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列陣!準備迎敵!”不愧是被呂布看重的骁将,本在平原縣城前列陣爲秦旭助威的張遼,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先是下令麹義率領本部先登騎兵離開陣列,前去同牽招所率百餘人,護持秦旭和呂玲绮回城,而将默契度相對良好的成廉所率的飛騎營留在左翼,一方面能策應先登營的動作,再者也可在兩兵交接時,以爲佐助。
騎兵的對戰同步兵不同,最爲講究一個沖勢。可以說誰先跑動起來,将馬力發揮到了最大,那麽在交兵對撞時,隻要對方沒有密集的槍陣這種騎兵克星存在,就很有可能占據絕對的優勢。
在場諸軍甚至包括荀攸在内,都可以說是此中行家,此時的荀攸甚至還可以笑得出來。若不是曹軍的動向早在暗影的掌控之中,秦旭幾乎可以随時掌握第一手資料,知道也是尚未修養過來便強行調兵趁着河北亂事意圖吃獨食的曹操,正在從所據各州郡調兵,而且此番也是幾乎将本部半數的騎兵都派了來,沒準還真會以爲來兵會是曹老闆想要一勞永逸的伏兵呢。
而秦旭卻也是不急。倒不是說秦某人這兩年的漢末經曆,練就了一副雷打不動的心性,而是自信。不管是曆史所書,還是親身經曆,呂布麾下的這支騎兵,以陷陣、骁騎兩營爲首,在高順、張遼的帶領下,幾乎未遭敗績。甚至于呂溫候殒命白門樓前時,曹操在得了張遼投效之後,還高興不已,直說自呂布死後,有張遼這等大将爲之統帥騎兵,便可以無憂了。果然,之後張遼威震逍遙津,以數千騎兵殺的孫綠眼十萬大軍盡數敗殁,赫赫威名令人呼之名直令小兒止啼。有這麽一個猛人在,又有曾經以八百壯士,硬抗公孫騎兵數萬的先登營在,說實在的,來兵不過數千騎而已,聲勢的确夠吓人,可秦某人還真就緊張不起來。
“仲明,來軍是不是這厮的伏兵?”秦旭是能穩住性子,可卻忘記了身邊還有個完全繼承了呂溫候那好戰血脈的呂大小姐在。在秦旭未反應過來時,便被呂玲绮充滿變态巨力的纖細小手拽住後領,直接提起來護在身後。手中重量已是不遜“正版”方天畫戟的巨大鐵戟被渾身甲胄,并以黑紗蒙面的呂玲绮橫握在手中,擋在秦旭身前,閃着寒光的戟尖,直智者對面牛車上的荀攸,仿佛隻要秦旭點頭,荀攸身首異處就是分分鍾的事兒。
“玲兒……”被自家夫人這般拾掇,秦旭也唯有苦笑而已了。真的很奇怪年不過十六歲的呂玲绮這不怎麽見肉的嬌軀之内,怎麽就蘊含着這麽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而且幾乎還是以幾何倍數似的增長!記得初見時,呂玲绮不過還是舞動一柄沉木戟而已,那重量便已令秦旭咋舌不已了。之後漸漸的換成包鐵木戟,直到如今的镔鐵戟,這才多久?本來還以爲這兩年多來,被呂玲绮這“良師”操練,每日不辍的“苦練”,體格眼見的逐漸好将起來,也自認好歹也能接下陪練時的呂玲绮三招而“不敗”,而且呂玲绮也說自己的“身手”已不在其下,着實令秦旭興奮了好一陣子,可怎料此刻情急之下,卻見了真章。
“呃……,這位是?”不提秦旭的郁悶,荀攸也是吓了一跳。别看荀攸是個儒士文人,可久在曹操軍中參贊軍務,也是個識貨的。呂玲绮手中的那柄碩大的鐵戟,荀攸可不會認爲那隻是小女娃的玩具。不過荀攸倒也是頗有些膽識,眼見着護衛身後的虎豹騎兵精銳也被呂玲绮蓦地爆發出來的戰意刺激的肌肉緊繃,緊緊的圍護在荀攸的牛車兩側目不轉睛,卻是還能忍住因爲被呂玲绮戰意鎖定而略有些忍不住顫抖的雙股,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強作平靜的問道。
