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蔡中此刻已在廬江境内。同劉表本部已是隔江相望,而且運氣“非常好”的沒有遭遇到丹陽兵或者身後追兵的襲擾時,早就被手下因爲缺少兵糧而導緻如今窘境的劉表,仿若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幾乎是欣喜若狂的催促來向劉表禀報行蹤的蔡中所部兵士速速回返,讓蔡中抓緊時間帶兵前來“勤王”,同時,一定要帶足糧食來!
蔡中根本就沒有預見到情況的嚴重性。因而對于劉表的軍令雖然不敢有違逆,但卻着實小視了劉表此番所遇到的狀況。以至于在搜羅了廬江郡中所有船隻,以最快的速度趁着臧霸“不注意”而急急過了江同劉表會師,将擠出來的三日軍糧草草分下去時,折合到劉表本部三萬大軍外加江陵一萬兵士頭上,卻僅僅隻有平日半頓的量。錦衣玉食的劉表和蔡中自然不會明白,一個人餓上幾頓其實捱一捱也就過去了,最難受的是中間半飽不飽的稍填了填之後,那種宛若小刀刮油一般的難受勁,其實才是最不好過的。早就餓紅了眼的劉表軍本部兵士,原本還指望着蔡中大軍回返,至不濟也能吃頓飽飯好打回襄陽呢,可孰料隻弄到了這一點嚼頭。對于平日間本就油水不多的本軍袍澤來說,這一番折騰,簡直不是救命而是用刑!
不過好在劉表在軍中的威望積累了數年,并且一再言明待救下襄陽之後,必要犒賞三軍,才将這股子怨氣兒給壓下去。還沒等蔡中将在豫章郡的情況斟酌着說清楚,當時就不再理會蒯越的再三勸阻先下江陵補給再圖襄陽的建議,再加上軍中蔡瑁、蔡中兄弟的撺掇,想用已經合兵一處,總兵力已足有六萬餘的大軍,借着這股子才被激發出來的士氣,直殺向襄陽。
劉表何嘗不知蒯越所言乃是謀國之語,十分有道理。隻是劉表心中那口氣,卻是怎麽也咽不下去,作爲根正苗紅的漢室宗親,又在荊襄之地當了這麽多年的土皇帝,當時肆虐荊州的宗賊流寇,可是讓他劉某人匹馬便降了,之後便一直養尊處優的劉表又何時被人這麽欺負過?這若是傳揚了出去,就算是人人理解他的苦衷,不恥笑他這番無用功,兩廂加起來,足有近十萬的大軍,被人算計的光來回奔波沒撈着一點好處的可憐之事。可再想在群雄環伺中問鼎那至尊之位,肯定會是難上加難了。
劉表現下一心想的,便是要找回自己的面子。獅子搏兔還尚用全力呢,劉表這回也是狠了心了。見勉強用了個半飽的諸軍也有了些力氣,劉表斷然下令,以蔡中所部爲先鋒,由蔡中、蔡瑁兄弟率領,先行殺奔襄陽;劉表親率大軍爲中軍,随後便至,務必要在一日内,解了襄陽之圍,再反攻江陵,将徐州兵驅逐出荊州境内。
劉表的想法是很好的。而且也似經過了深思熟慮。至少在聽了之前蒯越一番話之後,沒有繼續再說對呂布軍喊打喊殺,将追擊改成了驅逐,雖然是同樣是以襄陽之圍解了爲前提,卻是已經将目标變了不少。蒯越是深知劉表脾性的,見劉表已是倔勁兒上頭,竟是不複幾個時辰前那副之前所固有的禮賢下士之态,也并沒有做出任何嗔怒之舉,隻是深歎了一聲,便沒有繼續谏言下去。
六萬餘大軍的行進,單單隊伍就有近十裏長,要趕完這七十裏路,其實所費的時間并不許多,隻不過因爲前番的幾輪折騰,以及蔡中所部畢竟是強行軍自豫章趕了數百裏路而來,兵士早就疲憊不堪,雖有劉表的催促和重賞的激勵,但還是磨到了快近午夜,才陸陸續續行進臨至襄陽城外紮營歇息。
越是臨近襄陽,劉表心中的火氣就越大,如今到得城下,盯着就在數裏之外的徐州兵營地,已經盡管是在黑夜,但有火把照耀之下,那中軍大大的太史兩字的大蠧,劉表就隻覺得邪火兒一個勁兒的往上竄。就隻想将這大營中的可惡賊厮一舉滅了才好。可根據情報所言,徐州兵畢竟是有兩萬多人到來,其中還不乏騎兵之屬,已經是将襄陽團團圍住,兵精糧足又得了江陵的補給,絕非是劉表這幫子已是累得如同軟腳蝦一般的兵士可以憑借人數上的優勢取勝的。
“主公可是有心事?”劉表已經盯着遠處燈火昏暗的徐州兵大營看了一炷香的時間了,身邊人皆是不敢近身,唯恐觸碰了劉表的黴頭,能在這個時候同劉表說得上話的,滿軍上下,也就隻有這位劉表最爲親近和倚重的小舅子蔡瑁了。
