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使君,請恕老朽耳聾眼花,你剛說什麽?”說實話,有些話并不是秦旭第一次說,哪怕是對上天下第一猛将呂布、對上海内大儒的蔡邕,秦旭都能說的腰杆挺直、義正言辭,絲毫不帶打哏。可偏偏遇上這南疆僻壤,山越蠻人中一個部落首領,而且還是個不久前才剛剛在自己面前小心奉承的幹巴老頭,秦旭竟然破天荒的口齒不清起來,雖然執禮甚恭,但聲音卻是既小且急,幾乎就是嘟囔了一聲而已,讓慌忙躲開秦旭長揖的烏鳢一時情急之下,還真就沒有聽的太清楚秦旭在說什麽。
“這個……咳咳……”念頭如同心血來潮,說過一遍之後,剛剛的勇氣,便已經是過去式。或許也是不忍在烏梅這個雖然表面上嬌憨單純,而且有點拜金,實際上真實用意不得所知,但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傷害過自己的山越少女身上使計,秦旭話想要再重複一遍的話剛說到一半,倒是自己卡殼了。
“爹爹你不用問了。之前是女兒思慮的太過簡單了,此番借不借兵之事,皆聽秦使君吩咐便是了。”正在秦旭感到就算是在面對曹操、袁紹這等曆史名人時也沒有如此這般手足無措、不知所雲之時,反倒是烏梅深深的看了秦旭一眼,開口替秦旭解了圍。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經曆了秦旭借道,新都宗部大長老及蠻度叛亂,又被沙摩柯誘動了心思,最終見沙摩柯在秦旭面前灰溜溜的離開,烏鳢雖然當了數十年的蠻王,但隻覺這幾十年的經曆似乎也不如這區區數月間跌宕起伏,特别是在剛剛秦旭同沙摩柯交鋒時,讓年已近古稀之年的烏鳢,着實感覺到了力不從心,在動了這幾番心思耗盡了心血猶不可爲之後,卻是生出了求安穩的心思,雖然當真沒有聽清楚秦旭剛剛在說什麽,竟然會給他這個說是山越蠻王,但其實就是一個異族土著頭頭的老頭施以大禮,弄得滿頭霧水,但此刻聽烏梅開口,卻是讓烏鳢毫不猶豫的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多謝烏梅姑娘你大義相助,解了秦某兩難之急!你放心,小青還能吐舌頭,應該沒有什麽大礙的!”看的出來,烏鳢的确是年紀到了,乍一放松心神下來,整個人明顯又老了一圈,被随行的山越蠻兵扶着随甘甯下去休息,而烏梅卻是仿佛十分自然的留了下來,手裏把玩着剛剛差點就被沙摩柯生生捏出蛇膽來的小青蛇,眼神渙散的盯在一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之前還滿當當的軍帳這乍一空下來,秦旭也頗有幾分尴尬之意,不過一開始堅持借兵以示誠意的烏梅能及時改口,沒有讓自己再将那脫口就有些後悔的話說清楚,就忽然轉變了立場,這個情秦旭覺得自己必須得領,見烏梅此刻的狀态,秦旭還道是烏梅傷心沙摩柯下手太重,傷了愛寵,但自己并不懂如何飼養這等兇物,隻能輕咳一聲,幹笑着對烏梅說道。
“我聽見了!”烏梅卻也好像剛剛烏鳢那般沒有聽到秦旭所言一般,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了一句。
“啥?”秦旭心中陡然一震。湧出些不太好的預感來。隻希望烏梅不是在說剛剛自己剛到嘴邊就有些後悔,奈何自己“溜達”出來的模糊不清的話語,小心翼翼的問道。
“怎麽?反悔了?”烏梅此刻哪裏有半分之前嬌憨的神色,哪怕是當初在先登護衛面前大聲質問秦旭是不是“睡”了她想不負責任時,也沒有如今這般鄭重的臉色,而且其中似乎還摻雜着幾分譏諷。
“反悔……反悔什麽?”是了,是了!剛剛甘甯進來禀報沙摩柯行蹤時,烏梅就站在自己身邊不遠,雖然自己話語輕聲且朦胧,但憑借烏梅十步之内能聽到“小青”遊走确定方位的耳功,想要聽到些秦旭并不太希望她聽到的話,似乎并不是什麽難處。也就是說,秦旭剛剛一時心血來潮,卻有很快就後悔的那句類似于向烏鳢求納烏梅的話,一絲不漏的已經被烏梅聽到了耳中,這才讓烏梅放棄本是一心爲宗族着想,想要用新都宗部出兵來将山越綁在秦旭戰車上的想法,轉而幫秦旭說服了自家老爹烏鳢?秦旭隻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懵了。
“你很好!不愧小小年紀便已經成了漢人大官!原本聽爹爹說漢人大官未達目的往往不擇手段,對出爾反爾之事做的很是順手,本以爲你是少年英雄,與他們不同,沒想到也是一丘之貉!”很顯然,秦旭的反問,讓烏梅坐實了自己的想法,看向秦旭的目光中滿滿的凄冷笑意,像是沒想到秦旭竟然真的會前腳目的達成,後腳就立馬“反悔”,看着秦旭瞠目結舌閉口不言的模樣,烏梅胡亂将小青往衣袖裏一塞,猛然站起,背對着秦旭,冷冷說道:“不過你放心吧!我們山越人,當然,在你們眼中就是不知禮的蠻人,說出話從來都是算數的。就算如今是中了你的計,才答應不出兵,不和你們漢人軍隊太多糾纏,但我們一定會謹守諾言的!”
