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非象可不可憐?當然可憐。
但現在齊鹜飛可沒空去想馬非象的問題。
如果趙夕陽的判斷沒錯,魔孚就在文小曼的肚子裏。
好在這次沒有七天快速成胎,顯然是打算蟄伏下來,慢慢成長了。估計也是擔心演化太快,天庭派上仙來處理。
接下來怎麽處理?
總不可能提着劍殺上七絕山去,把文小曼給宰了。
先不說憑自己的能力,能不能一舉殺掉魔孚,光是七絕山,就那麽好闖嗎?
難道要跟文不武說,你女兒現在肚子裏懷着的魔胎,文不武會信嗎?
這件事情,憑齊鹜飛一個人的力量肯定是辦不成的,得找幫手。文小曼是七絕山掌門文不武的女兒,動了她,就等于跟整個七絕山爲敵,恐怕沒多少人願意爲了一個沒有證據的說法而去得罪一個門派。
齊鹜飛問趙夕陽到底有多少把握确定魔孚就在文小曼肚子裏。趙夕陽說九成。但還是有一成不确定性,因爲魔孚太狡猾了,狡兔尚且三窟,誰知道那一絲魔氣會不會是魔孚故意留下來引人上當的。
“也就是說,不等它出生,我們就不能百分百确定?”齊鹜飛問道。
“不用等它出生,但要百分百确定,至少要等到臨盆前最後一個月。”趙夕陽說。
九成的把我已經不小了,但齊鹜飛如果要向上彙報,卻是不夠的。
他現在是潛龍灣巡視站的站長,有單獨上報的權限,而且他可以直接向辛環報告。但問題是他要怎麽證明這件事情?
一旦把來龍去脈說清楚,必然會把趙夕陽牽扯出來。趙夕陽如今還是通緝犯,哪怕能夠戴罪立功,要想完全免罪恐怕很困難。他剛剛建立起自信心,準備重新做人,齊鹜飛當然不願看到他去坐牢,或者再受一次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更何況,以百搭替代财神以後的新麻将會剛剛走上正軌,很難再找到一個替代趙夕陽的人。而一旦趙夕陽暴露,必然也會把春月牽扯出來,由此牽出一大串,搞不好就會牽連上齊鹜飛自己。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殺付洪生和圖拉翁這種事不說,萬一上面來查,光是盤絲嶺上那群妖怪就講不清楚,更何況,他還有考試作弊、功德不上稅等等不可告人的事情。
就算辛環願意無條件相信齊鹜飛,其他人呢?哪吒呢?牽扯到活生生一個大活人以及背後的一整個門派,不可能辛環一個人做主的。
齊鹜飛不願冒這個險。如果要以趙夕陽春月乃至整個麻将會作出犧牲,甚至影響到盤絲嶺的和諧安甯,他甯可不向上面彙報,自己另外想辦法。
上面的人身處高位,考慮問題時立場和角度不會和他一樣,包括辛環在内,他們方方面面要照顧的東西很多,和齊鹜飛關系再好,隻要一句大局爲重,就可以把下面的人和利益全都犧牲掉。
但魔孚事大,齊鹜飛不可能不通過官方而私自行動,那樣出了什麽事,後果也很難承擔。
所以,他決定去找秦玉柏商量。
秦玉柏在對待魔孚的立場和态度上和齊鹜飛是一緻的,他甚至比齊鹜飛更加着急。
魔孚一天不解決,納蘭城就一天處于危險之中,就算魔孚不再回納蘭城,将來在任何地方鬧出事情來,源頭都會找到秦玉柏這邊,因爲魔孚最早出現就是在虹谷縣,是秦玉柏擔任司長期間。
人們才不會管當初魔孚在突然出現的情況下,除掉他有多麽困難,能控制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屬于有功無過。人們隻會說,是秦玉柏在任期間工作不力,導緻魔孚逃脫,才會有後面的事情。
這對他将來的升遷是有很大影響的。
秦玉柏最近很忙,但一聽說是魔孚的事情,立刻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來和齊鹜飛見面。
“文小曼?”秦玉柏聽完不覺皺起了眉頭,“确定嗎?”
齊鹜飛說:“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但我沒法證明。”
秦玉柏沒有問齊鹜飛是怎麽知道的。他相信齊鹜飛的爲人,也知道齊鹜飛有一些自己的特殊渠道。
“我相信你。”秦玉柏說,“但問題是上面的人可不見得相信你。”
齊鹜飛說:“以上面那些神仙的本事,有了懷疑對象,難道還不能把魔孚揪出來?”
