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當年我家公主拿把芭蕉扇就把你扇的不敢出來了。”風羅刹說,“你連我手裏的小芭蕉扇都怕!”
炎炎大仙讪讪的笑笑,說:“嘿嘿,你以爲我真怕你們呀?那是因爲看你長得好看,不忍心,怕傷着你的容顔。”
“去!”風羅刹白了他一眼。
這時候婢女進了洞。
風羅刹還沒說話,炎炎大仙就急着上去問道:“怎麽樣,他們都走了沒有?”
婢女說:“回大仙和娘娘的話,他們已經出了翠雲山,不過好像沒走遠。”
炎炎大仙用手掌拍着自己的拳頭,擔心的說:“糟了糟了,他們一定是在想什麽計謀。他們手裏有寶物啊,說不定還會去請幫手。不行,我得回去。”
說着就往洞外走。
風羅刹可急了,一步攔在他身前。
“哎哎,剛才還吹牛呢,這就要跑?”
“不是跑,跟你說了不是跑。我是回去看看。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一聲鳥叫?”
風羅刹說:“翠雲山上成千上萬的鳥,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你還沒聽夠啊?”
炎炎大仙說:“不是普通的鳥叫。我是說剛才和他們打起來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聽到一聲像公雞打鳴一樣的長長的鳥叫,有點凄厲的那種。”
風羅刹說:“沒聽到,怎麽了?”
婢女也搖頭說:“我也沒聽到。”
炎炎大仙說:“完了完了,我就知道那是發自神魂之音,你們聽不到的。一定是鳳魂出來了!要出事了,要出事了……”
他說着又要往洞外走。
風羅刹一把抱住他,哭道:“哎呦,你走了我可怎麽辦呀……嗚嗚……你怎麽這麽狠心呢!丢下我一個人在這裏……你個殺千刀的……他們要是殺回來,我可怎麽活呀!……”
炎炎大仙說:“你也趕緊躲吧,回翠雲山去。”
風羅刹說:“我偷了芭蕉葉出來,你讓我怎麽回去?回去還不被姐妹們笑死!再說了,翠雲山就能比小翠雲山安全嗎?”
炎炎大仙說:“安全,安全,他們是沖着我來的,不是沖着你來的。”
“你怎麽知道是沖着你來的?”
“這……”炎炎大仙猶豫了半天,歎了口氣,“算了,告訴你也無妨,你覺得像我這種先天神火,是如何成的精?”
風羅刹愣了一下,說:“當然是感天地之精,吸取日月精華,開了靈智,然後就成精了。”
炎炎大仙搖頭道:“凡天下品物,神經結構越複雜的,越容易開啓靈智。所以靈長之類,最易入修行之道。而如蛇蟲爬行一類,少則百年,多則千載,才有機會開啓靈智,踏入修行之門。至于更低等的動物就更難了。
而花草樹木,不管是多麽珍貴,也絕難成道,除非有大運加身。你看那五莊觀的人參果,也沒有一個成了精的。
至于金石水火風雷,隻是天地之元素,萬物之基礎,更不可能得了智慧。偶然有成者,無不是經過萬億年的劫難,點點累積。你看當年的齊天大聖,本是花果山上一塊頑石,自補天以來就在那裏,到後來感而成精,經過了多少劫?
可我到火焰山才兩千多年,你覺得我可能成精嗎?而且,我可是在兩千年前就已經開始蒙昧知事了。”
風羅刹說:“這樣看來好像是不可能。那你到底是怎麽開啓靈智的?”
炎炎大仙說:“我之所以能開啓靈智,是因爲羲皇當年在火焰山的六丁神火之中,點上了一點真靈。”
“你就是那一點真靈?”
“沒錯。”
“不是說當年齊天大聖蹬翻了太上老君的爐子,掉下了一塊爐磚,落在此地化作火焰山嗎?難道不純粹是意外嗎?”
“哪有那麽簡單!老君爲什麽非要在八卦爐裏煉化齊天大聖?看守爐子的童子爲什麽會睡着?八卦爐是三界第一熔爐,連金箍棒都是爐子裏煉出來的,又豈是那麽容易被踢翻的?踢翻了,就連爐磚都掉了?”
