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虧一篑啊!當真是功虧一篑!眼見着涪關僅剩下的千餘守兵,仿佛又重生了絕強的戰力,對已然登上了涪關城牆卻不得不且戰且退的豫章孫氏兵将,亮出了最鋒利的獠牙。讓本是應該出現在功勞簿上的一個個孫氏悍卒,飲恨當場,孫策就恨不得生出不去管豫章得失,拼死也要同秦旭争個高下的心思來。
“少主!秦賊大軍片刻即到,倘再不走,豫章一失,我等終将無家可歸矣!”程普雖然看周瑜不順眼,但在這個時候見周瑜的意見同自己保持了一緻,也難得的沒有再出頂杠之語,給一臉惶然中帶着濃濃愧疚的韓當黃蓋使了個眼色,對孫策急聲說道。這架勢,足有若是孫策還是一意孤行,這幫老将就算是拼着違反軍令,綁也要将孫策帶離這是非之地。
“撤!!”孫策将手中家傳的古錠刀狠狠的抛擲在地上,入地一尺有餘,語帶悲憤的怒吼一聲,頭也不回的策馬而去。周瑜、潘璋馬上追了上去,隻餘了下一群孫氏老将重重的歎息幾聲,安排好防禦陣勢,腳步急促的向豫章方向撤去。
“孫狗退兵了!”
“孫狗退兵了!”
涪關之上,已是足足有十數日沒有好好休息過,精神、身體均已經到達了極限中的極限的青州兵士,發出了陣陣變了調的歡呼聲。而更多的,則是在見孫策終于在自家統領秦旭率援軍到來之後“倉惶而逃”,向着秦旭的方向滿是自豪的笑着看了一眼,随即便朝後重重的倒了下來,隻眨眼的功夫,便打起了震天的呼噜聲。
“弟兄們!秦某人對不住你們,我等來晚了!”秦旭入得關來,接手關防時,隻見得東倒西歪的青州兵同袍,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嚴整威勢,就這麽橫七豎八的,或是終于強撐不住的在酣睡,或是永遠也站不起來,卻是不約而同的,面相關後秦旭大軍來的方向,臉上均是露出了輕松的笑意,秦旭隻覺眼眶發酸,鼻音頗重的吼道。
爲了江東,此番損失也太大了。隻這涪關一戰,面對孫策兵勢、山越蠻兵兩家聯軍近四萬大軍來攻,吳郡兵将一萬餘人全軍覆沒,太史慈所率的七千青州兵也隻剩下了不到兩千人。雖然說最終涪關得保,孫策兵力也隻餘下半數人馬回援豫章,但這卻是秦旭自初戰以來,麾下兵将受損最大的一次,也是讓本就編制不讓秦旭也覺得一股子邪火憋在胸腹之中,難受的緊。
“秦将軍!太史将軍過來了!”正在秦旭自責此番的确低估了孫策同周瑜這對“曾經”縱橫江東的黃金組合,而使得本就兵勢不多的青州兵受此重創,幾乎減員了五分之一而自責時,因爲貿然放松了心神,此刻有些脫力的太史慈,被曹性攙扶着過來。
“子義!辛苦了!”秦旭其實很想再說些鼓舞士氣的話,來褒贊這位硬生生抵抗住了孫策山越聯軍十餘日無休無止的強攻的大将。但話到嘴邊,看太史慈疲憊的面色和通紅的雙眼,卻是之前想好的說辭,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秦将軍!此番孫狗急速退去,必然是其本營豫章有變,某觀其退走時狀甚倉惶而無備。還請秦将軍命一猛将追擊其尾,必然可收奇效!也……也可爲此番戰死的弟兄們,報仇!!”太史慈掙紮着從曹性攙扶中挺直了身子,這位抗住了此番十餘日猛攻的鐵漢,虎目含淚,抱拳對秦旭說道。
“子義放心!”秦旭一把穩住搖搖不穩的太史慈的手臂,凝聲說道:“此番定然不會讓孫氏好過。子義且放心去好好休息,說不得之後在對上孫氏決戰是時,還需賴子義勇武呢!”
