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此言何意?”烏鳢沉着臉看着站在一起的本部長老同剛剛語氣不同以往的蠻度,冷聲問道:“莫非連你也認爲我做錯了不成?”
“這個……”長老并沒有直接回答烏鳢的問話,反倒是淡笑着看了立在身旁的蠻度一眼,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你沒錯!新都宗部在你的帶領下,最起碼人人都吃的上飯,不用再去拿命去換糧食,怎麽會有錯?”回答烏鳢的,并不是奇裝異服的宗部長老,竟然是剛剛被烏鳢訓斥過的蠻度,隻見此時的蠻度,哪裏還有半分之前在烏鳢面前低頭受訓的樣子,本就狂意滿滿的眼眸中,此刻更是多了幾分也許可以被稱之爲野心的東西,嘴邊噙着一抹冷笑說道:“隻不過,族長大人你太老了!老到已經擋了太多人的道!本來你若是老老實實将烏梅嫁了我,雖然仍舊會死,但是或許你可能會死的安詳一點,可惜,天不予你啊!嚴白虎那蠢物好容易被孫氏破掉,你卻又要勾搭上那秦旭,再照這樣下去,我們豈不也要同那些本族叛徒一般,被世人稱之爲熟蠻了?你也是族中的罪人!”
“呵!明白了!明白了!不過别說的這麽大義凜然!我倒是真沒想到,你同長老兩人乃是我最爲信任的人,竟然會第一個反對我!想必在當時祭祀時,便有了這般的主意了吧?隻不過被那姓秦的漢官給打破了你們的詭計!”烏鳢先是楞了一會,手中摩挲着那柄造型詭異的權杖,掃視了周圍一圈,見之前還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族人,此刻眼中皆是多出了許多的陌生的感覺,嘴邊露出一絲哂笑,對蠻度同宗部長老說道:“哦,還有嚴白虎!記得當初力勸我等作壁上觀,不插手漢人之事的也是你二人吧?我說那嚴白虎當初橫據會稽、吳郡兩地,卻被那孫策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襲破敗逃,說不得也是有你們的功勞在内吧?還有今天,烏梅失蹤,你們卻極力蹿騰我随你們領兵來尋,想必也是你們早就布置好了的吧?”
“哼!烏鳢!你不用想要用這等言辭來套話!其實告訴你也是無妨,不錯,烏梅逃走,的确是長老同我蠻度的一點小計策,你那女兒白長了那麽古靈精怪的一副容貌,卻沒想到腦子和你一般蠢笨,小小一計,便上趕着順着長老的謀劃而走,着實幫了我們大忙啊!”蠻度沖身邊的蠻兵使了個眼色,就在秦旭大軍當初的臨時營地中漸漸圍成一個圈靠近蠻王烏鳢,隐隐封鎖了所有的退路。
“看來你們已經是有所投靠了?”烏鳢的一張老臉之上,隻在最初閃過一絲驚惶之色後,便自恢複了平靜,一如當初在秦旭大軍過境時,雖然被青州兵、丹陽兵兩營兵士的氣勢所懾,但依舊還能保存下身爲一族之長的威嚴一般。即便是在此刻随時可能會被刀兵加身的時刻,烏鳢身爲蠻王,還是盡力保持了威嚴,轉換了話題問道。
“看來盡管有些晚,但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聽了烏鳢之言,蠻度同新都長老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都露出了幾分戲谑之意。蠻度站在新都長老身側,得意洋洋的說道:“事到如今,看在你差點成了我老丈人的份上,告訴你也是無妨。你以爲憑我蠻度的勇力,真的就甘心在你之下當個勞什子宗部第一勇士?你以爲當初僅憑孫策攻略吳郡、會稽時那一千多兵力,如何能在短短一個月内便打得擁有近兩萬大軍的嚴白虎落荒而逃?”
“原來是你們?”聽了蠻度嚣張之極的話語,烏鳢的眼眸登時一眯。正是當初名噪一時的東吳德王嚴白虎在孫策手中落敗的如此之快,才令烏鳢在面對秦旭直言要找孫策麻煩時,有了那麽一時的猶疑,最終雖然仍舊看在嚴白虎的“面子”上,放過了秦旭,但對于曾經在短時間内,将嚴白虎打得落荒而逃的孫策,顧忌之心絲毫未減,如此也是在得知烏梅失蹤,新都長老言其很有可能是随秦旭而去時,烏鳢二話不說便随着蠻度等人出山來追,以期在兩軍交戰之前,将烏梅尋回,卻不料正中兩人詭計的原因。此刻的烏鳢再不明白前因後果,那可就真就委屈了這數十年的蠻王之位了。
難怪此番宗族祭祀,要召回所有的巡山族民,還進言建議在祭祀場外,布下重重埋伏;難怪在嚴白虎出現時,這兩人當時狀态那般奇怪,蠻度更是用其本身在宗部中的威望,說什麽也要說服自己挑起同秦旭大軍的搏鬥來。看樣子所有的目的,都是要拖住秦旭大軍趕往豫章的步伐而已。而眼見秦旭派出的小将,在自家寶貝女兒的“幫助”下獲勝,又如蠻度所言,用計将計就計,将自己也帶出了山中。
烏鳢現在算是全想明白了。蠻度同新都長老兩人在宗部中雖然有一定的威望,也有不少的鐵杆,但自己畢竟還是族長。若是在山中,根本就無法對自己産生什麽傷害。
而現在卻是不同。有了烏梅遠遁的因頭,烏鳢心疼愛女,在有目标的情況下,肯定是要出山尋找的,這樣一來,既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将烏鳢弄死,還能将此事嫁禍到“拐走”了烏梅的秦旭頭上,就算是此番秦旭得利,也能引得山越新都宗部族民将仇恨全部轉移到秦某人頭上,而他蠻度同新都長老,一方面能夠去除障礙而全盤掌控宗族,有烏鳢的“前科”,族人生活條件好了不少,因而依附投靠孫策之事,也不會引起族中太多人的反感,一方面又能在其主子面前請賞,爲豫章乃至江東去掉一塊隐患,真真是一石數鳥啊!
