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鹜飛坐在春月樓的大堂裏一邊吃着粉絲湯,一邊等着春月回來,卻不意碰到了梁明。
梁明見到他就打招呼:“呀,齊副處長,真是太巧了!”他很熟稔的就在齊鹜飛對面坐下來,看見桌上隻有一碗吃了一半的粉絲湯,大驚道,“你都升了副處長了,怎麽還吃的這麽簡樸?這是要以身作則,讓我們城隍司的人都無地自容啊!服務員……”
梁明舉起手把服務員召喚過來,“給我按照處級招待标準,來四菜一湯,再來兩壺酒。堂堂副處長,到春月樓來怎麽能就吃一碗粉絲湯呢!你們老闆娘向來會做生意,她不在你們就不會招待客人啦?”
服務員答應一聲,正要下去,齊鹜飛連忙阻止道:“不用不用,我已經吃過晚飯了,就是在這裏坐會兒。”
“等着開鬼市吧?”梁明嘿嘿一笑,“知道你晚飯吃過了,現在是宵夜時間,四菜一湯又不多,在說也沒叫你吃飯,咱倆叙叙舊,好好喝一杯,就算是我高攀了。”
齊鹜飛說:“叙舊可以,但我真吃不下,酒菜就不用了吧。”
“那怎麽行?你一個大處長坐在這裏,我怎麽也得意思意思是吧!你吃不下就不吃,我吃得下,就當你請我了。大處長,陪我喝兩杯就行,也算是體恤下情了。”
梁明很熱情的說着,不等齊鹜飛回答,就讓服務員下去準備了。
擦,又來這套?齊鹜飛如臨大敵。他現在倒是不缺那幾個錢,但要讓梁明占了便宜,卻又不甘心。
當然,他大可以一會兒借口有事情走掉,但以梁明那一毛不拔的性子,估計最後這頓飯會變成春月請客,白白便宜了他,虧了老闆娘。
齊鹜飛放下筷子,決定立刻就走。菜還沒下鍋,酒還沒上,這時候走了,梁明總不能再賴到别人頭上。至于照相機,春月這麽久沒回來,估計是借不到。借不到就借不到吧,也不一定用得上。
不過轉念一想,梁明雖然隻是治安處的文書,但卻是城隍司的老員工了。秦玉柏剛剛上任,立威立德的事都還來不及做,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怎麽看他。如果能幫他了解一點下情,請梁明吃頓飯也不算什麽。
“梁兄,最近城隍司挺忙的吧?”齊鹜飛沒有走,而是熱情地攀談起來。
梁明大概一時沒适應這種稱呼,稍微一愣,随即又滿臉都堆起了笑意,用手指輕輕的點着齊鹜飛,嘿嘿的笑着說:“你這是要探我的口風吧?”
“哪有,就是随便聊聊。”齊鹜飛不置可否,心裏卻很佩服梁明的政治敏感。
“得了吧,誰不知道你是秦司長身邊的紅人。司長來了納蘭城,你是不是也要過來?”梁明看向齊鹜飛的目光中帶着一絲狡黠。
“我倒是想,可離盤絲嶺有點遠。”齊鹜飛坦白道。他知道梁明雖然摳門兒,但卻不是個蠢人。“再說了,你們這裏也沒我的位置。”
梁明說:“哪能呢?你要是想來,還不是秦司長一句話的事兒。納蘭城可比你們虹谷縣大,城隍司裏面副處長的位置空着好幾個呢。”
齊鹜飛說:“那也不見得輪到我呀。納蘭城人才濟濟,這些位置大家都盯着吧?”
梁明說:“那倒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唐司長走了,秦司長上任,幾家歡喜幾家愁。”
“那是哪家歡喜哪家愁呢?”齊鹜飛假裝不經意的問道。
梁明卻不上鈎,歎了口氣說:“不過最近啊真的是很忙,忙的都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事情。話說回來,也是想在新來的司長面前有個好的表現。你說這秦司長咱也不熟,也不知道他啥脾氣,生怕一個不好就惹得他不高興了,弄巧成拙,你說是不是啊,齊處長?”
齊鹜飛聽出了些味道。這梁明是在變着法兒的向他打聽秦玉柏的性子呢。看樣子他心裏有想法。有想法就好。既然你有想法,那這頓飯錢總不該叫我來出了吧?
“秦司長剛來肯定抓的緊,下邊兒應該有不少怨言吧?”
“那倒沒有。”梁明說,“主要是前段時間讓四安裏那個趙全勝鬧的人心惶惶,誰能想到納蘭城藏着這麽一個大魔頭呢?現在隻換了個司長,沒進行人事上的大清洗,大夥兒都已經感恩戴德了,誰還敢抱怨什麽呢?”
齊鹜飛點點頭:“那倒也是。聽說最近麻将會鬧得挺兇,不會出亂子吧?”
梁明搖搖頭:“難說。不過再亂,也不至于像四安裏鬧成那樣吧?”
“聽說城隍司裏也有麻将會的人?”齊鹜飛試探着問道。
梁明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這你也知道?”
