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此時得董承召見,而松了一口氣的沮授同袁尚兩人不同,董承府中,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是他麽?!是不是來人?你給我說清楚!”在這幾乎被許昌民衆人人豔羨,飛梁畫棟,極盡奢華的國舅府邸之中,董承卻是正在一手撫着胸口,沖對面跪在中堂上掩面輕泣之人橫眉立目,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似的,沒頭沒尾的問道。
“……”跪在董承面前之人似乎保持這個姿勢許久了,在得董承這般問詢之後,眼眸中也是曾閃過一抹亮色,可随即,便黯淡了下去,嘴角邊閃過一絲自嘲般的笑意,便又恢複了不帶一絲情感的淡漠,任憑董承的唾沫星子四處飛濺,也不擡一下眼皮。
“别看你現在被天子封爲貴妃,但你也要知道,你做下的這種事,萬一被天子知曉,那你現在的這個身份,便是爲我董家帶來滅頂之災的根源!乖囡,爹爹是不會害你的,你老實告訴爹爹,究竟是哪個王八蛋奪了你的身子去?爹爹一定會想辦法,不會讓天子知曉這件事情的!”這跪在董承面前之人,竟然是之前董府仆從所雲,今日歸甯回府的董家大小姐,因當初陪伴聖駕同患難之功,被天子封爲貴妃的董承之女董琳。隻不過,董承現在卻是一反一慣表現出來的賢父良臣模樣,面色猙獰中帶着幾分無奈,刻意壓低了聲音對自家寶貝女兒說道。
“爹爹不是剛剛認準了來人便是那人了麽?何不請他來堂上同女兒一見呢?”董琳本就是個有心計的女子,也着實不愧是侍奉“三朝”,猶自高官得作的董承之女,被自家老父這等氣急敗壞之象,竟是絲毫不以爲意一般,眼觀鼻鼻觀心,除了剛剛聽了董承那番“發自肺腑”的勸谏之語外,根本不見有絲毫的反應。
“我的傻閨女!你怎麽還這麽糊塗啊!這種事……這種事是能随便拿的上台面來說的麽?你啊你!倘若不是你這月月信遲來了數日,被你庶母察覺詐出你的話來,你還要瞞我到何時?你還要瞞天子到何時?這可是欺君大罪啊1現在也就是天子年幼,尚不通曉男女之事,才被你隐瞞至今!倘若有日天子開了竅,我董氏一族,怕不都要敗在你這死丫頭手中!你……你真真是氣死我了!”董琳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仿佛任憑已經亂了分寸的董承怎麽折騰,就是不配合的模樣,讓董承愈發的心中慌亂起來。手指頭哆哆嗦嗦的指着仿若老僧入定一般跪在面前的女兒,被氣的是一句囫囵話也說不出來。
“主公,客人到前廳了!”正在董承在中堂來回踱步,心中正思量究竟用怎樣的法子,才能讓向來“乖巧”聽話的女兒,将那幾乎要害死老董家一族的人供出來,卻突然聽到堂外剛剛來禀告過讓董承心中生疑消息的仆從,又來回報說道。
“哼!讓他們在前廳等着!”剛剛這仆從第一次來報時,正在氣頭上的董承反倒是心中一慌。其實也不過是心裏作用而已。自家寶貝閨女在天子身邊呆了這幾年了,卻一直沒有同天子成人倫之禮。之前是天子年幼,現在眼看着天子也已近緻學之歲,自己這老丈人也馬上就要實至名歸,可突然卻發生了這檔子事情。若不是同董琳關系較好的董承妻妾發現歸甯歸來的董琳心事重重,而且時不時臉紅發呆的異樣,說不得倘若被天子察覺後,董承甚至會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豈不是太憋屈了一點。隻不過董琳的性子在經曆了洛陽、長安的幾番亂事之後,也是已經不能再以等閑同歲的女子心性相比了。至少董承想盡了主意,也隻是套出了董琳的确是被人奪了元紅去,但想要繼續套出究竟是哪個王八蛋敢和天子較勁,先一步奪了自家女兒的身子,給天子的冠冕換了換顔色,就已是足足折騰了數日,還毫無結果。直到如今董琳月信遲遲終至,才令董承籲了口氣的同時,愈發在董琳這般不合作的态度之下,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想要緻老董家于萬劫不複之地。
“先生,咱們已經是等了近兩個時辰了!那董國舅是不是已經忘記了此事?”正在董承同自家女兒繼續較勁的時候,被府中仆從神色怪異的打量了許久,才将兩人引至前堂會客廳中。隻不過态度着實聽耐人尋味。非但沒有很快的見到董承,甚至于連最基本待客的茶水都欠奉,就這麽幹晾了兩人這麽許久。和仍舊一臉古井無波的沮授不同,袁尚這年輕人卻是有些坐不住了。
