰的吳德都忍不住喝了一聲彩。
“好劍法!”
相比而言,小青就略遜一籌,隻能敵住那一道黑氣,分身乏術了。不過她手上的青絲卻悄然飛出,鑽入地下,又從魔孚身邊鑽出,纏了上去。
然而,青絲一觸及魔孚身上那大量的粘液,小青就感覺到了不妙。此時青絲前端已經變成了黑色,黑氣順着絲線延伸而來。
小青連忙收回了青絲。
不過這一擾,也拖延了魔孚攻擊的節奏,給齊鹜飛赢得了喘息的時間。
魔孚依舊盯着齊鹜飛,準備發動第三次攻擊。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鞭影襲來,抽在魔孚身上,啪的一聲,打出一縷黑煙。
魔孚身體不動,低頭看了看肩上被鞭子抽出的傷口,扭頭朝範無咎看了一眼,然後嗖的一下朝範無咎撞了過去。
範無咎并無退路,也沒有什麽護身的法寶。
眼看着就要撞上,範無咎忽然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這種消失并不是隐身,而是像一塊碳丢進了煤堆裏,一滴水滴進了大海裏。你一時無法從黑暗的森林裏分辨出他的存在。
魔孚一時停歇,茫然四顧,頓了頓才再次發現範無咎,然後撞了過去。
範無咎這隐身雖然不是真隐身,但在戰鬥中已經足夠用了,嚴重延緩了魔孚的進攻節奏。
齊鹜飛此刻已經平複了翻湧的氣血,天絲鲮鯉甲再次化作護盾,沖過去擋在了範無咎前面。
嘭!
魔孚撞上護盾,護盾撞着齊鹜飛,齊鹜飛撞着範無咎。他二人在紛飛的麟甲中一齊倒飛,又撞在樹上。
一連串的大樹被他們撞斷。
齊鹜飛大喊:“吳德,再不出手就來不及了!你将永遠不知道你師兄怎麽死的!你們密雲宗還要背負蓄養魔孚的罪名!”
吳德微一皺眉,身前轉魄寶劍光芒大作,化作一道黃色閃電,飛向魔孚。
魔孚看都不看一眼,隻揮手射出一道黑氣,企圖纏住吳德的劍,而它的注意力依然在齊鹜飛身上。
轉魄突然光芒大盛,在半空将那道黑氣斬滅,瞬間刺入了魔孚的身體。
魔孚身上閃過一團黃焰,隐入體内,又從身體另一側飛出。
轉魄劍穿透了魔孚的身體!
吳德微微一笑,收回轉魄。
然而魔孚隻是低頭看了一眼,粘液和血流動着,很快修複了傷口。
吳德皺了皺眉,說:“轉魄穿身,竟然未死,這東西沒有内髒和魂魄嗎?”
齊鹜飛說:“這是魔孚,純魔!哪來的魂魄?”
轉魄劍在空中繞了一圈,懸停在魔孚上方,不知是吳德在思考進攻的方式,還是在醞釀力量。
魔孚似乎也知道自己剛才輕敵了,這時從身體分出一大團黑氣,忽然散作七八條匹練,猶如群蛇亂舞,全都撲向吳德。
吳德隻能召回轉魄進行抵擋。
他一人對付這麽多黑氣,顯然有些吃力。
而魔孚卻又轉向了齊鹜飛。
齊鹜飛心頭一緊。看樣子這東西是認準自己了!
“昆奴,去幫吳德!”
齊鹜飛不敢分心,隻能讓稍微有些餘力的昆奴去幫吳德。這時候除了魔孚,沒有敵人。自己這邊不能有任何戰損。
魔孚的力量太大,每次撞上來像座山一樣。所謂一力降十會,這種沒什麽技巧可言的攻擊手段,讓齊鹜飛一點辦法都沒有。
多被撞個幾次,一旦把天絲鲮鯉甲完全沖散,或者來不及聚攏,那自己這身闆又能經得起他幾次撞?