“德珪這不是明知故問?你我家眷皆在城中,爲賊兵所圍已有數日,必然甚是驚慌,你我身爲兩家家主,空握數萬大軍,卻是對近在咫尺的賊兵無可奈何,如何能沒有心事?”劉表同蔡瑁的姐姐自成婚以來,老夫少妻,甚是疼愛,因此愛屋及烏之下,對于蔡瑁也就相當的親近,才會在黃祖同蔡瑁争鋒時,選擇了偏袒内弟。此刻聽蔡瑁問起,無疑是勾起了心中的憋屈事兒。
“姐夫有天子相,乃天下士子萬心所向之人,又有雄兵無數,隻不過是偶逢不利,必然會逢兇化吉的!”被劉表一番唏噓之态,蔡瑁也似乎受了些影響。蔡家已經是舉家依附劉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剛剛又好生囑咐了自家兄弟對于豫章失利之事,切切不可對明說,隻言說心急丢散了不少的話,心中也生出幾分對劉表的歉疚來。況且在蔡瑁眼中,此番偷襲而來的徐州兵,也不會是本軍的對手,便半是谄媚中帶着足有四成的真誠,對劉表說道。
“聽德珪的意思,莫非有甚良策可讓某出一出這口惡氣麽?”對于自家這位小舅子,劉表自認也是了解的。兵事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謀略上也馬馬虎虎,唯獨有一點是劉表甚爲倚重蔡瑁的,便是蔡瑁之前在劉表面前表現的最有急智,戰場之上這趨利避害的本事,最爲精通。而此刻這種情況下,他劉表在氣頭上,以前最有眼神的蔡瑁緊跟着貼過來,用意自然就不言而明了。
“主公高看了小弟了!小弟才疏學淺,文不及異度先生,武不如仲業兄,統軍更是比不上黃祖黃将軍,剛剛隻不過是一時突有了幾個小小的疑問,又見主公眉頭緊皺,這才出口妄言,現在想想……都是些愚人之見罷了,還是不說出口爲好!”蔡瑁見劉表被自己的話頭引住,心下暗喜,臉上卻是硬露出幾分爲難之色來。
“德珪但說無妨,哪怕是錯了,你我兄弟,某自不會怪你!”蔡瑁越是這個樣子,本來就煩躁不堪的劉表心中卻是愈發認定了蔡瑁必然有好計策,隻不過依着他那謹小慎微的性子,因爲懼怕自己的威儀,怕說錯了,被自己責罵,這才不敢開口。劉表緩了緩臉色,說道。
“既然姐夫如此說,那瑁就試言之!”蔡瑁臉上露着一副君恩難報的忠臣樣,故作姿态的略一沉思,說道:“此番我等已是兵回襄陽城下,主公怕是考慮到了我軍遠來疲憊,又值深夜,才沒有下令馬上奪回襄陽。本來這樣是十分穩妥的決算,也能防止對方趁夜偷襲。但……但是不知主公想過沒有,對方是不是也同我等一般,在趁機休息呢?”
“德珪此言是何意?莫不是勸某有所……有所動作不成?”本來劉表就因爲自軍兵力三倍于徐州兵,卻隻能幹看着不能有所動作而憋屈,蔡瑁的話簡直就是說到了劉表心中。隻是劉表心中還是頗有顧慮,畢竟徐州兵能這麽短的時間内殺至襄陽城下,雖然有江陵空虛之故,但既然能在曹操眼皮子底下,跨境而來兩萬大軍,也着實是有兩把刷子的,劉表白天的時候還在同蒯越說起過秦旭及其屬下的徐州系兵士的威風呢,在這等大事上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
“瑁可不敢在軍事上勸主公如何!隻是在想那徐州兵也是血肉之軀,就算是戰力再強,白日間也已是累了一天,半夜裏還要謹防他人偷營,着實是辛苦。隻是不知這麽辛苦的徐州兵,對方小股來襲營的敵軍兵士或許還真就有免遭此害的可能。但若是遇上夜襲來人,對其軍勢三倍有餘的來兵呢?”見劉表其實已經動了心,蔡瑁笑着說道:“大概有可能發生營嘯之事,有可能會增強幾分這幫賊厮的戰力也說不準吧!?”
“哈哈!德珪說的好!”劉表深以爲然的點點頭,看向蔡瑁愈發謙恭的表情,心下更加滿意,略一沉吟,自袖中掏出半塊青銅虎符出來,撫摸了片刻,鄭重其事的交到蔡瑁手中,沉聲說道:“你說的對,就算是我等遠來是疲憊之軍,但趁着夜色之利,也未必就怕了他徐州兵将去。隻要能打破這些賊厮的圍城,進得襄陽城去,得了軍糧休養,便是那呂布、秦旭親來,某又怕得甚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