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賴這年頭通訊極爲不便,劉磐雖然之前隐約聽說過當年袁紹麾下先登營揚威北地的名頭,但卻從未正面與之打過交道,更别說是知曉這本就被藏之極嚴的大殺器的信息了。因此在突然發現本應該是空船的江東戰船竟然有埋伏的情況,雖然心中大驚,但遠遠還沒有到恐懼的階段,所以還能強作幾分鎮定的安排兵士樹起箭盾,從容後撤,以期少造殺傷,及早抽身同黃祖後軍會和後,再另行計較。
“想走?哪這麽容易!”若是普通弩弓,劉磐的應對策略做的絕對是相當及時而有效。也足以看出劉磐雖然在劉表軍中雖然名聲不顯,但也的确是有兩把刷子的,最起碼對于戰場之上的應急反應相當的出彩。隻可惜,由于信息的不對稱,使得劉磐一方面調派人手回轉船舵,又集中甲闆上所有兵士依舷而立,豎起厚達三寸的箭盾的動作,注定是要徒勞無功了。先登勁弩之所以被稱作大殺器,絕不僅僅是因爲其弩箭短小射速極快,讓人防不勝防,更重要的卻是其三棱箭頭的穿透力,秦旭曾經命人做過試驗,三十步内(45米),改良後平穩擊發的先登勁弩最高足可穿透十五層皮甲而其勢不衰。就算是超出了七十步(105米)有效射程之外,雖然準頭會略有偏差,但其殺傷力卻僅減低了三成左右,絕非一般弩箭隻重鈍面殺傷可比。在見了劉磐的常規動作之後,牽招臉上就湧出了難以抑制的笑意。
“有古怪!”兩船其實已經靠的相當近了。劉磐所乘鬥艦順流而下,想要調轉船頭談何容易。船上的燈光都已經能夠照清楚牽招所在船隻上先登營兵士冷漠帶着殺氣的眼眸了。劉磐心中猛然生出了一股危險的直覺。太鎮定了!對方太鎮定了!随着劉磐一聲令下,因爲匆匆忙着轉頭,而在甲闆上或是舉着箭盾擠來擠去,或是空握着弓箭等候劉磐軍令等待回擊的自家兵士,在甲闆上占據了太多的位置,顯得糟亂不堪,而與之相比的,卻是對方船上那幾乎未曾偏離過己軍要害,引而未發的弩矢寒芒成了鮮明的對比。對方這是要幹什麽?
“就讓牽招大爺請你們這群妄起戰端的賊子,嘗嘗北地特産吧!”就在劉磐對牽招等人的異樣舉動而奇怪,正有是不是高看錯估了這些明顯從身高、披甲等諸多方面看起來更像是北地“旱鴨子”威脅的念頭升起時。隻這一頓念的功夫,對面船上牽招衆兵将已經有動作了。
正如之前甘甯所言。水戰之要在于壓制。如何最大限度的用遠程武器殺傷敵對方有生力量,才是一個合格的水軍将領應當仔細推敲的要義。所謂正面接舷而戰,甚至像是甘甯“俘獲”百餘名先登營兵士時,兩船相撞的舉動。其實就如同陸戰鬥将一般,要麽是在絕對的優勢之下,對敵對方引而不發的震懾和炫耀武力的行爲,要麽就是最終彈盡糧絕,不得不如此死磕以換取一線生機的做法。一般情況下,這種傷敵以前,自損絕對要超過八百的玩命打法,是極少會出現在常規戰事當中的。
因此能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弓箭床弩之類的遠程打擊武器。這也就是爲什麽曆史上再曹軍八十萬南下江東時,周瑜敢隻借五萬大軍,和數十萬箭支就敢請命應戰的原因。
先登營水戰的确不行!這是個不争的事實,但若說到在戰場上遠程控制的手段,有先登勁弩在手,有白馬義從的前科,說句不客氣的話,能入得牽招法眼的軍勢,普天之下還真沒有幾個。别說是劉磐黃祖了,便是劉表軍任何一支戰兵,恐怕都不在其内。
“嗡!……”随着一聲不同于任何一種弓具弩床能夠發出的聲響,一支離弦而去的特制弩箭自牽招手上“首發”,就像是一個信号,幾乎是隻在半個呼吸的功夫,五連發的一千支弩箭,在黑夜中猶如瓢潑的雨幕一般,潑向了劉磐所在的船隻。
