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握先登勁弩這等大殺器的情況下,殺過來的黑山賊騎沖在最先數十騎瞬間便被射成了篩子,橫亘在地上成了天然的絆馬索,後面騎兵收勢不住之下,巨大的慣性很容易的便撅折了馬腿,重重的砸在地上,将馬上的騎士幾乎掀飛了起來。
“廢物!得意個QD!一通平射竟然有大半用在馬上!眼睛長PG上了?還TM這麽不知道變通!你們以爲你們自己是什麽?你們以爲這些賊騎是什麽?隻知道依靠利器,射完就往回跑,你們的膽子呢!都TM用在娘們兒身上了?”身爲先登營統領的麹義,此時也不再是那個平日間嘻嘻哈哈,總是想法設法拍秦旭馬匹的猥瑣大漢,陰沉如鐵的面容之上,此刻正虎目怒睜,盯着對方隻有百餘騎的傷亡,絲毫不加掩飾的露出幾分失望之色來,沖着折将回來一副過萬了瘾,又欲表功模樣的麾下兵士一通破口大罵。隻說得本是沖在最前的幾人臉色漸漸變的漲紅無比,旋即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咬牙低頭用最快的速度将先登勁弩的弩弦用力擰開,将備用的一壺弩箭一支支的裝填進去,撥轉馬頭,再次沖了上去。
“仲明,麹義将軍這是怎麽了?我看那幾人射馬的用意,本就打算給後面來兵制造障礙,怎麽不賞反而責罵呢?”護在關注着隻在數十步外戰中局勢的秦旭身邊的呂玲绮,很奇怪麹義那番舉動的用意,奇怪的問道。
“麹将軍自有他的用意!玲兒莫要忘了,當年八百先登可是能夠擊潰數萬公孫騎兵精銳的存在。區區兩千餘的騎兵,有先登勁弩在手,卻隻有這麽點成績,老麹覺得丢人!我敢打賭,此番傷亡超過一成,老麹肯定自認爲是大大的失敗!”秦旭倒是隐約明白了麹義這麽做的用意。笑着對呂玲绮說道。
其實那些兵士的做法在秦旭看來,也沒有什麽錯誤,甚至可以作爲弩騎兵的經典戰術來運用,當年麹義能用這種方法率八百人對抗數萬衆,足以證明戰術其實是沒錯的。而且看被略阻了步伐的來兵已是打算撥轉馬頭意圖從兩翼包抄過來,可張遼骁騎營,成廉飛騎營,夏侯淵的濮陽騎和虎豹騎,再加上黑山賊騎,本就不怎麽寬闊的平原城外,頓時成了被黑壓壓的各方加起來足有三四萬的兵力給填了個滿滿當當。别說是發揮騎兵的機動性兩面包抄了,倘有不慎落馬的兵士,說不得八成最終還喪命在自家騎兵的馬蹄踩踏之下。因而那被阻了前路的兩千賊騎,在近千具先登勁弩的射程之内,完全是活靶子的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隻要能穩住陣腳,擺開陣勢一通平射,就完全是一邊倒的情勢。可偏偏那些被憋急了先登兵士,卻還是如同之前在寬闊平原上“放風筝”勢的打法,非但是給了自軍後續軍士增加了不少唯恐傷到自己人的射擊難度,也給了那些本是因爲懼怕先登勁弩威力的賊騎,一個喘息的機會,也難怪麹義會有這麽大的火氣了。
“麹義将軍是在怪那些沖在最前面的兵士沒有趁亂沖進敵陣,将之分割成幾塊擊潰,反倒是過分依賴手中利器,失卻了戰心?”呂玲绮不愧是自小便在軍營厮混,對戰事的了解,幾乎已經成了一種本能一般,被秦旭一說,登時明白了過來。