“那……那到底怎麽回事?”
“這可就說不清了,聖人的心思誰猜得透?你一個婦道人家就别管那麽多了。”
“什麽婦道人家,你不肯說拉倒!”
“不是我不肯說,我也不知道呀!我隻知道火焰山本是神凰之山,山下壓着祖鳳之魂。”
“你是說,老君弄出個火焰山,就是爲了鎮壓這隻鳳魂?派牛魔王過來也不是爲了控制火勢,造福百姓,而是爲了看守鳳魂?”
風羅刹心思機敏,猜測道。
炎炎大仙說:“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聖人心思還是不要亂猜。”
“瞧你那熊樣!”風羅刹譏諷着他,“說說怕什麽?照這麽說,聖人把你點化,也是爲了看守鳳魂?”
“可以這麽說吧。”
“不對啊!”風羅刹說,“這都是太上老君安排的,那你怎麽說你是羲皇點化的?”
炎炎大仙說:“羲皇掌握着火種,隻有他才能點化火之真靈。”
“羲皇這麽厲害?”
“那當然,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
“若無伏羲畫陰陽,哪來盤古開天地?”
風羅刹搖頭道:“沒聽過。”
“就說你頭發長見識短吧!”
“滾!”
“滾就滾。”
炎炎大仙就坡下驢,就朝洞外走。
“站住!”風羅刹喝道,“好啊,你說了半天,原來就是想走!”
炎炎大仙說:“不是我想走,是我不得不走。我已經有一千多年感應不到那鳳魂的存在了,也不知道是它跑了還是死了。我惶惶不可度日,生怕羲皇收回真靈,或者被老君抓回去丢進八卦爐中,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風羅刹說:“難怪你那麽膽小,原來你是怕這個!那它現在既然出現了,你把他抓回去不就行了?”
“不,不行。我的任務是鎮壓和看守,而不是和它打架。何況它既然出來了,我肯定是打不過它的。”
“膽小鬼,你打都沒打怎麽知道打不過?當年紅孩兒在你的幫助下練出三昧真火,就已經連齊天大聖都不怕。你現在卻來怕一隻鳥!”
“你懂個屁!它要是隻一般的鳥,老君用得着弄出一座火焰山來?用得着給牛魔王一把扇子,讓他守在這裏?那可是祖鳳之魂!”
“但你是火的本體啊,不管他是什麽,不可能傷害到你吧?而且隻是魂而已,又不是祖鳳複生。”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這要打起來,老君和羲皇肯定就知道了。我還是到火焰山裏去躲着吧。就算被發現那東西跑出來了,我隻說自己一直在火焰山盡職盡責,不知道他怎麽跑的,想來羲皇也不會怪我。”
炎炎大仙說着又要往外走。
風羅刹怒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是在編故事騙我呢!說了一大堆連篇的鬼話,無非還是想走。什麽祖鳳之魂!什麽羲皇點化真靈!什麽聖人的心思……全都是騙我的!你就是想走!你不要我了……嗚嗚……好啊,你走!趕緊走!走了就不要回來了!我要跟你分手!……嗚嗚……”
一邊哭一邊偷眼去瞧,見炎炎大仙身形一頓,心中大喜,表面卻哭得更厲害了。
“嗚嗚……嗚嗚……”
炎炎大仙看了風羅刹一眼,終究還是一甩手,步出洞外,化作一團白光,消失在烈日之下。
風羅刹見他真的走了,吓了一跳,趕緊起身去追。
“喂,你不能走!你别走啊!……”
追到洞外,哪裏還有炎炎大仙的身影。
風羅刹氣的一跺腳,回到洞裏發了飙,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推到地上,又把桌子也掀翻,還不解氣,拿出芭蕉扇來,一頓狂扇。
旁邊的婢女不敢說話,隻好躲在山洞的角落裏,避開狂風。
齊鹜飛見時機正好,取出承影劍,又怕羅刹乃惡鬼一族,和普通肉身不同,便配合夕惕若厲的咒語,一劍把風羅刹給殺了。
旁邊的婢女正躲在角落裏,被風沙迷了眼。忽見風沙停了,而它的主人風羅刹卻已經人頭落地,倒在地上。
她剛要尖叫,一把長劍已經抵在她的脖子上。
齊鹜飛問道:“後山洞裏那些小孩是怎麽昏迷的?”
