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呂布就算是想要抽身也已經解釋不清。曹操的手段用的太絕了些。呂曹同盟已爲天下所知,之前平分河北之議,在某些人的操作下,如今也在諸勢力眼中也不再是什麽秘密。不但如此,此番曹操的做派,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籌功,在大義上給足了呂布實惠不說,連冀州的實權都“白送”給了呂布。這時候呂布出來說這事兒和某家沒關系,傻子都不會相信。也難怪一貫喜歡占便宜的呂布,這回占了這麽大的便宜,卻被氣的要罵娘了。
“主公,曹操所圖非小!主公須當謹慎才是!”因爲這回曹操的動作太快,保密工作做得幾乎天衣無縫,甚至就連秦旭手下的消息源暗影,在此事被廣布天下之前,都沒有得到絲毫的消息。足可見此番曹操着實是下足了功夫。
“哼!這某自然曉得!曹賊這是等不及要行霹靂手段,借此陽謀,行他那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大計了!”呂布冷笑說道。屁股決定腦袋,如今已經坐掌穩定發展了四年的青州,實力雄厚的呂布,看問題的角度以及作爲上位者的思維方式,已遠非之前狼奔豕突或者寄人籬下時那般沖動,曹操的這回的用意又不似以往般遮遮掩掩,呂布自然明白曹操的心思。
“奉天子以令不臣?呵!主公莫不是要贊歎曹操的周公之志麽?”聽現在因爲前番曹操的作爲而動怒,如今已經漸漸有些冷靜下來的呂布,在話語中對曹操此番針對呂布軍的計略,除了有些不忿之外,竟讓還隐隐有幾分激賞之意。秦旭不由苦笑說道。
“雖然大漢自桓靈二帝始,便自動亂不堪,可畢竟是天下正統,隻是這數十年積弊之下,才有了如今英雄并起之勢。如今看曹操之舉,雖然手段上有些過激,可倘若……”呂布聽明白了秦旭所問,眼眸中閃過幾分遲疑之色,慢慢說道。不得不說,曹操在操弄人心的手段之上,的确是他人所不及之處,至少所做之事,不管是弄權也好,使詐也罷,總是能用所謂大義做出诠釋,就連呂布在細思之下,也不得不被其所影響。而若不是兩世爲人的秦旭,早知道了漢末的走勢,單單隻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上,直到如今,卻還是要對爲了實現自己中興大漢的抱負,甚至不擇手段的曹操叫一聲的好。或許正如曆史上近二十年後,曹操年老時說的那樣“設使天下無孤,天下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可對于呂布來說,如今坐擁三州的呂布雖然從手段上還是心境上,也是漸漸生出了幾分王霸之心,但畢竟不管如何,從内心深處還是支持大漢正統的。也難怪會在最初聽聞曹操這番的謀劃之後,極短的時間内,因爲被利用而生出的怒氣便退去了大半。言語間也生出了幾分對曹操的“理解”之意。
“主公!”秦旭直到如今,也是有些看不透眼前這位自家老丈人,爲後世诟病了數千年的溫候呂布,究竟那思維能跳躍的幅度究竟會有多大。這明顯曹操是在算計自家,隻是抛出了個誘餌,一個未來有可能有所報的未知的猜測,便能生出這短時間内的多重心态變化。秦旭臉上苦澀笑意更濃了些,道:“主公仁心,不忍見生靈塗炭,這旭自是曉得。可即便是如今曹操表示了所謂的誠意,又是主動送上冀州,又是爲主公加官進爵,所爲者何,人心皆明。一來是穩住主公不要在其四面臨敵之時襲擾其後,二來也是将主公逼到天下群雄的對立面,難不成主公當真相信若是被曹操得了雍涼全境、甚至河北三州,乃至于平定天下之後,還會容主公獨據三州,爲藩外之臣,平分天下麽?屆時呂曹兩家必有一戰,一如開國之初境地一般,隻是不知主公如今在揚州在手的情況下,看能再覓得江東八千子弟麽?”
秦旭這番半是恭維半是勸說呂布之語,卻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再次改變曆史。倘若後世史學家知道自己竟然在勸說被釘上曆史的恥辱柱,嗜殺好戰的戰神,不可有婦人之仁,怕是就連秦旭自己都有些覺得可笑。可如今漢末的曆史車轍在細微處已經偏離了軌道,孫氏賴之以成王霸之業的揚州,已被秦旭所得,因緣際會之下得川中之地用武而繼大漢傳承的劉備如今還憋屈在公孫瓒之下,意行架空之事,其餘荊襄劉表、益州劉焉劉璋父子,以及正在西涼面和心不合的馬騰韓遂哥倆,用曆史上青梅煮酒論英雄的曹老闆對大耳劉說的話“盡皆碌碌之輩”。也就是說,照這樣下去,若是不出意外,整個大漢亂世最終将要演變成呂布同曹操二強,一據西北一占東南兩廂争霸的局面,一如大漢建國之初,西楚霸王項羽同漢高帝劉邦争奪天下一般,很顯然,同手控天子的曹操來說,至少在大義層面上,呂布并不占據優勢。最大的可能就是武力堪比西楚霸王的呂布,最終也步上項羽的後塵,最終在青史上留下一抹歎息。而追随呂布自長安之始走到如今的這幫人,尤其是他秦旭,最後最好的結局,會是如何?别人秦旭不知道,最起碼,他秦某人作爲呂布的女婿,身後可還是有一大家子人呢,難不成到時候仰望曹操,亦或是曹操那幫子變.态兒子的鼻息過活?