果然,再看場中,在被麹義喝罵過後的先登營兵士,原本臉上欣喜痛快的神色,逐漸被沉穩凝重所代替,久違的鐵血味道,也自這些這兩年除了在徐州未得之前同南匈奴騎兵對戰過一次之後,再沒出過手,幾乎已經“淪落”爲秦某人護衛隊的先登營兵士臉上重新閃現出來。甚至一些新募的有黃巾降兵背景的先登兵士,也皆被這仿若能傳染似的氣勢所吸引,将手上的先登勁弩擡高了少許,以便能快速的自馬側抽出刀來。
“弟兄們合兵!加把勁沖過去,這些人兵少,那弩箭也是有數,隻要拼死近得了那戰車,斬了那車上之人,大頭領必會重重有賞!……”意在秦旭所在戰車的黑山賊騎,仿佛也發覺了對手的異樣,在一名小頭目模樣的黑山賊呼喝之下,在這轉圜本就不易之地,也是開始放棄了之前那種花哨的閃避之法,聽命向中心集結起來。這黑山賊小頭目倒是有幾分謀略和機變,看他那意思,竟是意圖用近兩千人馬的合力,不惜代價的一舉沖垮先登營兵士的防線,達其目的。無疑,這是一般人能想到的,最簡單的辦法。
本來這小頭目想的确實不錯。若是還按照之前先登營那殺雞用牛刀的法子,用在寬廣平原上放風筝似的戰法,一擊便走空出中心地帶意圖合圍全殲的話,隻要能夠甘心付出一定的傷亡,僅憑着先登營這不過一千人的“松散”防禦,在飛騎營兵士趕來續防之前,沖到秦旭面前想來并不是什麽太過困難之事。
可惜,他們遇到的是已經被麹義“罵醒”的先登精銳,便注定了這黑山頭目的“妙策”可能要淪爲無用功了。黑山賊自是得了重金許諾,一個個悍不畏死的向前沖,可先登兵士也不含糊,面對來敵,非但沒有後退尋機裝填反射,反倒是直前沖突,同尚有弩箭未發的同袍三五成組,沖入黑山賊騎中,或是兩三人架刀相互,另一人尋機射擊;或是幹脆就是五七兵士直接同賊騎硬碰硬,倒是還真的令意在秦某人的黑山賊騎難得寸進。但是很快的,這種打法很快也使得先登營兵士出現了傷亡。
秦旭其實很不贊同麹義激起先登兵士的傲氣,而使用的這種近乎自殘似的戰法的。畢竟有先登勁弩這等遠程攻擊的利器在,又何苦舍卻自家長距離優勢,卻偏偏同敵肉搏?可秦旭也是知道,麹義這般做定然還有别的用意存在。
先登營閑得太久了。況且青州呂布軍麾下,又有天下第一強兵之稱的陷陣營壓在頭頂,兩年來或許是早就沒有了之前在袁紹麾下時的那種傲氣。空負先登之名,雖然又重新“獲得”了成名利器,可戰力和戰心上,已經完全無法于當初敢硬抗公孫騎兵的先登死士相比了。麹義的打算,便是要用敵我雙方的血,來喚醒先登營的重生。因此,盡管秦旭再不舍得,也隻能做個看客。
再有另一方面,秦旭也是了解麹義選擇這種戰法,其實也是有他的苦衷在。先登營本身是弩騎兵,可在眼下這連馬匹輾轉騰挪之地都十分狹小的情況下,若是還依賴于先登勁弩的強橫威力,雖然能夠減少傷亡,但射出去的弩箭雖然隻是青州“仿造版”,可在十餘步内的穿透性實在是太強了,大幅度的減少了對敵方的殺傷不說,還很有可能一不留神就誤傷到同伴。反倒是施展不開。倒還不如趁機也練練兵,讓先登營盡快的恢複到“狀态”中來。
黑山賊騎離着戰車越來越近了。正如之前所擔心的那樣,整整一倍于先登營兵士的黑山賊騎,在重金獎賞的刺激之下,以在先登勁弩之下貢獻出巨大傷亡的代價之後,還是有近七百餘騎兵即将沖破先登營兵士的防線,距離秦旭所在的戰車也僅僅隻有十幾步之遙了。秦旭甚至能看清楚沖在最前面的那名黑山賊騎,本是看上去頗爲老實木讷的臉孔,所閃現出來的對所謂重金賞賜的貪婪之色。可随即,便被從一側沖過來的先登營兵士一刀圻首,斬于馬下,随着一腔熱血噴灑上空,那張本應屬于良善之民的面孔上,猶自閃着難以置信的猶疑惶恐之色。