秦玉柏說:“沒你想得那麽容易。魔孚不是普通的魔,如果是普通的魔魂附體,要看出來并不難。魔孚最特殊,就在于它是借先天胎氣而生。如果它還像過去那樣,七日成胎,魔氣很重,不需要天上派人下來,就是我站在它面前也能辨識出來。但它寄生在正常人的胎兒身上,懷胎十月,魔氣會被胎兒的先天之氣掩蓋,很難識别。要到臨盆之前,魔氣才會變得凝重起來。文小曼剛剛懷孕不久,除非是聖眼,否則難以看穿。”
齊鹜飛沒想到要辨别魔孚這麽困難,還要開什麽聖眼?看樣子趙夕陽的這台相機還真是厲害,不過一想到相機,他腦中靈光一閃,問道:“那有沒有什麽法寶能夠識别魔孚呢?”
秦玉柏說:“法寶肯定有,最厲害的,當然是照妖鏡了。”
“照妖鏡?”齊鹜飛一愣,“照妖鏡不是丢了嗎?”
秦玉柏笑道:“你小子,光顧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天上的事情你就一點都不關心。照妖鏡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齊鹜飛吃了一驚,“怎麽回來的?”
“自己跑回來的。”秦玉柏說,“所以說啊,這才是真正的寶物,别人連偷都偷不走。寶物有了靈性,被人偷走了,也會跑回家。”
齊鹜飛越聽越是好奇:“還能自己回來啊?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秦玉柏說:“時間大概就是你去火焰山那陣子吧,反正在你回來之前發生的。我聽天上傳來的說法,那天南天門的值守正要換班,忽然一道流光飛入南天門,過去一看,鎮妖台上寶光大放,照妖鏡已經在原來的位置上了。據說那天天上回來了不少寶物,除了照妖鏡之外。還有陰陽鏡和混元金鬥。”
“陰陽鏡和混元金鬥也丢了?”齊鹜飛從沒聽說過這事。
“以前有傳言說,被魔教偷走了,後來魔教覆滅,也沒找到,誰曾想現在都回來了,看來傳言也不對。”秦玉柏說。
魔教……齊鹜飛猛然想起了自己在紅石村那段夢幻般的經曆。。
當他砸碎那面真實的鏡子,企圖擺脫虛妄中的真實,擺脫聖人的心我之鏡的影響,那時他看到了三面鏡子,其中一面映照着他的元神本相,另一面流動着陰陽二氣,第三面卻不是鏡子,更像是一個八角形的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照妖鏡、陰陽鏡和混元金鬥?
難道我的鏡子是由那三件寶物組合而成的?
當我砸碎這虛妄的真實,擺脫聖人的心我之鏡,這三件寶物就回歸了它們的來處。
那麽,現在留在我神識當中的這個空間又是什麽?它沒有了實體,但好像依然保留着三件寶物的功能。刻着卦符的八扇門還在,太極池中的陰陽二氣依然流轉,中間浮着那朵七色蓮花骨朵。還有他掙來的功德,随時可以化作洪荒真靈,吸收後就會轉化成法力。
這是屬于齊鹜飛自己的心我之鏡。但一定是來源于天庭丢失又回去了的三件寶物。
師父啊,那面鏡子究竟怎麽來的?你老人家又到底對這三件寶物做了什麽?
齊鹜飛内心裏驚濤駭浪的一陣翻湧。
他現在很想找到無機子,把心裏的十萬個爲什麽全部問出來。
秦玉柏見他不說話,以爲他對這些寶物并不十分了解,也便不再說下去。
齊鹜飛問道:“那能不能把照妖鏡請下來?”