“哈!弟兄們看,原來還真是群沒有打過水戰的旱鴨子!無需懼之!弓箭手,給某……”就在注意到牽招諸人平舉着手中的弩具,标準的方向竟然像是要對着被數十名兵士推舉着的箭盾時,劉磐最初因爲重負而強壓着慌亂的臉色終于平緩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湧上了幾分嘲笑之意。劉磐的信心來自于常識。江上不比陸地,夜晚的江風大的很,就如劉磐所在的船隻,在有帆的情況下,順風而行能節省很大的輔兵之力,但若是如同剛剛那般轉舵回行的話,就頗爲費力。船隻尚且如此,作爲主要的遠程攻擊手段,等閑一般的箭矢也是極受江風風向的影響,甚至很有可能會影響目标的命中和殺傷力。因此若非是久經水戰的将領,在這等情況下,别說是兵力、戰力“對等”的情況了,便是多上一倍的箭雨來襲,說不得命中率也将是小的可憐,更别說會對早就準備了十餘面箭盾的劉磐所在船隻造成實質上的殺傷了。因此劉磐在察覺了這一“事實”之後,幾乎是在牽招動手的同一刻,決定教一教這些膽敢做妄拒“天命所歸”的劉表進軍江東的阻路石的呂布軍兵将,什麽叫做水戰。但可惜的是,從先登勁弩弩具中射出的特制弩矢,首先在速度上就超乎了劉磐的常識所見。劉磐激勵軍心的話還未說完,反擊兩字尚在嘴邊,就看到了在劉磐意識中超乎常理的情景。
“将軍快閃!”江上大風依舊,劉磐賴之以爲保命根本的箭盾也在,隻是這兩樣竟然都無法阻擋一反常理激射而來的弩箭,随着一聲聲弩矢穿透厚厚的木闆發出的悶響,緊接着傳來的被去勢不減的弩矢傷及的自軍兵士語帶驚愕的慘叫,似乎直到力氣流失殆盡,也難以置信爲何自己明明躲在厚厚的箭盾之後,還會被傷及!甚至還有十餘名手握弓箭,等候劉磐軍令準備反擊的兵士,是被洞穿了前面袍澤身體的箭矢所傷,雖然由于箭勢直穿兩重而有所減緩,并未緻命,但若再提反擊,卻也已是不能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被身邊親近兵士一把拉開,才堪堪躲開貼着身邊擦過的一箭,隻是那有别于江風的銳利勁風,還是讓劉磐脖頸上的肌膚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冷顫。眼見着除了在艙底劃槳的輔兵未受箭雨侵襲之外,甲班上無論是擁盾的兵士,還是持弓的箭手,除卻十餘個極爲“幸運”沒有被波及外,幾乎是死傷了一地。就算是站在人後,僥幸被前者擋去了大部分弩箭的力道,或是沒有傷到要害之處的兵士,也因爲弩箭上三棱放血槽之故,眼見着一陣痛嘶之後,就漸漸沒了聲息。這和劉磐之前所預想的以競全功的情景完全不一樣,以至于劉磐的臉上還保持着對牽招破釜沉舟一般對策的嘲諷,現在看來,這神情就好像被劉磐留給了自己。
“将軍,勢不可爲,還是早早脫身爲妙啊!”得虧劉磐這邊并不知道牽招及一衆先登兵士常備的弩箭隻有兩個基數,也就是每弩隻常備能夠發射兩輪的存量。而且在裝填極爲不易的情況下,下一輪最快也要在十息之後才能裝填完成。其實已經留給了劉磐及一衆殘兵足夠的逃走時間。但這些秘情劉磐手下兵将并不知情啊!劉磐身邊的兵士,眼見僅僅隻一輪的射擊,就殲滅了甲闆上大部分的有生力量。而對方卻停止了射擊,反倒是分下一部分人下到底艙将船隻慢慢的滑動靠了過來,還道是對方見基本的抵抗力量已經消滅,不想再浪費箭矢,而是想來接舷而戰,急忙催促劉磐說道。
“不!不行!他們也就兩百旱鴨子!咱們尚且有熟悉水性的輔兵五十人,可戰之兵也還有二十多,在這大江之上,猶有一戰之力!不行!不能這麽輕易的就放棄!”雖然身邊的兵士沒有明言要棄船而走,省的被來兵包了餃子,但劉磐卻是下意識的一個勁搖頭。誰也不會理解此番一心想要在劉表面前好好表現的劉磐,“夢想”被擊碎後的悲憤心情。就這麽不發一箭,就不明不白的認輸,也太讓人憋屈了。别說是根本沒有辦法再讓劉表另眼相看,單單是一門心思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黃祖,在見自己丢了一條船後,也絕不會輕易繞過自己。劉磐現在看着越來越靠近,馬上就要撞上的江東戰船,眼珠子紅了,近乎瘋狂的吼道。
“将軍!不可!”身邊人還欲再勸,卻冷不防被劉磐掙脫了壓着的手臂,站起了神來,反手抽出橫刀,一副就要沖上去的樣子。
“将軍,對不住了!此等殺器,連箭盾都能射穿,絕非我等可以用血肉之軀可擋!末将等還不想就這麽送死!”眼見劉磐不聽人勸,本就已經被先登勁弩的威力赫住,此番僥幸沒有遭難的水軍兵士,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臉上猙獰之色一閃,拿刀柄狠狠的就向劉磐腦後擊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