而剩下的本是見勝利在望的沖過來的黑山賊騎,最終還是難敵先登營的拼死防禦,最後一名被麹義一刀挑起來的黑山賊騎,距離秦旭的戰車,其實隻有兩步之遙了。再次見到本是欣喜欲狂的賊騎兵士死不瞑目的神色,秦旭不知爲何,剛剛因爲先登營戰心複燃的欣喜蓦然淡了下去,卻是突然生出别樣的感歎來。
“興亡百姓苦,一将功成萬骨枯啊!”成廉的飛騎營終于沖破了重重“阻礙”,同護衛秦旭身邊,傷亡近三成的先登營兵士接洽上,将秦旭同呂玲绮所在的戰車團團圍攏了起來,而秦旭的目光,卻是因爲之前之事,看向了盡管數量上仍舊占有一定優勢,卻是敗局已定的黑山賊騎。而本是各方勢力緩沖之地的平原城外,一時間已是宛如亂糟糟的修羅場,凄慘慘的血煉獄。
“仲明,你怎麽了?難不成剛剛被誰誤傷了?”見隻是半個時辰,便已經将之前來勢洶洶突然殺至的黑山賊騎殺退,而秦旭卻露出了一副興緻缺缺,甚至有些黯然的神色來,一直護在秦旭身邊強忍着要下場殺伐一通欲望的呂玲绮,也察覺出了秦旭的異樣,也顧不得再去看場中情勢,滿臉關心的問道。
“沒有的事兒!”秦旭強自擠出一絲笑意來,也不管呂玲绮聽不聽得懂,歎息一聲,對正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呂玲绮說道:“或許是因爲太累了吧!總覺得這般征戰下去,消耗的是我中華人力,費的是我大漢民脂民膏,争來的沒準到頭來損失的也是自家的東西,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仲明卻是心軟的緊!”聽了秦旭抱怨的話語。呂玲绮先是露出一副驚詫的神色,不經意間順着秦旭的目光看到了滾落在戰車之前那顆眉目憨厚的頭顱,像是明白了什麽,随即便釋然一般的嬌笑一聲說道:“難怪之前爹爹總是說仲明婆媽,卻還什麽事情都要交給我家夫君來做。此番來河北更是如此。區區兩個袁家不成器的小子,有骁騎營、飛騎營的文遠叔叔和成廉叔叔兩人其實便足夠了,爲何又偏偏要派了仲明你來,本來我們姐妹都還有些看不明白,連琰兒姐姐也是不得其解,我也常常怪爹爹不懂得疼惜女婿。卻沒想到,爹爹竟然還有這樣的深意。”
“深意?什麽意思?玲兒且說說看。”眼看先登營殘餘下來的七成兵士已經同飛騎營一同将秦旭所在圍的如鐵通一般,便是再來一倍的黑山賊騎也難以攻破防禦,又聽呂玲绮說的有趣,而且也是頭一次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來,秦旭有心好奇的問道。若是蔡琰說出這種有“深度”的話來,秦旭一點也不會奇怪,哪怕是甘倩和糜貞說出來,秦旭頂多也就是驚訝一番而已,可眼下這等話語從一向嬌憨暴力的呂大小姐口中說出來,秦旭還真想聽聽呂大小姐有什麽高見。
“還能怎樣,有些事情上,我家夫君的能耐,就連爹爹都是拍馬不及的。自仲明你同爹爹一起入青州以來,就一直勸爹爹什麽人性本善,又着手一舉說降了百萬黃巾賊衆,使得現在青徐兩州人口之充實,已爲中原之最。足可見我家夫君在這方面的能力之強。而眼下的河北,不恰恰正同當初的青州一般模樣麽。要我說,仲明你若是見不得黑山賊爲他人所用。索性也一同收入囊中得了。爹爹恐怕也是這麽想的。”呂玲绮一副我猜的肯定沒錯的口吻,一臉得意的對秦旭說道。