“這……這該當如何?”或許是秦旭說出的這番話超出了性子直爽火爆的呂布所能考慮到的後果。呂布臉色大變,眉頭也漸漸又攥成個川字。
“主公勿憂!旭想此番曹操所行之事之所以事前沒有任何風聲,很有可能也是因爲曹操不知什麽原因突然做出的決定。而且一向同曹操不對付的朝臣如今的支持态度,也極是可疑。根本不可能是那幫子自诩老成謀國的老臣們所能做出來的事情。或許……”見呂布聞言有了松動之意,秦旭心中輕籲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可說着說着,秦旭自己也不由得被自己急智所說的言辭繞進了一個怪圈。是啊,曹操雖然有時候沖動,但絕不是個急性子的人!如今河北事剛剛因爲二袁兄弟、公孫瓒、劉備兄弟,以及曹操及呂布在河北的布置,各方勢力勢均力敵,使得表面上平穩下來,而曹操大軍自昔日兖州起兵至今,五六年間一直都在各地征伐,同呂布軍之前所遇到的情況差不多,兵士已經是強弩之末,單看出征河北之事,足足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在白馬港集結了勉強能讓曹操在并州“安心”處之的大軍,就可見其實現在曹操軍勢也已經是有外強中幹之勢。曹操是用兵大家,倘若沒有足夠的把握,是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再起戰端的。除非是有了必勝的把握,或者是出了什麽重大的變故,才會使曹操這般人物也亂了方寸,竟然出此下策,要于天下爲敵,甚至還不惜付出絕大的代價,也要拉呂布下水。可許昌究竟出了什麽事呢?!……秦旭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湧過一個個可能,卻皆被否認。
“主公,臧司馬、高将軍、張将軍、郝将軍等并賈先生奉召來見!正在前廳候命。”正在中堂廳中的呂布同秦旭皆是陷入沉默時,府中家将突然來報說道。
“同某去聽聽他們的意見也好!”呂布揉了揉因爲秦旭之語力思而使得青筋暴露的額頭,對秦旭說道。秦旭剛剛的一番話,其實正是說動了呂布心中最爲看重的一塊。自九原起兵以來,呂布可以爲天下人所誤,可以被親近人所叛,可以爲昔日的上位者所欺,可對于十餘年來一直追随自己的老弟兄,無論官職大小,軍中職位如何,呂布還是十分看重的,也正是如此,呂布在當初盡管名聲糜爛時,也能甚得兵心。可剛秦旭所言若是被曹操得了天下之後,呂布軍如今這十餘萬大軍将要面臨的境況,才是讓呂布再次動搖了心思的本源所在。而在見秦旭本是在勸說自己,卻是說着說着先自陷入了沉思,呂布左右無甚思緒之下,也不去再問,招呼秦旭一同前去。
“主公!”
“呂将軍!”
近年來,因爲青州發展已經上了正軌。而且因爲要坐鎮本營的原因,親自出戰的機會大大減少,這種昔日十分平常的戰帳之會,如今再被呂布征召發起,竟也突然顯得凝重了許多。有資格來參加這等呂布軍高層會議的呂布軍文武衆将,在見呂布同秦旭聯袂而來,前廳中頓時一靜,紛紛起身見禮道。
“罷了!”呂布凝眉揮手,示意衆人落座,正待開口将在中堂同秦旭議論之事同衆人說一遍時,突然見前廳之外,本是應該留在府中的郝昭,正随着呂布府邸家将急匆匆而來,雖然年幼,卻已有大将之風,一貫沉穩的臉上,竟是一副惶急之色。呂布認得郝昭,見狀疑惑的看了秦旭一眼,也不着急再說,示意放郝昭進來。
“二哥……咳咳,秦将軍,許攸先生自許昌回來,深受重傷,隻說許昌有變,便自不省人事。随行之人自稱乃是暗影中遊俠兒,說是此番歸來十餘人,盡皆死盡!尋文和先生不見,便死命将許攸送至府邸門前,也自氣絕身亡,昭試查之,此人身批數十刀創,隻憑一口氣撐到臨淄,可惜刀創複發,及至見到昭時,血……也已快流幹了……”郝昭說着說着,眼眶愈紅,聲音也變得哽咽難言。
“什麽!!”
“什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