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烏鳢順着武陵蠻此番目的,用來誘惑沙摩柯的托辭而已。若是此戰中最後秦旭一方獲勝,便可以說是沙摩柯逼迫所爲,将自己摘出去,而就算是劉表一方勝了,從劉表的角度,也絕對不會允許後在大後方出現一支實力足以威脅到自己的蠻族勢力出現,那婚約之事,怕也用不到自家操心。所以烏鳢舍得大放阙詞,胡亂應承,隻是沒想到秦旭能在豫章被蔡中大軍團團圍住的情況下,竟然還真能帶人來此處“大力襄助”新都宗部,讓烏鳢之前兩邊讨好的打算都落了空。
雖然皆是以族人宗部爲重,自家寶貝女兒也一力贊成算計秦旭,但憑烏鳢數十年的閱曆,焉能看不出烏梅對秦旭的異樣?怕是連烏梅自己也未必能清楚她自己對秦旭這個漢人高官,究竟是個什麽想法。但至少烏鳢可以從眼前的情況确定的是,烏梅同秦旭在行軍中**一帳,眼眸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應付,或者是……已經成了習慣?再聯合上次被太史慈救下時的情景,烏鳢隻覺得一個頭要有兩個大了。
失算了!失算了!豫章城那邊的戰事,單隻看秦旭能在這裏出現,其實就很說明問題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堅持當初的主張,有烏梅在,至少能同呂布軍賣個好。現在倒好,沙摩柯本就對新都宗部不懷好意,又惡了秦旭,這事兒辦的,忙活了半天,到頭來啥好處沒撈着,還弄了個裏外不是人。現在沙摩柯又同秦旭面對面對上,現在烏鳢臉上幾乎糾結成了一團。
和烏鳢患得患失的心情不同,沙摩柯在聽了自己的諷刺之後,依舊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倒是讓秦旭暗中警惕。
别人不知道沙摩柯,單隻看沙摩柯的做派和出身,極有可能就被他這粗犷的外表和武陵蠻的身份給糊弄過去。可秦旭卻是知道,這位日後劉備所借重以攻東吳的猛将,并非隻是個如眼前這般狂妄自大的蠻族首領。若是如此,絕不會在中原天下大亂,局勢未明時,趁機一舉統一了南蠻諸部,表面依附劉備,成爲了不爲史書所載,卻是實打實控制了荊南四郡及江東一部的一方諸侯。這樣一個人物,雖然目前尚距其成爲能直接影響了蜀漢同東吳兩國形勢的蠻王有近二十年的時光,但已是不容小觑。絕不可被其表面所惑。
“秦旭是吧?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某家已經向新都宗部烏鳢寨頭下了聘禮,按照我部族的習俗,她已經是某内定的女人!某家同自家女人調笑,怎麽也幹着你秦大将軍的事情了?還用得着你這漢人高官,來插手我們這些你們眼中蠻夷的婚嫁之事麽?難不成秦将軍眼中,這山越一族是你的附屬不成?或者還是說,你們漢人之前就經常擄掠我等山民爲奴,就連你這大漢衛尉,位列九卿的高官,也要如此做派麽?”沙摩柯回頭看了烏鳢一眼,眼角挑了挑,繼續說道:“這完全不成規矩麽!卻是把我等看成是什麽了?沙摩柯雖然不懂你們那些彎彎繞,但也絕不會輕易就範的!而且不單單是某家,這荊南、豫章之地你等眼中蠻人四十餘萬,怕也皆是這麽個心思,唔,你說是吧?烏寨頭!”