“打住!”好嘛,本來秦旭就被烏梅那四個字“我聽見了”震得頭皮發麻,不知道這個仿佛雙面人一般,也不知道山越嬌憨少女和新都宗部大祭司哪種才是烏梅的真實性格,正在斟酌言辭間,卻冷不丁聽心生誤會的烏梅嘟嘟嘟嘟一大串,越來越不像話的話說了出來,若是再說下去,聽烏梅那話音,沒準秦旭就成了當代陳世美的典範了。
“哼!”或許是這段時間的習慣使然,烏梅在秦旭出聲之後,果然就止住了還要“批.鬥”秦某人的話語,隻是還是背轉着身子,嬌小的肩膀輕輕顫抖着,似乎在強忍着情緒。
“烏梅姑娘,咱能不能冷靜冷靜再說話?”烏梅這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仿佛認定了身爲大漢九卿、征東将軍、武亭侯領徐州刺史這一連串常人難以企及的官職的所有者秦某人,就是那“始亂終棄”、“忘恩負義”的代名詞似的,根本連個正臉都懶得給秦旭。這讓秦旭苦笑之餘,口吻聽上去也嚴厲起來。
“秦使君好大的威風啊!”背對着秦旭的烏梅拿袖子抹了一下臉,似乎情緒激動非常,話語聲卻是嘶啞中帶着冷冰冰的讓人覺的心疼,道:“怎麽?小女子是說錯了?還是說的太對了?”
“我去……”一貫以毒舌著稱,曾經讓曹操也被駁的想要吐血的秦某人,連後世的口頭禅都蹦了出來!這回算是報應來了麽,還能不能讓咱也說句話啊!每次剛開口就被這丫頭給頂回去。孔夫子說的對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簡直就是至理名言!也活該自己也不知是順理成章還是心血來潮,情急之下一時起了念頭,卻事到臨頭想起家中諸位嬌妻,現代人的愧疚心理一時占據了上風,使得話到嘴邊便想要後悔,可語出如風,隻能盡量含混一些企圖蒙混過關,誰料還沒容得他秦某人想出個話頭牽強解釋一下,竟然會被烏梅一字不落的給聽了個明白,還立馬便有了投桃報李的安排,可最終等秦旭“落實”的時候,腦子還沒來得及同突變的反應跟上拍兒的秦某人卻打了哏,誤會就來了!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麽!秦旭現在終于有些能理解之前那些被自己氣的吐血,有話說不出,思維對不上号的人是個什麽感受了,明顯就是現在這種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憋悶麽!
“怎麽!秦使君無話可說了麽?”烏梅顯然情緒愈發激動了,剛剛話語中還僅存的一點情感波動,已是完全被冷冰冰的話語所代替。
“丫頭!胡鬧也要有個限度!之前你說的這些話,隻當你在幫秦某挑戰極限了!”眼見着烏梅話說完之後,竟是不再聽秦旭的招呼,挪步就要向帳外走去,秦旭也是火氣陡然而起。自來到漢末之後,雖然也曾無數次九死一生,也曾面對過不少史書留名的難纏人物,可現在秦旭現在隻覺的這些人加在一起,也沒有烏梅這輕飄飄幾句話來的分量重,這等身背莫須有的滋味,讓秦旭現在胸中如同悶了塊火炭一般。眼看烏梅已經走到了帳門,當即起身一把抓住烏梅的衣袖,難得霸氣側漏的直接将人拽了回來。
“啊!”毫無準備的烏梅,不管是心思再怎麽變幻莫測,策略執行再怎麽果決,也不過就是個十六七的少女罷了,被秦旭這突然間的爆發倒拽了回來,整個人跌在秦某人懷中,下意識的尖叫出聲。
“丫頭!收起你那些胡思亂想的心思,給某聽好了!”秦旭皺着眉頭,難得讓沖動控制了一回行動,同惶惶然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瞪着濕漉漉的眼睛,帶着下意識驚恐的眼神看向秦旭的烏梅,面部相隔絕對不會超過一橫掌的距離,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模樣,說道:“此事到此爲止!莫要對其他人多言生事!回去老老實實洗白白,待江東平定之後,某自會來見你!明白了麽?”
“啊?你……你說的這些……這些是什麽意思?”秦旭難得側漏的霸氣,看樣子确實是吓壞了烏梅,至少秦旭都能感覺到烏梅在懷中身子的顫抖了,不過秦旭本以爲不管怎麽說自己這話終于說出口,烏梅好歹也該投桃報李的給個準信吧?但孰料烏梅卻露出一副絕非秦旭所有想象中的驚懼表情,帶着幾分懦懦的說道:“你,你若是不肯舉薦我父爲官也就罷了,我不逼你也就是了,怎麽……怎麽說這些話?”
“啥?!”這回卻是輪到秦某人傻眼了!回頭想想自己之前的動作,以及語焉不清的話語中,似乎、好像、大概有那麽幾句,或許真是略微提了類似要納了烏梅之後,讓烏鳢放心配合未來派來的江東官員,一同安撫山越生蠻的事情。難不成前面自己說的的确是太過模糊,烏梅聽到的隻是後面幾句?隻是因爲自己在她做出了一番“誠意”之後,沒有再對烏鳢做出應有承諾,才使得境況失控?
秦旭沒有注意到烏梅仿若羞憤掙脫開秦旭的懷抱,将頭扭到一邊的绯紅的臉上,咬着的唇邊,露出的狡黠的笑意,隻覺得因爲剛剛那一抱,這事可真是糗大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