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摩柯與其說是被秦旭迫走,倒不如說是在見事已不可爲之後,選擇盡快在秦旭實力占優的情況下暫時退避。盡管最後扯上了烏梅來說事兒,憑白的拉低了不少作爲十餘年後那叱咤一時的蠻王風度,顯得有些小家子氣,同沙摩柯彪悍的體型和猙獰的面容氣質極不相配,但總歸是将之前所說此番來意同目的給圓了回來。隻是不知道若是沙摩柯知道秦旭本就沒想怎麽着他的話,會是什麽樣的想法。
秦旭此來的目的是爲解豫章之圍,沙摩柯之事,說白了隻是其中的一個環節而已。豫章郡甚至說整個江東,因爲前番争戰之故,被卷入其中的各方勢力,除了第一時間就表達了善意的山越新都宗部之外,其他上得了台面的勢力基本被大軍強力整肅一清,蠻王烏鳢在第一時間趁着這東風,借秦旭因爲呂布之事急急趕回青州的空檔,或明或暗的吸攏了不少本是山越同枝的熟蠻山民,實力大增。蠻兵一度近萬,因而就算是武陵蠻強勢表達了觊觎之心,但若是想要入手,其實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沙摩柯來訪,一是猶然不死心的想要看看能不能有吞并之機,另外,若新都宗部實力已經不是武陵蠻胃口所能承受的話,也一定要與之保持好關系。這正也是通過“非正規渠道”實力暴漲之後,怕秦旭算後賬的烏鳢,表現緊張的原因。畢竟當初秦旭率青州兵、丹陽兵借道時所表現出來的威勢,以及太史慈軍勢當初的戰力,絕不是僅憑兵力增加而能短時間内消除的了的。而且看秦旭在對待孫策、袁術時的作風,也不像是那種可以容忍卧榻之側有他人鼾睡的性子,所以,爲了防患于未然,面對原本強勢的武陵蠻的突然示好,烏鳢想要做第三手打算,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了。隻是不管是沙摩柯,還是烏鳢,甚至打着“又”被逼婚的幌子,去求助于秦旭而身處局中的烏梅,似乎都沒有料到秦旭竟然真的來了而已。
烏梅前番的目的,不外乎探測軍情、同時試探秦旭對山越的态度。畢竟就算山越附呂布軍橫掃江東之骥尾,得了偌大好處。但隻有區區近萬兵力的新都宗部,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不像是能夠抵抗的住秦旭所率大軍的樣子。現在的江東軍可不像是曆史上各種勢力盤根錯節的孫氏江東,非得自樹個強敵來吸引内部矛盾,連縱橫一時的小霸王孫策都被清出了江東,不知所蹤,烏鳢活了這麽久,自然不會自認爲憑借着幾座孤立無援的大山,就能坐吃山空同呂布軍耗一輩子。更何況,不管是通過烏梅,還是此番秦旭僅僅帶着兩百人就來“拜山”,還是在豫章郡危若累卵的情況下,烏鳢心中底氣,随着秦旭逼走沙摩柯的舉動而愈發減少。不管秦旭本心是什麽目的,這給他烏鳢的面子,可是已經足夠大了。所以,在秦旭尚未開口言及此事之前,烏鳢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往日間心思缜密,心計過人,此番卻同秦旭動作親密而尚且懵懵不查的寶貝女兒,狠下心咬了咬牙說道。
“秦使君明鑒,沙摩柯之語不過是癡人妄想,某雖年邁糊塗,可也絕不會拿女兒飼虎!那婚約之事,不過戲言而已。更何況某也深知其同貴軍目下爲敵對狀态,自然就更不會與之親近。隻是其人遠道而來,又隻帶了不到十人以示誠意,而某同其父數十年前也有過一面之緣,不好太過拒絕,因此這才隻秉待客之道收留,絕非故意欺瞞使君!”作爲山越蠻王,新都宗部的首領,烏鳢将話說到這份上,也算是費盡心思了。單隻看烏梅看自家老爹說出這話後掩飾不住的驚訝,甚至比之之前聽到沙摩柯口中所謂婚約更甚,就足可見别看秦旭此番隻帶了兩百人來,但給烏鳢帶來的壓力,足以比得上已經深入豫章郡的一萬武陵蠻兵了。
“蠻王這是說的哪裏話!”既然沙摩柯識趣,趨利避害先走了。秦旭自然不會同此番來此的目的人物關系搞得太僵。連連遜謝,笑容滿面的說道:“沙摩柯胡言亂語,不過是他退走時心懷不忿而口出狂言而已,某自是明了,若是輕信了,豈不是自降身份不說,還傷了我等的和氣?再說了,老蠻王統領山越諸部,所言所語皆是代表了三十萬山越之民,相對于一個沙摩柯,秦某當然是站在蠻王這邊了!”