“呵,内人憂心秦某安危,倒是讓公達兄見笑了!”秦旭心中的郁悶此刻早就随着荀攸不經意見露出的真實之态給沖的不見蹤影。前些年看史書時,動不動就看到這漢末中留名的大能們,要麽去敵方勢力做說客,面對滾沸的油鍋,和帳後刀斧手,依然談笑依舊,号稱将生死置之度外;要麽面臨亂軍臨身而巋然不動,一副書生能敵百萬兵的模樣。還以爲這些人都想我朝太祖所言,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呢。沒想到,這幫人中的翹楚,出身荀家的曹氏謀主,号稱算無遺策的荀攸,竟然會被呂玲绮的一喝之威,吓的兩股戰戰。夫妻一體,秦某人可謂與有榮焉啊。
“原來是溫候虎女,秦夫人!使君好福氣啊!”荀攸滿臉驚詫的看着威風赫赫的呂玲绮,眼神古怪的看了眼秦旭,說了句讓人聽不大明白的贊歎之語。
“公達,這就是你所謂的秦某的性命之憂吧?不若公達兄和秦某做個賭戲,看秦某會不會如公達之前所言,有性命之憂?”身後平原城外的動靜,秦旭早就注意到了。對于張遼,秦旭一萬個放心,甚至眼見着提着長刀漸漸趨近的夏侯淵那欲噬人的目光,也不覺有什麽了,握了握呂玲绮的小手,安撫一下自家正妻的情緒,秦某人好整以暇,反倒是笑問荀攸說道。
“咳咳,秦使君說笑了!說笑了!”本來就因爲在呂玲绮面前露了怯的荀攸,略顯得尴尬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疑惑之意,用問詢的目光看了眼已然走近牛車,正同秦旭這邊麹義牽招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夏侯淵無甚收獲,又聽了秦旭的笑問之後,本是一直一副溫文爾雅之态的荀攸,也難掩一臉憂色,沒有接秦旭的話茬。
“夏侯将軍,兩年多不見,貴體安好啊?”見身後張遼已經布置好了陣勢,滿員九千餘的骁騎、飛騎二營兵士,絲毫不見有一人臉顯懼意,看樣子還恨不得隻待敵軍露頭,便可借骁騎飛騎兩營同袍之銳利,再在呂布軍的威名簿子上添上一筆,隻看得此刻正護在自己身邊的近千先登精銳眼露羨慕之意,秦旭自然就更不擔心了。眼見夏侯淵同先登兩将對上了眼,眼眸中不無忌憚之色,秦旭好整以暇的問道。
“哼!秦旭你這豎子,休依口舌之利,某之問你,可敢同某當面一戰否!”面對秦旭揶揄的“問候”,夏侯淵黃了吧唧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湧上一層醬紅色。就是這個豎子,在無名山谷一戰便讓爲争首功而首先沖上矮丘的夏侯淵不但成了他秦某人“屠殺”自家弟兄的幫兇,成名的踏腳石,甚至更是成了笑柄。甚至這場“戰役”逐漸爲世人所知之後,還被心懷叵測的“歹人”編成了什麽“武侯秦旭借天之力,夏侯妙才屁滾尿流”的段子四處流傳,而且随着秦旭的名聲越來越高,還有越傳越廣的趨勢,直叫妙才将軍無計可施。想必若是再無所動作,夏侯淵這輩子怕是也難以逃出秦某人的壓力之下了。經受了這麽大委屈的夏侯淵,此刻見了正主,沒有二話不說立刻拔刀相向,就已經很令人佩服其自制之力了。又怎麽會給秦旭好臉色看?也顧不得荀攸制止的眼神,手中長刀猛然一指戰車上的秦旭,怒聲喝問道。