可惜太古兇獸體質雖然已經激活,卻還沒完全發育出來,要是真擁有了太古兇獸那麽強橫的力量,那就可以和魔孚對撞一下了。
嘭!
護盾再次散開。
齊鹜飛胸中氣血一陣翻湧,一時無法凝聚法力。
當然,魔孚似乎也不像剛才那麽靈活了,畢竟分出了太多精力。昆奴、小青和吳德的實力都不弱。這三人之中,吳德實力明顯最強,而昆奴的劍術高超,小青則古靈精怪,時不時用青絲神出鬼沒地騷擾一下。
而齊鹜飛旁邊還有一個範無咎。
自從齊鹜飛再次吸引住魔孚的注意力之後,範無咎就開始發揮出他的特長,時隐時現,時不時用鞭子抽上一鞭。他那鞭子倒是有點門道,造成的傷害比一般飛劍大,僅次于齊鹜飛的承影。
但範無咎法力還是弱了些,對魔孚的傷害有限,隻能算是騷擾。
齊鹜飛并沒有馬上使用隐身技巧,畢竟後面會發生什麽還不知道,這種保命手段要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包括宵練劍,他也不敢用,萬一六道木恰好趕來了,認出宵練乃是前魔教教主尹長天的佩劍,那就說不清了。
不過就算他拿出宵練,也不見得用得上。宵練和承影的效果差不多,雖然現在是夜晚,可以使用宵練的殺劍。但殺劍要凝練殺機,可魔孚根本不會給他時間。
如果六道木不來,齊鹜飛最後保命的手段也就隻有隐身,然後元亨利貞,指望再招來一次離台雀魂,把魔孚給吞了。如果不能,就隻有隐身跑路,可那樣的話,身邊這些人怎麽辦?
他開始有點後悔,不該帶他們來。
昆奴、吳德和小青在外圍,齊鹜飛直面魔孚,範無咎在一旁策應。
場面陷入了膠着。
現場的人,除了文不武和金包銀,就隻剩下葉問天了。
可葉問天在旁邊什麽忙也幫不上。
他之前還十分興奮,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大展手腳,學以緻用了。等見到真正的戰鬥時,他可傻眼了。
别說參與進去,就是站在旁邊,被法力波及到,都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好在魔孚似乎對他沒什麽興趣,并沒有攻擊他。否則的話,齊鹜飛還得多照顧他這個累贅。
葉問天眼見着魔孚一次次撞向師父,而師父似乎毫無還手之力,心裏也是萬分焦急。
情勢照照樣發展下去,無非兩種結果,要麽師父先扛不住,被魔孚撞死,要麽師父熬到魔孚力竭,然後其他人突破那些黑氣,大家合力把它殺死。
但葉問天覺得并不樂觀。
他在那裏急得團團轉,忽然發現身邊還有一個家夥正和他一樣,急得團團轉——
平頭哥!
平頭哥顯然并不是在爲衆人的安危着急,他還看不出場上的局勢。
他着急的樣子,更像是世間最美味的食物放在面前,卻吃不到的那種急切。仿佛一條餓狗看見了肉骨頭,卻隔着籠子,怎麽也夠不着。
葉問天似乎想到了什麽。
他想起師父用神念和平頭哥溝通過。葉問天也已經能使用神念交流,隻不過不怎麽熟練,也很有點消耗精氣神,但總體來說,已經會用了,就像他禦劍飛行一樣。
他試着給平頭哥發了一道神念。神念發出去很順利,平頭哥似乎也聽懂了,但平頭哥當然無法反饋神念過來,隻是更加急切起來。
葉問天終于明白了,平頭哥把那個可怕的怪物當成美食了。
他并不怕那個東西,之所以急得團團轉,是畏懼那漫天飛舞的劍光。
葉問天不太相信平頭哥能對魔孚造成什麽傷害,連師父和師叔們聯手都無可奈何的怪物,這隻蜜獾能有什麽辦法對付?
但葉問天總覺得可以試一試。
他想起了文小曼見到平頭哥時那厭惡又害怕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