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也說事已至此,如之奈何!”秦旭難得敢在自家這位脾氣非常人可揣測的嶽父大人面前開了個玩笑,語氣一變,便成了另外一個意思。眼見着呂布又要變臉,才讪讪一笑,轉移話題說道:“曹操有此舉動,怕是已經猜到了袁尚折道潛入許昌私見天子之事,背後肯定有人主使,識破了我等這釜底抽薪之計,又不肯就這樣被玩弄于股掌,才不惜推一個無論資曆實力皆是不足以坐上這個位置的袁熙來當墊腳石,不過……,袁熙這塊石頭不好搬呵!”
“唔?什麽意思?别賣關子!”呂布的注意力果然被秦旭這最後一句話吸引了過來,聞言細思了會,可沒多久便頗爲煩躁的擺擺手,問秦旭說道:“據某所知,如今曹操雖未像當初董卓、李郭一般肆虐朝堂,無視朝綱,可諸般行事卻也多借天子名義,不過就是舉薦袁熙爲冀州牧罷了,以曹操在朝中的勢力,這似乎并非難事吧?”
“主公說的太過委婉了!”秦旭笑着說道:“若是曹操當真一門心思想把袁熙推上這個位置,就像主公所言,哪怕是天子不允,依現在的朝中形式,他曹某人也能弄出天子的聖旨來,這并不奇怪。不過,倘若曹操當真要如此的話,那他就不再是曹操了!”
“說人話!”被秦旭繞圈.子的話兜的頭暈,呂布沒好氣的輕斥一聲說道。
“說來主公和曹操也打過十餘年交道了,這位大哥可是那種隻爲争一口氣,便不管不顧的愣頭青麽?”秦旭扯了扯嘴角,對呂布的“威脅”置若罔聞,繼續說道:“河北事之所以會亂成了一團,起因便是袁譚、袁熙兩兄弟相争引起。若是曹操爲收袁熙而惡了袁譚,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是非但冀州到手不了,連初得不久,人心不穩的并州也要丢掉,曹操好歹也是一時豪雄,怎麽會看不出這點來?當然,除非他在老袁家這哥倆之間,一碗水端平,将大漢州牧之職的任命當成兒戲,否則,此番河北事遠不會這般輕易結束的。”
“袁譚小兒已投曹操,且并州已被曹操大軍接收過半,想來就算是有所不滿,也絕不會有你說的這般動作吧?否則豈不是引火燒身麽?”呂布本身就是靠下克上上位的,所以想問題也喜歡另辟蹊徑。不過這話若是被袁譚聽到,或許會生出知己之感來。
“着啊!主公你看你都能想的出來,難道那曹操看不出來麽?”秦旭頗爲隐晦的翻了個白眼,在呂布反應過來之前,加快了語速說道:“所以!自河北方面傳過來的諸般消息,八成是曹操故意爲之的。目的就是意圖攪亂他人的視線,來達成其最終目的。”
“最終目的?什麽目的?還有,什麽叫某都能想的出來,他曹孟德能看不出來?”呂布隐約有些明白了秦旭的意思,但很明顯,自家女婿剛剛有話讓他不太高興了。
“主公息怒!旭之意,是曹操怎會如主公這般豪爽!不過是個心機狡詐之輩而已!之所以有這般動作,想必也是明知袁尚此番事,正如那屠龍之刃,斬了他欲染指冀州的後路,卻又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就是我們做的。才想出這等法子來,一來八成是打着他得不到,甯肯便宜讓袁熙那厮沾了,也不讓我等如願的心思;再者,也許是爲了試一試袁譚!”見呂布這麽快便反應了過來,秦旭嘿嘿一笑,将同賈诩分析河北情報得出的結果解釋給呂布說道。
“便宜袁熙?試試袁譚?他曹孟德爲什麽這麽做?”秦旭的話呂布聽明白了,也覺得曹操這舉動最有可能。呂布的親衛營、陷陣營中,也是有着同賈诩麾下暗影一般的情報源存在,再加上前番事使得河北巨賈甄家的徹底投誠,就相當于給呂布麾下多了一雙時刻盯着河北的眼睛。這些呂布麾下情報源其實近來也傳回的消息,言說并州曹操在要舉薦袁熙爲冀州牧之後,動作顯得有些詭異,不但将兵勢主力分出一半撤到了同冀州交界的壺關、白馬港一帶,同時兖州兵也有換防的動作。原本呂布還在思慮這是不是曹操想要加快速度,收攏河北全境的動作前兆,可若是那樣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将本就孤軍深入的大軍,再分作頭尾無法相顧的兩截,而現在被秦旭的話一說,卻是讓呂布有了幾分明白曹操的用意了。“曹孟德無愧當年許子将月旦評之語啊!”