“用,用了迷藥。”
“解藥在哪裏?”
“就,就在後面的儲物間裏。”
“帶我去找。”
齊鹜飛就壓着婢女去了儲物間。
本以爲風羅刹和炎炎大仙這種級别的妖精洞府之中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卻沒想到除了幾瓶普通的丹藥和一些藥材原料之外,就隻剩一些風幹的人屍标本和人心之類的東西。
這隻羅刹,簡直是吃人吃瘋魔了!
齊鹜飛拿到解藥,一劍将羅刹婢女殺了。然後回到外面,撿起來小芭蕉扇。
正在考慮要不要用化屍粉毀屍滅迹,忽聽得身後傳來聲音——
“哎呀我的小心肝,你别太固執了,我還是提醒你一聲趕緊跑吧,不回翠雲山就去别的地方躲一陣,我總覺得最近世道不太平,要變天。反正我是躲進火焰山不會再出來了……”
炎炎大仙一邊說一邊走進來,恰遇見齊鹜飛撿了芭蕉扇轉身過來,撞個正着。
四目相對,默然無聲。
半秒鍾後,幾乎同時開口:“我勒個擦!”
二人扭頭就走,炎炎大仙往洞外,齊鹜飛往洞内,各自跑了。
齊鹜飛在内洞躲了一會兒,見外面毫無聲息,以爲炎炎大仙走了,便又重新出來,恰見炎炎大仙又從洞口轉回,二人再次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不過這一次他們都沒有逃跑。
炎炎大仙瞬間化作火焰撲了上來。
齊鹜飛早有準備,天絲鲮鯉甲展開成盾,手中芭蕉扇緩緩搖動,扇出陣陣風來。
果然,被芭蕉扇這麽一扇,撲到鲮鯉甲上的火焰威力便似乎小了不少。
齊鹜飛感覺至少比沒有扇子的時候能多堅持半分鍾。
當然,他此時完全可以隐身逃脫。但他想起阮振雄說的炎炎大仙膽子很小,隻要想辦法吓他一下,就會逃走。
這是個好主意。
最好能把他吓到躲進火焰山再也不敢出來。否則的話,以這家夥的實力,看見自己殺了他的姘頭,萬一發怒,把風來鎮夷爲平地不過眨眼的事情,那可就罪過大了。
齊鹜飛一邊抵擋,一邊說:“你可知道我是誰?”
炎炎大仙罵道:“小賊,我管你是誰!你殺我愛人,奪我寶物,我今天非把你化成灰不可!”
齊鹜飛說:“我乃火雲宮羲皇門下,你竟敢對我動手!”
炎炎大仙說:“你休要唬我!”
齊鹜飛厲聲道:“早有人到火雲宮舉報說你不在火焰山好好呆着,動了色心,與妖孽混在一起,危害人間。羲皇特派我來查,我先還不信,沒想到卻是真的。”
他這話以說,外面的火焰威勢明顯變弱。
炎炎大仙說:“你說你是伏羲門下,有何憑證?”
齊鹜飛卻不回答,裝腔作勢的怒道:“你不過是羲皇點化在六丁神火中的一點真靈,竟敢直呼羲皇爲伏羲,簡直無禮至極!”
炎炎大仙一聽,心中果生懼意。他是伏羲點化的真靈這件事,理論上隻有伏羲知情,也許太上老君也知道。
他連忙停下攻擊,收了火焰,變回人的樣子。
齊鹜飛便也收起天絲鲮鯉甲,隻握着芭蕉扇輕輕搖動,氣定神閑,很有道家仙風。
炎炎大仙看着他,心思不定,問道:“你當真是羲皇派來的?”
齊鹜飛說:“你看我不像嗎?”