“諾!……”太史慈也當真是累了。強撐着沖秦旭拱拱手,便自被秦旭身邊充作護衛的先登兵士攙扶了下去。
“秦将軍!我等是否派人追擊一陣?”曹性好歹也是在秦旭不在徐州時,代掌了青州兵年餘,可以說對這些頗有“性格”的漢子打心眼裏看做是自己的同袍。此番見本軍受損這般慘烈,也是一肚子的邪氣,在太史慈被扶走休息之後,馬上就向秦旭請命說道:“據剛剛子義将軍所言,以及我軍探馬得來的消息。孫狗這番走的極其匆忙,留下斷後的,隻是其麾下一支運糧兵和用來防守關卡的軍勢輔兵,我等何不趁勢出擊,左右也不能讓他們走的太過痛快。”
“可探聽到斷後統兵之人是誰?司馬冒!”雖然說此番戰事太史慈所遇上的,是有着同呂布軍決戰心思的孫氏主力,可也不無之前因爲無論是秦旭還是郭嘉,都小視了孫策同周瑜這才不過年餘訓練出來的豫章兵士的戰力,才使得此番涪關之戰打成了如今的模樣。使得秦旭盡管也很想立即進兵,給孫策一個好看,但想想曆史上那些孫氏名将,秦旭可不相信以周瑜的細心,會隻留下些雜兵斷後。由是問道。
“秦将軍,據報那孫氏斷後之兵勢中,有程、黃、韓之旗幟,想必就是那孫策小兒用傳國玉玺從袁術手中換回來的孫氏舊将程普、黃蓋、韓當諸将。”一直秉立于秦旭之側未發一言的司馬冒聞聲立即禀報說道。
“原來是這些老賊!”曹性一聽這幾人的名姓,當時就炸了性子。呂布軍中,曹性本是後來才被提拔上來的老将,原本是在侯成的神弓營中爲副将,歸屬于牛輔所部。而牛輔在當初諸侯讨伐董卓時,就是奉命鎮守汜水關,同孫堅交戰。對于這三名孫氏老将,以及那位代孫堅而死的祖茂,已經不是打過一天兩天的交道了。當初以爲是擒殺了孫堅的戰事中,曹性也參與了進來,因爲不識得孫堅的真實面目,而喊出“頭帶赤帻之人乃是孫堅”之語的,恰恰就是曹性。就爲這事兒,曹性在當初差點被本是以爲立下大功的牛輔打了個半死,連帶着也将這幾員孫氏舊将記恨至今。此番又聞聽到了“老友”之名,那還不立馬炸鍋,當即就向秦旭請命要帶兵前去“相會”。
“不急!先令麾下軍士抓緊休息,大局,大局要緊!”秦旭雖然也是有意給孫氏大軍點顔色看看,卻還沒有被這股子邪火沖昏了頭腦。程普、黃蓋、韓當,這在曆史上孫氏一族割據江東時,曾經立下汗馬功勞,本孫家三代倚爲梁柱的哥仨,可都不是省油的燈。特别是現在雖然孫策率兵回援豫章,可秦旭此番所率的兵将,也是自吳郡不休而來,兵士的體力和精力,其實也是已經快要到了極限。這般貿然去攻襲,雖然有可能借兵士同仇敵忾之心,而有所建樹。可秦旭深知眼下絕不是逞一時之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令麾下兵士盡快休整,以期能在孫策率兵回援豫章時,争取在嚴白虎那一萬兵士抵抗不住之時,一舉以竟全功。
“可……諾!末将領命。”曹性自被呂布任命爲青州兵副統領之後,自襯明白了呂布的用意,因而對秦旭就一直持有防備态度。自秦旭馳援徐州,率青州兵以進江東以來,親眼見秦旭奇收廣陵城,威加丹陽兵,一戰破蕭關之後,才慢慢的在心性上有些改變。因而此番雖然被秦旭一再駁了建議,也忍住沒有再生議論。其實曹性也明白,不管是青州兵還是丹陽兵,這一連番的強行軍,大軍也是靠着一股子争勝之氣在強撐,其實也真如當初孫策所想的那般,已是強弩之末了。說來此番能将孫氏大軍吓走,也已經是僥幸之極了。倘若當真秦旭命他去追擊孫氏兵士,說不得等曹性這份心火過後,也會有所勸誡。
秦旭的大軍沒有尾随追擊,這倒是出乎了孫策同周瑜的意料。大軍行至半途之時,周瑜卻是突然在馬上猛然錘了自己大腿一下,一臉的懊惱之色再難遮掩。