“好了,閑話少說,族長大人不會還在等着會有什麽人從天而降救你性命吧?還愣着做什麽?烏鳢死了,我蠻度便是新都宗部新的蠻王!用漢人的說法,你等也将士從龍之臣!再說了,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烏鳢是死于那漢人秦旭之手,同你們無關,怕個鳥事!”蠻度語氣古怪,桀桀冷笑着沖已将烏鳢團團圍住的山越蠻兵使了個眼色,卻發現剛剛還一臉殺氣的蠻兵,此刻卻有些畏縮不前的意思,握着蠻刀的手,也皆是有些顫抖。烏鳢畢竟是在蠻王的位子上坐了數十年的人物,盡管此刻身陷絕地,卻也是餘威猶在,這些人之前本就是新都部的蠻兵,隻不過是受了蠻度和新都長老的唆使,才有今日之事,别看之前随着蠻度露出獠牙時叫嚣的一個賽一個的狠戾,但到了要動真格的時候,這幫人卻又變得畏首畏尾起來,瞥見烏鳢本是有幾分絕望的眼神中那抹不屑之意,蠻度幾乎要氣的叫出聲來。
“統統TM一幫廢物!”蠻度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見明明是已垂垂老矣的烏鳢,竟然僅靠自身的氣勢,便将這數十名青壯和赫住,而當烏鳢的眼神看過來時,就連蠻度心中也是下意識一凜。虎死威猶在,更遑論盡管蠻度此番行逆反之舉,之前可也是差點就成了烏鳢女婿的人物,雖然現在烏鳢已成囊中之物,但這威壓卻還是實打實的無處不在的。這種感覺讓蠻度不爽的很,連帶着注意到一旁新都長老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有了幾分失望之色。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畢竟無論是“繼承”宗部蠻王之位,還是同自家主子聯絡,很大程度上都要依靠這位長老,倘若是此刻表現的弱了,說不得原本蠻度觊觎的位子,最終能不能落在手中還是個未知數!想到這裏,蠻度幾乎連思量都來不及,後槽牙猛的一咬,當即便舉起了手中的蠻刀,刀鋒所緻之處,正是正顫巍巍站在當場的烏鳢頭顱所在。
“嗖!……”這年頭似乎特别流行弓術高手不管做什麽事情,都用手中箭矢來代替。就在蠻度的刀鋒将及烏鳢身上,而這位蠻王也自覺得大勢已去,而攥緊了手中的權杖緩緩閉上了老眼之際,一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箭矢,好巧不巧的就擊在了蠻度的手腕之處。也得虧是蠻度雖然武藝不精,隻靠着一身蠻力和那神打之術厮混,卻好歹也是久經沙場的人物,而且運氣也着實不錯。就在箭矢看看就要射及手腕要害之處時,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硬生生的收住了向前下的劈勢,而是順勢回轉,于電光火石之間,将刀柄橫了過來,使得飛來的箭矢,正好擊在了蠻刀用山中藤蘿浸油後制作的刀柄之上,而這飛來箭矢的大力,當即便将蠻度手中蠻刀硬生生的擊出了數尺有餘,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什麽人?”這一變故,幾乎要将蠻度的三魂六魄吓出一半來,額頭上不自覺的露出了幾分冷汗來。他有神打之術不假,可再厲害的抗擊打能力,也并非是金剛不壞之身啊,被這箭矢射到,身上也自會留下兩個窟窿。而且從箭矢所來的力道和精準上看,射箭之人想要蠻度的性命,也根本就不是什麽難事。
“呵,都說山民淳樸,卻沒想到這些人當中,竟然也有這等龌蹉之事發生,當真是大開了眼界啊!”人聲伴着得得的馬蹄聲如迅雷般一閃而至,爲首一人馬上鳥翅環上挂着一支精鐵長槍,背上倒挂着兩支鐵戟,手中猶自握着一柄兩臂長的巨弓,那弓弦,随着這人的話語,猶自顫顫不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