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被保護的目标死亡,護航的這一趟船隊也再沒有了繼續前往新大陸的意義。
之後在清點了俘虜和自身損失之後,索達吉帶隊,所有船隻原路返航,回去栀子花王國。
而在此之前,消息已經借由信件被精靈傳遞,先一步傳回了舊大陸。
而在陸地上,這次的襲擊所帶來的後續影響正在進一步發酵。
首先便是作爲股東之一的拉爾夫徹底坐不住了。
當手下回報說“您推舉的新一任主事在還是遇難了”,他憤怒的用獨臂掃飛了桌上的一切擺設。
“該死!這到底是誰幹的!!”
這事對他的打擊很大!
因爲希爾弗公司不止有他一個股東。
過去新大陸那一塊的主導權都被他握在手中,另外兩位股東本就已經很不滿了,隻是當時隻有他一人願意長期守在新大陸,大家隻好默認了他的掌權。
如今他人已經從海的那頭回來了,而且推選過去主事的接班人還死在了路上。
這個時候要說另外兩位股東沒點想法,他自己都不信。
“該死!!混蛋!!”
他已經預感到了自己對公司的掌控力正在崩潰。
而這正是穆的複仇所希望達成的效果。
走投無路之下,拉爾夫不得不再次去催促博格薩德,詢問他追殺黑珍珠号的進度怎樣了。
然而得到的回複依然是千篇一律的:在做了、在做了……
黑珍珠号這個心腹大患不消,惜命的拉爾夫始終不願親自犯險回去新大陸。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倘若他再不親自出馬,公司的下一任新大陸主事人就絕對輪不到他來推舉了。
穆這一手果斷狠辣的襲擊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打的拉爾夫措手不及,以至于他現在面臨的局勢可謂難上加難、左右爲難。
不提公司那邊的人事變動和權力追逐,就說海軍内部,這次的襲擊也震動頗大。
一次在原本預想中波瀾不驚的護送任務,誰曾想竟鬧出了如此大的波折。
好在索達吉後續及時趕到,雖然沒能抓到真兇,但至少也一舉剿滅了四夥頗有名氣的大海盜。
和索達吉在現場預言的一樣,護衛不利的過錯與他們這艘船無關,相反剿滅海盜的功勞他們獨占大頭。
瑞秋因此被快速提拔,回港後沒過幾天便得到消息升任少尉,之後職務也從瞭望手轉爲正式的登舷戰士。
與他的順風順水相比,護衛艦隊的那幾位船長就比較悲劇了,七位船長均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懲罰和降級。
那位主力艦的船長博羅格被從中校降級爲了少校。
偏偏這人還不識時務,在艦隊的處理結果已經下發之後仍不依不饒的上述,稱行程的暴露不是他們的責任,海軍内部肯定有奸細!
這樣的人在任何時候肯定都是不讨上級喜歡的,于是他的懲罰被進一步加重,職務從主力艦船長降爲了一艘五級艦的代理船長。
可以說他的軍旅仕途至此已經廢了大半了。
這天,他獨自一人在軍營外的酒館喝酒。
周圍很多人認出了他,明裏暗裏盡是一片嘲諷的聲音。
博羅格對此不聞不問,隻埋頭買醉,轉眼便酒精上頭,意識朦朦胧胧。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他一把拉住那人。
“等……等下!我記得你,我記得我認得你!你……你是叫瑞秋,對吧?那天在海上,我們見過的。”
瑞秋突然間被他拉住,本能的吓了一跳。
後來才發現原來對方隻是喝多了。
見掙脫不開,瑞秋隻好和同行的夥伴告了聲歉,接着跟随博羅格來到角落的一張酒桌坐下。
老實說,此刻瑞秋的心裏是很慌的。
沒有誰天生就是老陰比,他還隻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少年,曾經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爲海盜的卧底。
一切都是被他那個不着調的哥哥給拖下水的。
此刻面對博羅格,他沒有任何偷稅愉悅的想法,他隻感到緊張,非常的緊張。
出賣海軍的行程消息他這還是第一次,而且消息發送出去之前他怎麽也想不到穆竟然會弄出這麽大一起事件,簡直駭人聽聞。
坑害同僚不是他的本意,骨子裏他仍是那個單純熱血的少年。
最近瑞秋也聽說了很多。
聽說了面前這位博羅格船長沒情商、死腦筋,在艦隊高層都已經不想再深究的情況下依然不依不饒的要追查“奸細”,弄得自己一身狼狽。
此刻被對方拽住,瑞秋的心裏可謂七上八下,忐忑的不行。
不過在坐下後不久,他的心情總算平複了一些。
因爲從對方的話中可以聽出,自己并沒有暴露。
“瑞秋小兄弟,你聽我說,嗝——”
看得出來博羅格醉的有點厲害,才說幾句就打了個長長的酒嗝。
“你聽我說,我追查之前那起事故已經有……有一定進展了,嗝!真的!這不是我在推卸責任,你别聽外面那些人……那些人,瞎說!
我們的行程,一定是有人故意洩露了!我們走的不是常規航線,更不是主航路,敵人能夠精準的在中點……中點附近狙擊我們,肯定……嗝!肯定,有問題!!”
瑞秋僵硬的扯動了一些嘴角,随口附和了一句,“是嗎……”
他現在的心情很是複雜。
一方面他有些同情面前這人,覺得自己對他有所虧欠。
另一方面又覺得這人不依不饒的追查真的好煩,令自己寝食難安。
博羅格沒有察覺到瑞秋的異樣,醉眼朦胧的繼續道。
“艦隊……艦隊不打算深究這件事,這……嗝,可惡!真是可惡!!我不會放棄的!絕不!
瑞秋小兄弟,我跟你說,我已經查到些眉目了,真的!!你要……要……要,信我!!”
他一把拉住瑞秋的手,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樣。
在如今整個艦隊都不想繼續追查兇手的大背景下,沒有人在意他的執着。
他的努力隻會換來厭棄和嘲笑,故而他太需要一個對象來傾訴了。
那些和他同輩同級的那些人平常根本懶得聽他哔哔這些。
如今他看瑞秋年輕、剛入伍,又是熟人,于是下意識的覺得這種新兵蛋子肯定不敢甩脫自己,所以才拉着瑞秋絮絮叨叨說了這麽多。
卻不知道他以前拉别人說這些隻是招人嫌,而如今他拉着瑞秋說這些,卻是要人命啊……
當聽到博羅格說他已經查到些眉目時,瑞秋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他并不知道博羅格拉住他的手僅僅是害怕自己嫌他啰嗦會跑。
這一刻,瑞秋的心裏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
那個曾經單純熱血,隻是因爲哥哥的原因才被迫與惡人合作,身不由己的少年,如今正在被内心的恐懼驅使着,越來越接近一條不歸路。
“長官,你,您都查到了些什麽?”
幽幽的聲音響起。
醉醺醺的博羅格根本沒有注意到,當問出這句話時,面前的這位少年正逐漸低下頭,劉海垂下,一時間瑞秋的大半張臉都仿佛籠罩在了一片可怕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