“說的好!沙摩柯!沙摩柯!你這性子若是在用計時再多幾分小心,稍加曆練之後,也必然也可成爲獨自統兵一方之将了!”沙摩柯洋洋灑灑一番話音剛落,正在觀察秦旭的反應,身後的兩人也自握住了懷中的兵刃,警惕的注視着甘甯,卻冷不防突然見秦旭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幾分笑意,這笑容越來越大,最後直接鼓起掌來。似乎并沒有被剛剛沙摩柯的一番話所影響,甚至還露出了幾分欣賞的意思來,卻是讓帳中諸人,包括沙摩柯三人及甘甯、烏氏父女兩人在内,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如今的沙摩柯還是嫩了點啊!還遠不是那個值得東吳及蜀漢兩國争相拉攏的舉足輕重的人物。雖然政治智慧有了,但還是太嫩了些。以至于本身的用意,雖然也加了幾重掩飾,卻孰料并沒有讓人太過費力,就被瞧了出來。
其實處在沙摩柯所在的位置,沙摩柯的心思并不難猜,從一開始見到秦旭時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口就叫破了秦旭的身份,再到之後的故作莽撞之态挑起糾紛,見秦旭不上鈎之後,又拿烏梅說事,逼眼下首鼠兩端的老蠻王烏鳢表态,直到現在最後挑明用意,說到底,目的同秦旭一樣,就是也想要挑起山越新都宗部同秦旭所在的呂布軍勢力之間的矛盾罷了。
隻有烏氏同秦旭的聯系脫了弦,沒有了能夠繼續發展的支持,才不至于在僅隔幾座大山之外,給武陵蠻樹立一個隐藏的強大敵人。雖然就現在的實力來說,武陵蠻的綜合戰力,遠在山越之上,可若是新都宗部繼續有江東漢人勢力的大力“支持”的話,正在不斷縮小的差距,絕對會以一個讓武陵蠻難以接受的速度快速縮小。這對于心中有溝壑,有抱負,期望也趁中原天下大亂,漢人勢力無暇南顧之機,成就一番事業的沙摩柯來說,絕對是難以接受的。再說眼下爲了能從意圖染指大漢天下的劉表處,争取到荊南以南武陵蠻活動區域的穩定,以及更大的屬于自身勢力版圖的擴張,武陵蠻已經選擇了支持劉表的動作,對呂布軍勢力動了刀子。秦旭作爲呂布軍中頂層的人物,沙摩柯就算是不趁機冒險動手斬呂布一臂,也絕不會眼看着新都宗部被秦旭拉攏。這不管是對日後武陵蠻的發展,還是對盟友劉表的“大業”,都将不是一個好消息。所以沙摩柯不管是撒潑耍橫,故意胡攪蠻纏,所有的目的無不都是要絕了竟然當真敢到山越新都宗部來的秦旭同烏鳢之間的任何友好意圖。
沙摩柯自認應該做的很好了。不管是從在同秦旭見第一面時的驕狂,還是死死揪住烏鳢的話柄,坐實同垂涎已久的嬌滴滴的小美人烏梅的“好事”,沙摩柯的“本色出演”,相信一個志大才疏、驕狂蠻橫、卻又背後實力雄厚的武陵蠻下一代蠻王的形象已經成功在秦旭面前出現。必然能讓秦旭對自己産生小視的同時,惡了同山越新都宗部的關系。這樣一來,既能保證此番托大,隻帶了這區區幾個人前來犯險,如今進退不得隻能硬着頭皮拼人品的沙摩柯,能讓秦旭心生顧忌,不敢用強,又能間接的達成自己的目的,這小算盤打得,想到精妙處,沙摩柯自己都不免有些得意了。可誰知話音剛落,就被秦旭一語給下了定論。
故作驕狂!故意誇大!故意挑撥!……未來南蠻之主沙摩柯的一系列動作,雖然都有其背後的用意,細思之下,也的确是有道理的很。但若隻就目前的情形來說,其實倆字就可以概括沙摩柯的心思了。心虛!就是心虛!秦旭可是久經賈诩這老狐狸和蔡琰這腹黑女“調教”的,再加上前世商場、職場中爾虞我詐的拼殺,沙摩柯若是一貫蠻橫,或者裝作對他秦某人不熟悉倒也罷了,或許還真就如沙摩柯所預料的那樣,秦旭說不得真會在有所顧忌的情況下,用些心思,企圖壓服沙摩柯,從而獲得山越新都宗部的支持。同時爲了不給山越招災,也不會拿沙摩柯怎麽樣。隻是可惜,沙摩柯再怎麽留意,在心思上也終究難免有疏漏,一個不經意間的詞彙,讓秦旭登時明了。
衛尉!這是獻帝劉協還在時,爲了表彰秦旭奔馳長安救駕之功勞,特進的九卿之位,在曹操扶新帝上台之後,爲了拉攏呂布,特地也将秦旭這官職前面的“特進”二字給去了。可這件事情,雖然并不是什麽機密之事,可知道的人并不多。有老丈人呂溫候那天下第一猛将的光環在前面擋着,就算是在中原勢力當中,知道秦旭乃是呂布女婿,青州軍勢二号人物的比比皆是,而知道秦旭乃是徐州刺史的人也是不少,但知道秦旭當初還被獲封征東将軍的人就少了很多,知道秦旭爵位是武亭侯的,足可謂寥寥可數,而除了呂布、曹操、馬騰、韓遂、以及當初獻帝封賞時在場的人外,就連本軍中将領,對秦旭還是大漢九卿之事,若不悉心打聽,也絕少人知道。但沙摩柯卻一口叫破,而且聽語氣,似乎還對這個位子的職能很是熟悉。怎能不讓秦旭生疑?而且退一萬步,就算是沙摩柯這消息來源于仔細打探過秦旭背景資料的老蠻王烏鳢,天可憐見,秦旭這當了三年多的衛尉了,自己尚還不太清楚本職的職權究竟是什麽呢,一個極南之地的山越蠻王會知道的比當事人還清楚?更别說是沙摩柯這一個遠在荊南之南的蠻王之子,一個大大咧咧,性情驕狂的蠻族少年了,這本身就讓人奇哉怪也!更别說是中了沙摩柯這以進爲退之計了!
爲了達到基本相同的目的,費心巴力的在絞盡腦汁算計秦旭,卻最終隻得了不上鈎的秦某人一句“可以爲将”的評價,也真是難爲了沙摩柯這位日後以勇力而著稱的蠻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