他很想看一看那面真實的照妖鏡本來到底是什麽模樣。
秦玉柏卻搖頭道:“這恐怕很難。照妖鏡一直懸挂在南天門鎮妖台,震懾群妖。南天門屬于衛戍區,歸李天王管轄。”
齊鹜飛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并不是照妖鏡請不下來,而是要請照妖鏡,需要經過衛戍區司令——托塔天王李靖的同意。而要讓李靜同意,就隻能讓哪吒出馬。可是很明顯,秦玉柏是辛環的人,和哪吒并不在一條線上。
齊鹜飛更是不可能和哪吒站在一起,起蛟澤一戰,哪吒阻止辛環出手,讓齊鹜飛至今耿耿于懷。這不是他小心眼,如果沒有陸承那一箭,齊鹜飛最後就算不死,也必然損失慘重。盤絲嶺上也許要多出幾座墳茔來。
秦玉柏又說:“其實就算李主任願意出馬,李天王也未必會同意,畢竟照妖鏡剛剛自己回來,誰知道拿出去又會發生什麽事情?按照李天王的行事風格,估計會直接把文小曼抓起來,也不管她肚子裏的是不是魔孚,如何證明,先把她關到天河水牢,等孩子生下來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司長,你不會也是這麽想的吧?”
齊鹜飛隐約覺得秦玉柏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他不得不承認,這其實是個好辦法,簡單粗暴有效。其實不用天河水牢,就是抓進城隍司的地牢,等到臨盆時,魔孚根本逃不掉。如果不是魔孚,而是正常胎兒,到時候再放了就是。
但齊鹜飛内心裏卻絕不認可這樣的做法,因爲這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盡管他對文小曼印象不佳,但也不能因此就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抓人。如果這成了常規手段,以後隻要有任何懷疑,不管有沒有證據,先把人抓起來再說,那就太可怕了!這是對仙民權利的一種踐踏。世上不知要多多少冤案出來。
如果現在出手殺了文小曼,雖然從結果上來說也許是最好的,他也相信趙夕陽的判斷不會有錯,可是凡事總有萬一,萬一錯了呢?
想想當初蘇綏綏被抓,齊鹜飛自己的心情如何,如果秦玉柏不講道理,如果自己不是立了點功勞,有了些手段,城隍司真要上山抓人,齊鹜飛又能如何?
推己及人,他是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的。
秦玉柏看出來,齊鹜飛并不贊同這種做法。實際上作爲司長,他自己内心裏也是不贊成的,所以才借着說托塔天王李靖的時候把這個說法說出來。
如果齊鹜飛贊同,秦玉柏或許也願意冒一冒險。即便錯了,以他的權力,是能夠把事情壓下來的,頂多也就得罪了七絕山,他還得罪得起。如果文小曼是五莊觀的人,他自然想都不會去想這樣的念頭。
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明知道是錯的,一個人也許沒有勇氣去做,可一旦有了同夥,膽子便忽然大了起來,就好像錯誤能夠有人分擔似的。原來十分的錯,現在隻要承擔五分。如果有五個人一起做,那麽十分的錯,就隻要承擔兩分。可實際上,人越多,犯的錯往往越大,原來十分的錯,現在五個人一起做就變成了五十分的錯。
所以一個人必須要警惕自己的周圍。如果你身邊都是善良的人,你的很多邪惡的念頭就會被壓制,你也會變得善良。如果你身邊都是惡棍,那麽哪怕你本是善良的人,也會慢慢受到他們的感染,去做一些壞事。
官場上也是一樣。每一個步入官場的人開始的時候,無不懷着治國平天下,拯救人民的理想,走到最後,真正能初心不改、一生問心無愧的又有幾個呢?而讓人忘記初心,最後慢慢變壞的并不是人本身的惡念,隻是因爲大家都這樣而已。
秦玉柏讪讪的笑了一下,說:“我去向上面報告吧,争取能夠申請照妖鏡下來,但我估計大概率不會成功。所以,我們隻能盯住文小曼,魔孚很可能會和他的同道中人聯系,比如那隻貓。如果能找到直接證據,那就可以實施抓捕。”
齊鹜飛說:“可我們怎麽盯?總不能派人去七絕山吧?就算我們能派出合适的人手,人家也不願意啊!”
秦玉柏說:“不用去七絕山,因爲文小曼就在納蘭城。”
“啊?”齊鹜飛驚訝地說,“她都懷孕了,怎麽會在納蘭城?”
秦玉柏說:“宗門大會馬上要開始了,七絕山也會參加。文不武帶了十幾個弟子來,就住在金聖宮大酒店,文小曼也在。”
齊鹜飛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皺眉道:“文小曼不會也要進獅駝嶺吧?”
“進獅駝嶺可是實戰,她都懷孕了,怎麽會……”秦玉柏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看着齊鹜飛,“你是說……她腹中的胎兒在影響她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