“猜都能猜到啊。”齊鹜飛故意很大聲的說,“麻将會那些爛事兒,要是沒有城隍司的人照着,才能幹得成?”
梁明連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小聲點,這是春月樓!你不知道這兒的老闆娘是海榴八花之一嗎?”
齊鹜飛仿佛剛想到這事兒似的,做出恍然的表情說道:“哦,明白明白!我差點把這茬給忘了。你跟我說說,城隍司裏,誰是麻将會的人吧?”
“你怎麽對這事兒這麽上心?”梁明有點警惕起來。
“我就是好奇。”齊鹜飛說,“有些事,能瞞過領導,卻未必瞞得過下面的人。”
梁明笑道:“替秦司長打聽的吧?”
齊鹜飛也不否認,說:“老哥你要是知道,就說說呗。”
梁明說:“你看我像不?”
齊鹜飛看了他一眼,鄭重點頭道:“像。”
“去!”梁明一揮手,“被你說的跟真的似的,别再讓司長懷疑上我。”
齊鹜飛說:“這年頭什麽都有可能,四安裏都能藏個大魔頭,我要說我就是财神,你信不信?”
梁明哈哈大笑,說:“你要是财神,我就是魔教教主!”
齊鹜飛也哈哈地笑起來。
這時候服務員把酒端上來了,但菜還沒上。
梁明就給自己和齊鹜飛各倒了一杯,說:“齊處長前途無量,我先敬你一杯。”
齊鹜飛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說:“我也是個沒靠山的人,哪有什麽前途。”
“秦司長不就是你的靠山嗎?”
“可他不是來你們納蘭城了嗎?以後說不定就成了你的靠山了。”
梁明嘿嘿一笑:“那就要麻煩齊處長拉小弟一把了。”
齊鹜飛會意道:“我拉你一把,等将來你成了秦司長的心腹,再來拉我一把。咱們這叫互拉拉?”
“對,拉拉……”梁明笑着和齊鹜飛在碰了一下杯,一飲而盡。
“什麽拉拉?你們倆在說什麽呢?”不知何時,春月已經回來了,手裏拎了個袋子,正看着兩個摳門男人在那裏喝酒,心裏琢磨着這頓酒的酒錢到底誰付。想着想着,心裏歎了一聲,唉,估計今晚虧的又是店家。
“沒什麽,我們就是随便聊聊,拉閑篇。”齊鹜飛說。
春月把手裏的袋子遞過去給齊鹜飛,“齊處長,這是你要的茶葉。”
“呵,什麽茶葉這麽沉啊?”梁明坐在外面,離春月近,伸手就想去接。
齊鹜飛眼疾手快,一把搶過袋子說:“謝謝老闆娘。”
梁明說:“老闆娘,我也是老客戶了,你送茶葉不能這麽偏心吧?”
齊鹜飛說:“這是我托老闆娘買的。老闆娘多少錢?”
便在身上摸啊摸的,哎呀一聲,“不好意思,老闆娘,今天我忘了帶錢了,這茶葉錢我先欠着。”
又指着梁明說,“梁文書說要請我吃宵夜,我說我吃過了,這不還剩了半碗粉絲湯呢,他非要客氣,點了四菜一湯兩壺酒,那我說我請吧,可我忘了自己沒帶錢,老闆娘你快去看看,菜要是沒下鍋的話就不要了。”
春月笑着說:“幾盤菜而已,齊處長您不吃,梁文書還要吃呢!就當是我請客了。”
齊鹜飛說:“那怎麽行?我請,或者梁文書請都可以,怎麽能讓開酒樓的老闆娘請客呢,這不合規矩,是吧,梁兄?”
“是,是,不合規矩。”梁明讪讪的笑着。
齊鹜飛說:“梁兄你不會也沒帶錢吧?哎,我記得你好像在這是有賬本的,要不就記賬吧,反正要記賬,要不就把我這茶葉錢也先記你賬上吧,省得我還要在老闆娘這裏單獨開個賬本。”
梁明連忙說:“哎,那可不行!”
“怎麽了?”齊鹜飛故作一愣,“噢……”
梁明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是說,我那記賬本早銷賬了,今天我付現金。要不,齊處你的茶葉多少錢,要不……我先墊上?”
“哦,那就算了。我就賒賬一回,記得住,下次來還。”齊鹜飛朝春月眨了眨眼,“那我先走了,老闆娘,謝謝你的茶葉啊!”
說完便拎着袋子出了春月樓。
春月強忍着笑,看着齊鹜飛消失的背影,說:“你這輩子都在他身上占不到便宜。”
梁明卻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沒占到便宜呢?有時候,吃虧就是已經占了便宜了。”
春月刮目道:“喲,你這是轉性了啊!”
梁明說:“說正經的,你送他的什麽茶葉?我不信是他托你買的。”
春月說:“是我送他的,有問題嗎?”
梁明說:“沒問題,就是有點小小的嫉妒,都是客戶,我怎麽就沒這待遇呢?”