“公瑾,怎麽了?”孫策這時倒是緩過了性子來,滿面疑問道。在得了斷後的探馬回報說,秦旭此番所帶來的大軍,何止有兩萬人。單單是青州兵裝束之人,就有足足一萬五千人衆,再加上一萬丹陽兵裝束的兵士,和數千吳郡兵丁,足足有近三萬人。這三萬生力軍若是當真加入了涪關戰事,對已經氣勢已洩兵心已疲的孫氏兵将來說,将士滅頂之災。因此孫策還在行軍至安全地帶時,又專程的去給斷後的三位老将持後輩禮道謝,回來後還感歎若非周瑜建議的早,恐怕好容易攢下的這點家底,沒準又得全交代了去。卻不料此刻周瑜卻突然露出了這等的神情來。
“伯符!此番乃是瑜之罪也!”周瑜英俊的面孔滿是悔意,幾乎都要扭曲了似的,苦笑着對孫策說道:“那秦賊同郭嘉果然也是操弄人心的高手,此番就連瑜也被他們算計了進去。錯以爲秦賊的那三萬基本無甚戰力的疲憊之兵,會對當時氣勢正雄的我軍有威脅,才放棄了這麽好的一個可以将那秦賊一舉殲滅以斷呂布一臂的大好時機。”
“公瑾,你說什麽?什麽疲憊之兵?”孫策這時候也聽出了些味道來,也顧不得再聽周瑜的自責,急忙問道。
“那秦旭之前行軍之速,破敵之快,讓瑜産生了一種錯覺。加上那郭嘉故意讓我等偵知的兩次同秦旭通信的内容,讓瑜錯隻将注意力放在了秦旭所率兵丁的戰力之上。卻是沒有在意,不管是自秦賊出下邳所帶的青州兵,還是在廣陵收複的丹陽兵,自踏上江東土地之後,就一直在強行軍,急行軍,雖然破蕭關之疾,來涪關之速,可對其麾下兵士來說,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上,絕對都是一個極大的考驗。甚至可以說,我等所見到的那秦旭來援涪關的三萬大軍倘若真是同我軍碰上,說不得正如伯符之前所言,其勢已疲,或許隻派一員骁将率數千人便可破之。可瑜同三位老将軍卻偏偏生生将這大好機會放了過去!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啊!”周瑜幾乎是在頓足捶胸的說道,說到最着急處,竟是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隐約間甚至能見有血絲自周瑜口中溢出來。
“公瑾快快切莫自責!”孫策可是知道自家這位義弟幼時身體其實并不怎麽好。隻不過自在袁術軍中重逢之後,就沒見過周瑜有過絲毫病态,孫策隻以爲周瑜身子已經大好,卻不料此刻卻是因爲此事,而令周瑜咳了血。在老将群集的孫氏軍勢當中,能全心全意爲孫策用命的年輕一代将領,周瑜絕對是頂梁一柱,何況兩人還是義兄弟,孫策還指望周瑜這智計高絕之士能幫自己定鼎江東呢,可不想就因爲這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之事,令周瑜有個好歹,當即連忙說道:“策想明白了!此番事其實也是好事。就算是那秦旭所帶來之兵皆是疲兵,可我軍卻也隻剩下了不到兩萬的兵士,真正拼起來,雖然我軍勝算頗大,但也要付出足夠多的代價。眼下豫章被小人所趁,還不知境況如何,正是需要我等大軍回援之際,怎可就爲了一時之氣,和一個僅僅是可能的情況,就将我軍未來全部壓上?公瑾同三位老将軍的苦心,策深知之,公瑾此番也是誤打誤撞之下,令我軍本營不至于這麽輕易的落入賊手,以至我軍無可歸之地,當是大幸之事,就不要自責了。來人,快來人尋輛馬車,扶公瑾去休息。”