炎炎大仙說:“也不是不像。你那把無形之劍倒是有點靈寶神兵的樣子,但這身鱗甲就差了點意思,不像是火雲宮出來的。若是羲皇派你來的,怎會給你這麽差的防火之物?”
齊鹜飛說:“羲皇派我來查你,又不是派我來降妖除魔的。誰知道你會攻擊我?你這是犯上作亂!羲皇讓你在此守護鳳魂,你卻倒好,不但動了色心,擅自離開火焰山,還與妖孽爲伍,危害人間,犯下滔天大罪。我必禀明羲皇,讓他降罪于你。”
炎炎大仙大驚失色。
他是羲皇點化的真靈這件事已是極密,而火焰山鎮壓鳳魂更是密中之密。
但他還想确定一下,就說:“羲皇門下,必然精通八卦陰陽之術。你說說易理,算上一卦,我就信。”
齊鹜飛說:“這有何難,你要算什麽?”
“額……就算……”炎炎大仙想了想,“就算算你手上的芭蕉扇産自何處,幾藤幾葉?”
齊鹜飛一聽這題目,心裏可樂了。
不過爲了防止意外,他還是認真的算了一卦,從卦象推理,基本與阮振雄的話相互印證,便說:
“産自西南,隻一藤,千年而開兩葉。我說的對不對?”
炎炎大仙終于相信了齊鹜飛是羲皇門下、火雲宮弟子。立刻俯身拜倒:“原來真是師兄!神火真君……哦不,火靈兒拜見師兄!”
齊鹜飛喝道:“誰是你師兄?”
火靈兒說:“既是火雲宮門下,自然是我師兄。”
“你貪圖美色,助纣爲虐,殘害百姓,犯下滔天大罪,還敢自稱火雲宮門下?”
“我,我一直在火焰山,隻不過偶爾離開,未曾犯罪啊!”火靈兒辯解道。
齊鹜飛說:“還敢狡辯!剛才你還口口聲聲說這羅刹女是你的愛人,你這不是動了色心?羅刹爲惡鬼一族,傷天害理,惡事做盡。剛才我上山的時候,在那邊山洞看到許多昏迷的小孩,難道不是被你們捉來的?那洞中滿地屍骨,怨氣沖天,難道不是被你們吃掉的嗎?”
火靈兒連忙擺手道:“不關我的事啊!我也曾勸她不要再吃人,可她就是不聽。哎,都怪我,被色心蒙蔽了心智。可是我從來沒有吃過人,我是火靈,怎會去吃那污穢之物,請師兄明察!”
“當真沒有?”
“當真沒有!”
“那我再問你,火焰山下的鳳魂可還在?”
“這……”
“哼!你失職而不自知,還在外面與妖孽爲伍,談情作樂,該當何罪?”
火靈兒想起剛才那一聲鳳鳴是從齊鹜飛身上發出來的,以爲是齊鹜飛找回了鳳魂,越發相信齊鹜飛的話了。
他便散去人形,化作火焰真身,熾白的焰火中,顯出一個非人非獸的形狀,就地跪了下來:
“我并非失職,也不知道那鳳魂何時離開,隻是近一千年都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不知它是不是死了,才擅離火焰山,到山外查詢蹤迹。每次遇到人,我都是能躲則躲,從不敢傷害無辜。隻是……隻是被這羅刹女勾引,一時糊塗……求師兄開恩,在羲皇面前替我求情,千萬饒恕我!”
齊鹜飛說:“好吧,看你說的懇切,我自會考察真相。這幾天我會到火焰山周邊百姓中問訪,看你有無劣迹。此事幸虧我們先知道,若是被太上道祖知道了,必把你收回八卦爐中,永世不得出來。”
火光中的炎獸顯得十分害怕,乞求道:“師兄救我!”
齊鹜飛說:“你先回火焰山去,未經允許,不得出來。待我查明真相,若是如你所說,隻是一時糊塗,并無劣迹,自然會幫你化解。”
“多謝師兄!”
火靈兒如逢大赦,虛空磕了幾個頭,火光便驟然變白,一片耀眼之後,就消失了。
呼~
齊鹜飛長出了一口氣,汗水已經濕透了後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