“使君說的是!說的是!我山越三十萬山民,雖屬化外,可怎麽說也是江東之民。自然不會出爾反爾!”秦旭話說的軟中帶刺,明擺着就是要逼烏鳢表态,烏鳢眼角的餘光不停的往秦旭身後的烏梅身上瞟,久久卻得不到似乎正在皺眉沉思的烏梅的回應,滿是褶皺的臉上漢都快冒了出來。
“同爲江東之民,老蠻王這話說的極好!”秦旭點了點頭,說道:“眼下既然沙摩柯已退,貴部的麻煩看來已經解決。豫章多事,秦某就不多打攪了!還望蠻王見諒則個。”
“等一等!”出言的是烏梅。剛剛因爲在想一些事情,烏梅也沒察覺到自己整個人幾乎都要貼在秦旭身上,現在已經不是當初費勁心思也要打到秦旭身邊,烏梅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有當初那般大聲質問秦某人是不是睡了她不負責任之類的渾話來吸引注意力。這回聽見秦旭同烏鳢話說了沒兩句,山寨都沒有上去,就要離開,烏梅撇過的半邊臉上紅暈猶在,卻是急急開口道。
“怎麽?!”秦旭還隻是微笑的等待着烏梅的下文,已是失了分寸的烏鳢卻是先開口驚聲問道。
“秦使君!烏梅之前……之前多有得罪,還望秦将軍莫要同我這小女子一般見識。正如使君所言,豫章城之圍關乎整個豫章郡之事,還望使君應允我部族兵助戰,以盡同爲江東民衆的綿薄之力。”烏梅滿是紅暈的俏臉正正的對着秦旭,語聲凝重的說道,一雙星眸中甚至帶上了幾分懇求之色。
“這……是啊!秦使君,武陵蠻同荊襄賊人妄圖染指豫章,先是有水軍襲擾丹陽郡,眼下又派來了四萬大軍圍攻豫章城……這個,就讓某等略盡本分也好!”烏鳢聽烏梅竟然說出這等自損實力還不讨好的事情,而且語氣中竟然還帶着求肯之意,剛要出口反駁,卻冷不妨突然接到了自家寶貝女兒仿佛随意看過來,卻又很快的轉到秦旭身上的那滿是深意的一撇,登時就如一桶涼水在這初春的天氣澆到頭頂一般。烏鳢能坐上蠻王寶座數十年也不是白給的,馬上就想通了烏梅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新都宗部之所以有如今的實力和勢力,說到地還是拜秦旭征伐江東之故,原本江東六郡分治的情況結束,雖然仍然還有九江郡、廬江郡在外,可江東這塊卻是已經至少形式上一統,新都宗部之前小小的善意投資,已經取得了豐厚的回報,先是從道義上來講,坐山觀虎鬥雖然很爽,但若是留下了這麽個瑕疵的話,說不得當江東徹底平定之後,下一個會被動刀的,就是自己了,這點傻子都能看的出來,反正沙摩柯已經得罪了,牆頭草是眼見做不成了,若不趁現在繼續加深關系,等到江東事畢,不管最後戰事輸赢如何,屆時再說什麽妥善處理江東漢蠻之間的關系,可就有可能不是動嘴而是動刀了!在這一點上,烏鳢的想法倒是同沙摩柯擔心劉表卸磨殺驢而将主意打到新都宗部的心思倒是如出一轍。另外,從剛剛秦旭對沙摩柯的态度上所表露出來的就算武陵蠻不來,秦旭都想盡快去“拜訪”一下的口氣,更是沒來由的感覺到了秦旭的底氣,雖然烏鳢同烏梅都沒看出兵力足足比人家聯軍少三倍的秦某人這底氣究竟從何而來,但事已至此,已是無路可退,倒還不如也拼盡全力相助一搏,就算日後算起總賬來,也好有個說頭不是,烏鳢趕快改口說道。
“這個……不必了吧!?老蠻王麾下的兵士,自然是個頂個好的,隻是如今豫章之事頗危,若是有什麽損傷顯然是在所難免,卻也着實不太好對蠻王交代,以免傷了貴我兩部的交情!”這話秦旭說道其實還真有幾分真心。原本秦旭,甚至包括郭嘉在内,的确是存了借兵的念頭,可在經曆了剛剛之事後,秦旭的心思倒是有了幾分變化。要想解決江東事,果然單憑懷柔是遠遠不夠的。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不能将山越人同化,就算是在現在烏鳢烏梅答應的再好,倘若再有類似之前事情發生,秦旭幾乎不用想就可以預料必然還會有這麽一出上演。與其到那時再清算,倒還不如借着如今沙摩柯之事提供了契機,先安撫好烏鳢的情緒,卻也是提前劃清了界限,待空出手來之後,再來解決當初困擾了孫權一輩子的山越之患。
隻是沒想到,自己的這點心思還沒有說出來,就已經被烏梅看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