春月說:“等你升到處長再說。”
……
齊鹜飛離開春月樓,就先回了金聖宮大酒店那間已經被他常年包下的房間。
把那個裝茶葉的大袋子打開,裏面還真放了兩盒茶葉,茶葉底下才是相機。
他帶着相機,隐身後就上了金聖宮大酒店的頂樓。站在樓頂,可以飽覽以包括葫蘆街、禦街、海榴亭……一直到紫雲殿的整個就皇城風光。而遠處則被更高的大樓擋住了。
齊鹜飛沒心思欣賞城市的夜景,就小心翼翼地貼着外圍牆壁,靠近了那套占據幾乎一整層的皇家套房。
整座金聖宮大酒店都是有法陣防護的,而頂樓的皇家套房必然有其嚴密。稍有不慎,一旦觸發了陣法,就可能暴露行蹤,甚至引來高手圍攻。端木家的底子還是很厚的。而這座城市标志性的酒店必然也受到城隍司的保護和監視。
更何況,他現在要面對的是一名真正的天仙。
不過皇家套房内似乎沒人。
齊鹜飛沒敢用神識探查,在天仙面前,任何輕微的法力波動都會被察覺。他先用見龍在田觀察了一番,沒有什麽發現。不過這依然不能證明什麽,因爲畢竟是天仙,也許隐藏了神氣和法寶。所以,他最後找了個安全隐蔽而又容易脫身的地方,利用趙夕陽那台神奇的相機複刻了空間景象過來看了一遍。
他不确定這相機工作時會不會被天仙級别的高手發現,畢竟之前的試驗對象隻是付洪生和那隻鲮鯉精,離天仙還差得遠。
不過最後并沒有在套房裏發現什麽,當然也就沒有人發現他。
齊鹜飛本就沒抱天使會在這裏休息的希望,秦玉柏不是也說了天使不住在這裏,而是由端木博文給他安排在别院居住麽。
不過如果天使和财神真有勾結,又有某些特殊癖好的話,他估計那什麽别院也是個煙霧彈。更大的可能是财神給他另外安排了住處,要找到他可能并不容易,除非從他白天公開出現時就跟蹤。
齊鹜飛回到了酒店三樓自己的房間。看看時間,已經快接近十二點了。他在想,如果林林山再不打電話來,他就讓他不要查下去了。
林林山終于不辱使命,在十二點前打來了電話。
“老大,查到了,相思湖畔的樹是園林局管的,據說是因爲相思湖畔的石榴樹反季節開花,并且下了一場花雨,他們認爲事出反常必有妖,就決定把湖邊的石榴樹都移掉,正好海榴亭旁邊新建了一個榴園,就把石榴樹都移栽到了榴園裏面。”
“那些樹還在嗎?”齊鹜飛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問道。
林林山說:“我通過關系問了榴園的管理人員,他們說石榴樹送到他們那裏的時候就都已經死了,因爲所有的樹根都截斷了,根本就沒有活的。”
齊鹜飛神色一暗,問道:“那這些樹現在在哪裏?”
“還在榴園裏面,因爲都是上千年的珍貴老樹,很有價值,所以打算做成标本,作爲榴園的文物,供市民參觀。”林林山說。
齊鹜飛聽完後沉默了很久。他很想下令讓林林山不惜一切代價把這批樹或者說标本給買下來,送到盤絲嶺去。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失去理智,知道這樣做并無意義。這些樹已經死了,不管用什麽方法保存,也不能讓冬月活過來。冬月唯一的精魂所系,就是盤絲嶺上已經成活的那一株小樹苗。此刻若是把這些樹全都買到盤絲嶺上,除了讓人發現他和冬月之間的特殊關系外,别無一絲好處。那麽由此他想要做的事情,也就未必方便展開了。
林林山在電話那頭催促道:“老大……老大?你沒事吧?”
齊鹜飛長籲了一口氣,說:“我沒事。你問這些事的時候沒有暴露身份吧?”
“沒有。”林林山說,“我是以木材商人的身份去打聽的。認識我的人也隻是以爲我想販賣那幾棵古木。”
“那就好。”齊鹜飛在電話這頭點頭道,“園林局移栽石榴樹是誰下的命令?”
“市園林局的局長趙秉坤。”林林山說,“很顯然這是一個荒謬的決定,這些樹都是文物古木,據說園林局的很多人都是反對的,但這個趙秉坤卻一意孤行,就連施工隊都是他親自去叫的。”
“趙秉坤……”齊鹜飛了一遍這個名字,“去查一下這個人的背景和家庭住址。”
林林山說:“我已經查過了。從他的世俗履曆表上來看沒什麽問題,但通過一些細節調查,我懷疑這個人是修行人。而移栽了相思湖畔的石榴樹,引起廣大市民的不滿,這件事又沒有向上級報備,是他一意孤行,市政府專門爲此開了會議,對趙秉坤作出了停職處理。他現在賦閑在家。他家公開的地址在市區清水灣小區,但我查到他在貴人莊有一套别墅。他被停職以後就沒有回清水灣小區住過,應該是住進了貴人莊的别墅。”
“貴人莊别墅……”齊鹜飛自言自語,“怎麽又是那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