這下就連呂布,也看出曹操這是要借勢爲退兵做打算了!河北事現下本就已經糾結成了一團,各方勢力也頗有勢均力敵之态,也得虧呂布退出的早,才沒有因爲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曹操不可能看不出來,與其空在河北浪費時間,倒還不如見好就收,将并州牢牢掌控在手中,坐看河北變化以待天時。而此番冀州之事,與其說是給曹操添堵,倒不如說是在曹操心中不痛快的前提下,卻也算是給了他一個抽身退走的台階。也難怪呂布會有這等感歎。
“是啊!這老兄雖然依照我們的謀劃,有了退兵之意,卻還在應付我等計策時,還想要再給河北事添上一把火!同時也能依着此事,探一探并州袁譚的心思,是否真心實意爲其所用,就足可見其必然會是主公日後頭号大敵!”秦旭站起身來,指着廳中挂着的輿圖說道:“冀州一亂,地處最東的并州所受到的影響無疑最小。曹操此番動作,反倒可以給那公孫瓒、劉備勢力,留下足夠的遐想空間,引誘其加大力度來攻略冀州,而冀州亂勢,估計在曹操看來,最爲擔憂的,便是我軍。畢竟因爲劉備的關系,以及前番主公受傷之事,我軍必然不會讓公孫瓒太過得意,因而将計就計的将距離冀州咫尺之遙的平原,拉入到戰火之中。而冀州因爲袁熙、袁尚兄弟因爲權勢的沖突,必然會生出内亂,又要應付南下的公孫瓒的來攻,必然會求救于兩人背後所靠之人。倘若彼時我軍應約出兵,那麽已經修養兵力完畢的曹操就能占據主動了,這或許就是文和所言曹操的反客爲主之計吧!”
“也就是說!此番我等扶持袁尚之計,其實就是一招敗筆咯?”呂布臉上閃過一絲煩躁,這種不是戰場厮殺,隻論策略計謀的戰場,對于他這信奉武力之上的天下第一猛将來說,着實令之頭疼。聽秦旭說到這裏,呂布愈發不耐煩起來。
“主公這是在罵旭了!”呂布的思維跳躍性也太強了些,秦旭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曹操這見招拆招,用的是陽謀!但前提是,我軍當真如他所料那般,十分在意冀州是否會因爲公孫瓒也攙和進來,而有所動作才行。”
“的确不能作任坐控幽州的公孫瓒得了冀州去!”呂布沉聲說道。
“着啊!想那曹操也必然會是這樣想法!而且曹操應該在這番謀劃中,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我軍對于冀州從未放手過,也絕不會放任當初‘逼退’主公不得不因傷回到青州的劉備勢力,當真借公孫瓒南下之機會,入主冀州!”秦旭不等呂布問出聲來,指着輿圖接着說道:“主公且看,倘若我軍當真會如曹操所料那般,出平原同公孫瓒争奪冀州。那麽青州、徐州、揚州三地,便會無足夠的兵力留下防守,特别是在荊襄劉表占據了廬江郡後态度**之時,倘抽調了大部兵力北上的話,無疑是在給他人送菜。從而再次陷入到河北的局勢當中。這樣一來,曹操現在雖然兵多将廣,實力超群,但後方卻爲主公所懾的局面,便會徹底被打開。中原、雍涼、甚至荊襄,便由得他曹操放手施展。就算我軍最終費盡了心思,同公孫瓒拼的兩敗俱傷,得了冀州之後,彼時實力大增,而且手控并州的曹操,便可以北上擊幽州,東征伐冀州,那我等所爲之事,就相當于白給他老曹家當長工了!”
“嘶……曹阿瞞用心何其毒也!賈文和之心計亦何其毒也!”難得的聽完秦旭的這番指手畫腳的長篇大論,呂布不由得長吸了一口冷氣。之前呂布一直還以爲秦旭阻止自己北上“報仇”,反倒是用心爲袁尚謀劃,是想要複制之前空手套白狼得徐州之事,在得知曹操的應對手段,以爲此番計策失敗之後,雖然沒有明說,卻也對給秦旭出謀劃策的賈诩,也是有些失望之意。可如今被秦旭說破之後,呂布卻是對當初将自己逼的不得不狼奔豕突的這位毒士,又有了新的認識,對秦旭以前千方百計也要将賈诩捆在身旁之事,也是有了幾分慶幸之意。
倘若按照此番秦旭所言賈诩的謀劃,怕是還以爲此番交鋒中占據了上風的曹操是要倒大黴了。難怪秦旭同賈诩乃至郭嘉,一直在力勸呂布将本軍的戰略布局重點放在南方大片地廣人稀之地上,而對河北之事的熱情興緻缺缺,就算是呂布親征,已經得邺城的防禦之權,極有可能将冀州變成第二個徐州,也是在呂布重傷之後,立馬就全盤撤回了在邺城的兵力,而故意讓曹操、公孫瓒、劉備乃至黑山賊潰衆,有可乘之機。合着這本就是賈诩等人或許在一開始河北生亂時候,就已經謀劃好的一盤大棋。
“小子!好手段啊!在你的眼中,難不成某也隻是一顆棋子麽!”恍然有所悟的呂布突然厲聲對秦旭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