“哼!你是何人?看你服侍裝扮,頂破天就是個散階名号将軍,怕是連五品都沒有吧?有何等資格向我夫君挑戰?你若當真要戰,先過了我這關再說!”本來因爲之前心焦隻顧着護着秦旭而失了計較,隻以爲因自己的魯莽,錯怪了“好人”,惹得秦旭在荀攸面前丢了臉面,正立于秦旭身後一心懊悔的呂玲绮,這回可是看清了夏侯淵。連長刀都舉起來了,而且還要和“手無縛雞之力”的秦某人決戰,看來這回這人不是好人,絕對錯不了了。
“女子!?”不得不說,呂玲绮全身貫甲,臉上又蒙着黑紗,手中擎着那麽大一杆鐵戟,若不是此刻開口,夏侯淵怎麽想也不會想到秦某人上陣還興帶夫人的,頓時一愕,積聚起來的戰意,也頓時爲之一頓。
“玲兒,莫要調皮!妙才乃是曹公麾下大将,甚受曹公器重,又是軍中悍将,成名已久。你一個小女娃,見過什麽世面?焉能這般與妙才說話?再說了,好歹我軍目前和曹公也是盟友,倘若你一不小心傷了他,被曹公借機發難問責起來,豈不是讓嶽父大人爲難麽!還不退在一旁!”秦旭前幾句話說的好像真要訓斥呂玲绮,演個陣前訓妻的好戲呢。不止是荀攸,甚至連一臉古怪之色的夏侯淵都有些平靜下來,連秦旭一口一個妙才叫的順口也沒顧得上回話而擊,隻欲看前番暴力不已的呂玲绮會如何回應。可卻隻見呂玲绮卻是因見了兩人莫名的目光,癟着小嘴聽話的又向秦旭身後縮了縮,直拿委屈的目光去看好心當成驢肝肺的秦某人。直叫人心疼之餘,隻欲發笑。卻不料,沒等夏侯淵欲開口諷刺秦某人隻會耗子扛槍窩裏橫呢,秦旭話到中途,卻是突然話鋒一轉,雖然還是一副要教訓呂玲绮的口氣,卻是眼見着呂玲绮的小臉湧上了一絲紅潤,一雙星眸中滿是傲然之意,黑紗下菱角形的嘴角更是帶上了甜甜的笑意,隻是歡喜的看着秦旭。
“秦!仲!明!我誓殺汝!”夏侯淵隻覺的一股子邪火,自尾闾處順着脊柱直沖腦門。隻恨自己剛剛聽了秦旭像是要服軟的話後,怎麽就隻顧着得意而忘記了秦旭那張幾乎能說死人的嘴呢!結果在這麽多人面前,又出了個笑話。眼下夏侯淵生吞了秦旭的心思都有了。
“秦使君,事有非常,就莫要取笑妙才了!夏侯将軍,我等臨來時主公吩咐過什麽,你可還記得?”荀攸雖然來的晚,沒有趕上曹軍同秦某人之前的幾次接觸,但卻知道隻要提及秦旭,夏侯淵必然會怒火直沖,平日間還好,可像是來平原之前那般,隻恨不得要将秦某人食肉寝皮的模樣,荀攸再看不出來什麽,可就真負了他那算無遺策之名了。此刻見夏侯淵又是這副要吃人的模樣,耳聽得遠處騎兵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心中不安愈勝。一邊同秦旭遞話,一邊小聲的勸說着隻恨不得沖過這二十步将秦旭斬于馬下的夏侯淵,滿臉的苦笑。
“難道這不是公達所言的……”秦旭沒有繼續說下去。眼見着地平線上,本隻是黑壓壓的一條人頭線的來兵,沖在最前的來兵,已經可以看到半身了,就算是再看不清楚之人,也能察覺到來人裝束絕對不會是公孫、劉備,亦或是袁曹兩家騎兵的打扮。而且荀攸的異狀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實不相瞞!這些來兵确實不是之前我主曹公得到的消息所言,那支本是想要趁亂分一杯羹,或許還有其他别的目的的幽州騎兵。”接受到了秦旭問詢的目光,荀攸苦笑着點點頭。來兵勢大,看這架勢哪裏僅有五六千,怕是連近萬都不止。能拿出這個數兒的騎兵來的,怕是整個河北也就隻有幽州公孫白騎了。可誰都知道,三年前那一場磐河之戰,就是秦旭身邊這隻先登營兵士,可是幾乎将公孫瓒耗費全州軍馬之力所聚集起來的騎兵盡數擊潰,那數萬騎兵人或許傷亡相比不大,畢竟先登營隻有八百人的基數擺在那裏,斷然不會造成太大殺傷,可馬匹卻是在那一戰中損耗絕對超過七成,緊接着又是連年的征戰,就算幽州馬場不少,也經不起這般消耗,看來怕是沒有個三五年的休養生息,想要再湊出一支成建制的騎兵來,都已經是難上加難了。更别提竟然還敢越境來擊已經在平原休整了一年多的骁騎營兵士,那不是想要找死麽。
