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黃祖不想再快一點。實際上,有劉磐這等一門心思想要立功巴結上司以圖上位的“人才”在側,至少從士氣上,着實是能看出劉表麾下的這支水軍被稱作各臨江勢力中水軍第一,其實也算的上是名符其實的。
船底的輔兵搖橹搖的手臂都似乎要腫了一大圈似的,但還是在軍頭的監督下,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氣,再加上此番是順江而下,若不是因爲黃祖謹慎起見,對甘甯出身雖然有些瞧不上眼,但對甘甯在大江上傳揚了數年的錦帆賊的威名還有幾分凝重的原因,将每艘戰船上都按照最高載重載滿了兵士,因而拖累了船速的話,沒準還能再快上一些。
黃祖雖然在性子上有些驕狂,但實際上這些年能被稱作荊襄第一戰将,被劉表重用,托付江陵重鎮,後來又将駐紮之地,移到了偷來的廬江郡臨江,在戰事上其實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在見了江上月下微光朦胧中,十餘艘戰船的黑影,黃祖直覺上第一個反應就是下令再加快些航速,追上前方的船隻。對近在咫尺,可以說是費盡了好大心思,才弄到進出路徑的江中小島,都沒有再看上一眼。
“将軍!那會不會是甘甯的疑兵之計?”當初派人跟蹤蘇飛,死記下來進出小島路徑之人,正是頗有“上進心”的劉磐,此刻見黃祖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就在身左的小島,反而要對甚至連對方數量多少都沒有搞清楚的戰船尾巴進行追擊,雖然說也算是久經戰陣的劉磐知道,現在黃祖的選擇無疑才是最正确的,可還是對就這麽将自己的功勞抹殺,還是有幾分不舍,因而當即便提出了異議。
“荒唐!”黃祖眼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盯着劉磐的目光讓後者不敢擡頭,直接駁斥道:“疑兵之計?!你給某說說這不過八百人的錦帆賊,會在如此孤島之上,給某這兩千精銳設下什麽疑兵之計?好!黃某可以聽你的建言,省得日後‘有人’私傳某霸道!某可以不去追擊,這就掉頭回去上島!可是有一條,若是此番島上并沒有任何賊軍兵馬,反倒是給了賊首甘甯脫逃之機的話,主公問起,又該當如何?”
“這……将軍息怒,是末将思慮不周!末将這就下令,全軍再行加速,今夜務必要将錦帆賊一舉殲滅!”天可憐見,劉磐的目的,隻不過是單純的想要用這種提醒的方式,來略表一表自己現在看來已經随風逝去的“大功”而已,劉表治下的世家大族,對甘甯的憤恨荊襄人人皆知,此番甘甯在劫難逃,這大功哪怕隻是被分到一小部分,也足夠劉磐在軍中更進一步,劉磐又怎麽會甘心這功勞就這麽被黃祖輕易的抹去?可面對顯而易見的事實,黃祖的話又說的犀利,劉磐可不想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哼!既然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那還不快去!”見劉磐說完話後還杵在原地,黃祖直接叱道。看着劉磐奔向船弦的背影,黃祖再不掩飾對劉磐的厭惡之感。想想還是蘇飛好啊!被劉磐奉承的膩煩了的黃祖,開始念起了被自己利用的老部下蘇飛的好來。既是同鄉,足可以信任,爲人又穩重仗義,若不是“交友不慎”,自己又何必天天看着劉磐這總在自己身邊轉悠的小人嘴臉!平日間也就是自己不說,想看看這厮究竟是怎麽個章程罷了,還真以爲自己不知道這厮私底下,同老冤家蔡家也在暗通款曲麽?!
“喂,賊頭兒,那黃祖小兒的戰船眼看着快要追上來了!我等該如何應對啊?”黃祖在這邊因爲船速問題,很有可能會讓其今晚的行動功虧一篑而沖着劉磐大發脾氣,這廂被黃祖念叨的甘甯卻也是面色不渝。原因當然就出在身邊之人上。此人正是前番在船上吐的稀裏嘩啦,手軟腳軟再加上武力的确比不上甘甯,而被迫帶傷投江自保的牽招!