“公子沉住氣!今日董貴妃歸甯,按照朝廷禮制,的确需要不短的時間。你看除了我等,其他人都被擋了,便是明證。我等且再等等就是。”說是話沮授其實也是焦躁的緊。天知道自己貿然帶着袁尚來董承府上之事,會不會被無所不在的曹軍探子得知了去,再者,也怪自己太過于心急,即便是借鑒了秦旭的謀劃,也是準備好了一番說辭來說服本就同曹操不對眼的董承幫自己一把,可目下這待遇,卻是每過一息,便會熄了本就沒有把朝廷和這幫子朝臣放在眼中的沮授心中當初所存的一分激動,而漸漸的冷靜下來的同時,其實也難免因爲對此時兩人的待遇,生出些自責之意來。恰逢袁尚問起,沮授這般解釋與其說是說給袁尚聽,倒還不如說也是解釋給他自己聽。
“自稱是某之故友之人在何處?”正在沮授同袁尚兩人各懷心事的望着空蕩蕩的堂中廳柱時,董承的聲音便自遠而近的傳了進來。隻是這語氣中所蘊含的掩飾不住的怒氣,卻是連個傻子都聽的出來。頓時便令本來還在整理衣冠,準備拜見的沮授同袁尚兩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不知道這位董國舅究竟吃了什麽槍藥。
“董國舅!某聽人言,即便是惡客迎門,君子固也該依禮相迎。今番我能備足誠意來訪,尚未謀見國舅尊面,便先惡語相加,着實不該是國舅的風範所爲啊!”被董承的這番“招待”,漸漸冷靜下來的沮授,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這回頭腦一熱之下,選擇獨自帶着袁尚來見董承之事的确有些欠考慮。沮授對董承,說起來最多也不過是點頭之交,本欲是自逞可以言辭之利來打動董承爲自己所用,共同對付同一個“敵人”曹操,可現在的情況,卻是大大的出乎了沮授的意料。又被董承這極不耐煩中甚至隐着幾分厭惡的語氣一激,沮授的傲嬌屬性立馬便被激活了開來。随着董承的話音剛落,尚未到門口之時,開口相激說道。
“唔?不知道來者可否賜告名姓?有這番急智同才情,必不會是無名之輩!”本來是在後院同自家女兒怄氣,幾乎是用盡了所有能夠想到的辦法,但仍舊是沒有套出究竟是何人得了自家如此“便宜”去。幾番氣急之下,突然想起這個因爲能夠爆出自家女兒閨名而引得自己心中生疑的兩位訪客,才暫時“放過”了已經跪足了一早上的自家女兒,前來看看能不能在這兩位不速之客的身上,找到什麽線索。不過董承雖然怒在心頭,卻也是知道這種事情屬于家醜不可外揚之事,就連家中仆從,也隻是知道自家大小姐似乎和主公起了争執,而具體内容,卻是一概不知。因此,董承雖然此番來見沮授同袁尚兩人的用意,就是打着有棗沒棗打三竿子的心思,語氣又怎麽會好的了?卻不料,話才剛剛說出口,便被沮授給不軟不硬的頂了回來。這卻是讓董承赫然一驚。
“人言董國舅乃是至誠之君子,曆侍三朝而爲人主重用,雖居高位而爲人不驕,身處顯赫而禮賢下士,今日一見,呵呵!”沮授其實也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兒,隻不過是此時冷靜了下來,爲今日貿然求見而心中暗暗自警的同時,也有對親眼“目睹”了盛名之下的董承,其實難副的“真實面目”。因此,話說起來,極爲不客氣。
“咳咳!某觀先生,看似極爲眼熟,不知道是哪位故友來訪?董承年過五旬,老眼昏花,家中又有瑣事纏身,心煩意亂之下,實有招待不周,還請貴客恕董承不敬之罪!”身爲國舅的董承,能在暴怒之下,以如此身份說出這番話來,其實誠意已經是表示的很足了。沮授也沒有想到既是天子親舅,又是天子嶽丈,也因爲同曹操正式翻臉後,被隐隐推舉爲朝臣之首的董承,在見了自己之後,竟然沒有因爲剛剛自己極其具有攻擊性的話語而再生怒氣,而且竟然還會有這等禮賢下士的作态。當真說不得要不是沮授袁尚兩人前來拜訪,其實另有所求,還真會爲董承這番幹脆的自責求全而心中生敬佩之意來。
“實不相瞞!某同國舅,其實隻十餘年前有過數面之緣而已,如今妄稱尊駕故友,實則是不得已而爲之!”沮授開門見山的說道,眼眸卻是一直在觀察着董承的面色,見董承在聽完自己所言之後,竟是絲毫沒有生出輕視之心,仿佛之前說出那等滿含埋怨之語的另有他人似的,沮授心中暗暗點頭,繼續說道:“而某之名姓,說來恐怕會污濁了尊駕之耳朵,某實非黃某,乃河北沮授是也,而這位……也非是本家後輩,而是某家公子,已故袁公嫡子,袁尚字顯甫是也!”
“啊!怎麽是你們!”沮授話音剛落,董承卻是連之前要暗中探查眼前這兩人來意的心思都已經抛擲到九霄雲外去了。這兩個名字對于他來說其實并不陌生!對于兩人的來意,董承也能猜個差不離。不過話說回來,或許其他人來,要麽是要錢要官或者是要名要借勢,可這已經表明了身份的兩人到來,要的,卻極有可能是老董家全族性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