“收降黑山賊?”秦旭哭笑不得的本以爲自家這小嬌妻會說出什麽大道理來。卻沒想到呂玲绮竟然誤會自己是見了場中這麽多的殺傷而心中不忍,才說出了這番話來。
說實話,秦旭之前并不是沒有這樣的想法。
畢竟黑山賊同青州黃巾不管怎麽說也還是有那麽幾分香火情分在的,而且黑山賊所選擇的據點在大山之中,倘若黑山賊果真是那麽罪大惡極的話,秦旭自诩至少有十幾種法子能讓這些人自己乖乖的走出來。比如說斷其糧,燒其山諸如這般,有的是辦法讓這幫人走出大山來,然後效法“對付”青徐二州黃巾的方法,這百萬黑山賊雖然名義上的共同首領是張燕,但肯定其中會有不同的派系存在,屆時隻要一如既往的拉一派打一派,假以時日,說降黑山賊其實并不難。而且自剛剛見了這些黑山賊騎本不過就是一些被逼的活不下去的民衆之後,秦旭這會子卻是再生不出什麽殺戮之心了。
但秦旭最終還是止住了這個念頭。無他,黑山賊衆之前的确隻是曹操手下的一枚牽制河北袁紹的棋子,足堪可憐。而且也并無天怒人怨的惡事流傳。可惜的是,今日黑山賊騎的出現,以及悍然攻擊荀攸所帶兵士,卻是讓秦旭生出了警惕之心來。
不知是黑山賊首張燕的授意,還是另有别系的黑山賊心生二意。總之剛剛黑山賊騎的這番舉動,卻是充分暴露了這群賊衆已經不滿于隻做棋子的意圖了。和青州黃巾被逼在饑寒困頓邊緣,無奈隻能從賊以自保不同。看如今本應是窩在大山中的黑山賊,竟然能湊出這近萬的騎兵來,而且公開的襲擊荀攸之兵,已經足以說明黑山賊已經不再滿足于之前的地位了。
而且盡管眼前黑山賊衆再孰堪可憐,但剛剛既然能因爲所謂的“重賞”而用那明顯不過之前隻用過鋤頭的手,靠着一身蠻力沖殺過來,便足可看出這種叫做野心的情緒一滋生出來,便再難有人能夠輕易的控制住。賊首張燕不是聖人,自然也是不能。
因此張燕亦或是黑山賊衆中其他人有這樣那樣的想法,也其實不足爲奇。
可此番戰場上情況的幾番變化,不經意間卻是讓秦旭心中本是迷茫很久,隻是按照本能在做事的心思,窺到了未來的路徑。這年頭的征戰,原來本就沒什麽正義可言呵!倘若今日不是有先登營兵士的死命相護,沒有張遼率骁騎營拖住大半賊騎,沒有成廉率飛騎營趕來救援及時,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事情。
呂布早在兩年前的那番“以殺止殺”之論,現在想來,又是何等清楚的看清了現在的情勢,才歸納出來的。雖然現在想來還是偏激的很,可就如黑山賊見曹軍其實并不如表面那麽可怕之後,便生出了二心,被有心人利用,給本就亂作一團的河北又添加了諸多變數。而不是如同曆史上那般,給曹魏做了幾代的忠臣之事來看,有些人就得打疼他,打怕他,才會有效果,隻是一味的懷仁,一味的充實内政,除了助漲賊人的賊心賊膽之外,于國于家實無半分好處。
突然想通了的秦某人心下有了計較,捏了捏一臉擔憂之色看向自己的呂玲绮,臉色一正,指着猶自同夏侯淵所率兵士糾結于一起的黑山賊騎,對成廉麹義說道:“傳令!命成廉所率飛騎營,麹義所率先登營,全力救出身陷賊手的公達先生,襄助盟友,殺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