“伯符……”周瑜還想再說什麽,卻是咳嗽的愈發厲害,孫策趕忙止住周瑜說話的勢頭,一邊命令身邊兵士好生照顧周瑜,一邊傳令叫潘璋喚程普、黃蓋、韓當三人來見。
周瑜的突然醒悟,經由孫策之口對身邊重将說出來,也是讓程普等老将同潘璋目瞪口呆。之前勸說孫策退兵的,可不僅僅是周瑜一人,幾乎所有人在彼時都有退兵自保,以留下孫氏本源之意,卻不料,秦旭沒有派追兵前來之事,不但令三位老将苦心布置好的防禦陣勢成了笑話,在聽了孫策之語後,更是又生出自軍這兩萬人,原來又被秦旭給耍了的念頭。
“主公,要某看,說不定那豫章之事也是那秦賊搞的鬼。再說豫章現在有淩操、全柔等将固守,兩位老将軍不也說嚴白虎去豫章所帶兵士不多麽,主公隻需要派幾名親信回去将此事告知留守之将,便可令豫章無憂。而我等既然知曉了事情真相,索性就殺他個回馬槍,讓那秦賊也好好看看我等江東豪雄的本事如何?”潘璋聽完了孫策之言之後,當即就變了臉色,臉上猙獰之色立顯,當即就要帶兵回攻涪關。
“不可!”程普、黃蓋、韓當三名老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潘璋,韓當性子最爲耿直,當即便說道:“你這小子,以爲那秦賊是吃素的。他既然能夠這般謀劃,豈能不做好我等在知道了事情真相後會殺回去的防備,再說了,如今我等距離涪關已經有百餘裏,再這麽折回去,到時候我軍來回操勞之下,豈不也變成了疲憊之兵,而那秦賊卻也正好以逸待勞,我軍回去,這是送死麽?”
“可那也不能讓那秦賊太過得意吧!”潘璋恨恨的同韓當頂了句嘴說道:“若是我等就這麽回豫章,說不定才是真中了那秦賊之計呢。周軍師不也說過了麽,秦賊此番的用意,很大程度就在豫章,要逼得我軍自此後無立錐之地才算作罷。而秦旭大軍此番就在涪關,難不成非得遂了那秦賊之意,将戰火,牽扯到我軍本營才算是好計?前番兩位老将軍已經上過秦賊的當了,不過是個賊寇,拿着僞造的主公書信,就能将我軍大将調來,現下,也該我等反起道而行之,或許能收奇效也說不定!”
“你說什麽?”潘璋之語說的毫不客氣,幾乎是指着韓當、黃蓋的臉罵人了。這讓自承老資格的韓當黃蓋怎生受得了,就要發火,卻被孫策一口喝住,正在孫策想要各打二十大闆,暫時壓住這老新将領之間的矛盾,待自家智囊周瑜稍緩緩病情再做打算時,一騎快馬,卻是在孫策親兵的指引下,先行趕至了過來。
“坤桃?怎麽是你?你如何來了?”來人孫策當然熟悉,乃是在孫策同鄉,在孫堅戰死後不願爲袁術效命而下野,自孫策起兵後又聞訊來投,此番被孫策派做韓當副手以固守豫章的淩操。看到淩操,孫策本就頗爲不安的心思,竟是突然緊了一下。黃蓋、韓當已經上當,這淩操,别再又是被勞什子假的調兵手令給“騙”來的吧?因而不止是孫策,甚至連剛剛還怒目互視的韓當黃蓋程普及潘璋等人,也是将目光注視到了一臉焦急的淩操身上。
“回禀主公,豫章突發兵亂,有不少我軍别郡籍貫的兵士爲人所惑,一齊反了。城内此時已經亂作一團,全柔将軍同嚴白虎将軍兩位正在全力彈壓亂兵,保護主公家眷,淩某同全将軍、孫靜将軍商議後,這才一路快馬加鞭而來,隻求韓将軍、黃将軍在解了主公之危後,快快回援平叛!天見可憐,竟然見到主公當面!”看樣子淩操是經過了一番疾馳而來的,跳下馬向孫策行禮時,連站都站不穩了。
“什麽?嚴白虎在保護主公家眷?……”程普聽完也顧不得什麽大将儀态了,伸手揪住淩操的脖頸,一臉惶急之色的問道。
“這……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