“公達先生所言,來者是……黑山賊兵?”荀攸的話秦旭聽的明白。也佩服荀攸不愧是能名傳千古的人物,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剛剛還一副借此爲籌碼要從秦旭這裏換取足夠的好處呢,眼見着形式有變,便立馬将自己之前所依仗的籌碼盡皆說了出來。不管荀攸突然這麽做究竟是爲了什麽,秦旭對荀攸的感官還是猛然的提了一個檔次上去。
“差不多吧!”荀攸嘴裏模棱兩可的胡亂應承道。但臉上的神色卻已經充分證明了荀攸所言的真實性。看秦旭露出的這副不怎麽肯相信的樣子,荀攸苦笑說道:“秦使君不必見疑。這些來兵,并非是……咦……”
本來聽了荀攸的解釋,秦旭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便是沒準老曹意圖借刀殺人。畢竟雖然能料到黑山賊肯定和曹操有關系,但畢竟這事情在沒有絕對的證據之前,也隻是空想而已。可黑山賊将之一的白饒,卻是實打實的就被關押在軍中牢獄之内,由骁騎營輔兵中的骁勇強壯之士負責看守呢。曹操完全可以命令黑山賊以救援同伴的身份傾巢而出,不費一兵一卒的傷亡,就可以襲擊城小牆破的平原,以出心頭之恨。可秦旭在聽了荀攸所言之後,特别是荀攸的臉色以及語氣着實不像是做假,究竟是怎麽回事?雖然說衆說紛纭但可以肯定曹操的性子有時候的确是會悍然舍棄一些東西來達成目的的。可目下要說是曹操真舍得棄了軍中謀主荀攸以及大将夏侯淵,還背上了荀家和同自家份屬姻親,世代交好的夏侯家仇恨的話,打死秦旭也不會相信曹操會隻爲了他秦某人和此時名聲還遠遠未曾達到人盡皆知階段的骁騎營統領張遼,就做出這麽大的犧牲。沒準,還真是如同荀攸所言,這中間肯定是出了什麽差錯。才會令荀攸本意是想用個關系平原得失的消息來換取被俘的曹軍兵将的,卻不料歪打正着之下,竟然出現了第二撥目标明顯不僅僅是秦旭一軍的軍勢。在任何資料沒有的情況下,就算是荀攸算無遺策,此刻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他自己同曹操以及一衆同僚,商議了半宿的計劃,怎麽就會如此這般的橫生枝節。
“公達先生,請速速回歸本陣!”正在思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張遼麾下的骁騎營騎兵已經發動了,正沖着來兵成箭矢陣型,悍不畏死的直接疾馳而去。而飛騎營成廉,則是護在這“箭矢”兩側,直接毫不畏懼的沖殺過去時。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發生,面對張遼同成廉兩營兵士的沖殺,這些像極了秦旭曾經遠遠見過的黑山賊打扮的來兵,竟然做出了個出奇的動作,非但沒有繼續集中兵力以應對呂布軍這些精銳,反倒是分出了一半兵力,繞開了平原之軍,竟是向着秦旭、荀攸所在之處,已經漸漸被夏侯淵所率兵士同先登營兵士相持之處沖殺過來!
“不好!他們的目标是……”秦旭和荀攸突然好像同時間明白了些什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