說來牽招也是憋屈的很。在北地,曾也同天下精兵白馬義從過過招的先登營牽招大爺好歹也是一号人物。在進入到了呂布軍戰鬥序列之後,作爲親眼見證了秦旭首戰的牽招,本質上着實算的上是秦系一員大将,這幾年的幾番戰事下來,冷靜、勇猛的性子也頗得秦旭和呂布的看重。而随着秦旭地位的攀升,作爲同秦旭保持了良好關系的先登營副統領,牽招之名在青徐兩州也漸爲愈來愈多的人所知。前番平定江東之戰時,牽招沒落着出彩,眼見着就連臧霸這等小字号,也已經在丹陽郡獨當一面,身爲老大哥的牽招大爺,怎麽也不能被其比下去不是。所以此番被秦旭點了将之後,那叫一個事事争先!隻是可惜啊!有心在江東戰事上也大放一回異彩的牽招,在頭一陣就遭了迎頭一擊。大意之下,被甘甯将他連同其它百餘名旱鴨子,在大江之上來了個一鍋端。就連牽招自己,也差點就喂了江底的王八。這可讓牽招深刻體會到了四百年前,同樣是在江邊的那位項藉大爺的心境,什麽叫做無顔見江東父老啊!這就是!以至于牽招其實在廣陵被救起來時,就已經醒過來了。之所以裝暈避秦旭及同僚不見,也是自覺臊得慌,實在沒臉見人。直到聽到麹義說郭嘉已經針對甘甯施了策略,秦旭見自己并無大礙,那百餘名和自己同人不同命的落難兄弟也性命無礙之後,也有了招攬之意。牽招這才“醒過來”,沒想到展現自己“大度”的話還沒有說兩句,就被秦旭和麹義派來作了這活計。
牽招也着實是尴尬的很。自己是對方的手下敗将,根本就沒臉說些什麽。再者自己反正性命無礙,畢竟日後就是同僚了,太過計較顯得也忒矯情了些。牽招可不會去費心琢磨郭嘉這等妖孽的計策會不會成功。
隻是想雖然這樣想,話也是這樣說,當真的再見到甘甯時,說牽招心裏不泛膈應那絕對是假的。可都已經到了這份上了,又有秦旭的軍令給牽招當台階,牽招也就隻有在嘴皮子上過過瘾了。
“唔?不知牽副統領有何指教?”說來在見到牽招之後,也覺得相處有些尴尬的甘甯,自上了船後,就根本沒拿正眼去看過牽招,就算是牽招明顯是在怄氣般的出言“調戲”,甘甯也隻當自己是大肚漢,不和手下敗将一般見識。隻是此刻甘甯也見到了黃祖的戰船順江追來,卻是将心思轉到了如何擺脫黃祖戰船之上。甘甯畢竟是水戰的行家,知道黃祖所帶來的這十餘艘大型戰船,雖然載重量大,節數不高,可自己這錦帆船還好,江東派來的船隻卻是比中型戰船稍大些的标配大戰船,同被稱呼爲江上霸主的劉表水軍所用的大戰船,在根本上出于劣勢狀态。也就是因爲此刻江上風高浪急,再加上黃祖戰船甫停初動,才顯得自己這方的船隻速度優勢。可一旦被黃祖戰船在江面上理順了航速的話,所謂接舷而戰,很有可能會在半個時辰之内就會發生了。因而雖然牽招的話傷耳朵,但甘甯一來也存了不欲一上來就惡了同僚,二來也是因爲眼下戰況緊急,所以也強壓了一口氣,淡淡的對發問的牽招說道。
“主公可是吩咐了,此番戰事在大江之上,我等皆受你這賊頭兒節制!怎麽?沒膽子同黃祖幹一場?”也不知道是牽招天生同甘甯八字犯沖。說實話,自從知道甘甯在一開始就落入了郭嘉同秦旭的算計當中時,對于自己前番那技不如人丢兵棄甲之舉,牽連甘甯的情緒已經淡了很多了,此刻也就是耍耍嘴上的威風罷了。
“呸!牽招!某家不過看你傷勢初愈,才不和你一般見識,再這般聒噪,别以爲有秦使君在背後,你家甘爺就不敢再把你丢下江去!”甘甯作爲錦帆賊首,那小脾氣也是火爆火爆的,眼見着自己的一再忍讓,換來的卻是這個臉色蒼白,明顯傷勢還沒好利索的家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一口一個賊兒頭,叫的那叫一個實誠,甘甯的性子也被激的湧了上來。
“咦……行!你行!某聽主公和左軍師,總是在誇贊你爲水戰無雙,說實話,某沒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言過其實!若是如同上次那般,隻會仗着船隻堅銳之優勢,野蠻對撞的話,這水戰其實也好打的緊啊!嘿!是吧!?”這年頭北方人不識水性者十有八九,更别說是曾經在陸戰稱雄的先登營兵士,根本就對江東所謂水戰,連個基本常識性的認識都沒有,見識了上回甘甯大船撞翻自己小船的“戰鬥方法”,很大一部分人都難免認爲所謂的水戰,其實也就是這樣,牽招自然也不例外。
“哼!井底之蛙!”甘甯算是看出來了,牽招今天扮演的,純粹就是個沒事找事說話不走腦子的家夥,徒勞在這事兒上糾纏,除了生生扯下了自家的智商之外,别的一點好處也無。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麽破了眼下這局,也算是給秦某人繳上一個投名狀,讓秦旭另眼相看來的實在。想通了的甘甯當即别過了頭去,不去看牽招那張在甘甯自己看來望之生厭的臉,冷哼一聲道:“看好了!今天爺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做水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