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了無用功的上遊來船可就不那麽美妙了。張遼用旗船載秦旭等人過河之後,便将俘獲的之前還在耀武揚威之人帶到了秦旭面前。看到來人熟悉的面孔,秦旭隻有種替這人高聲大唱“太委屈”的沖動。
“仲德先生?許久不見,向來可好啊!”被張遼麾下骁騎營兵士包圍,從水中撈出來灌飽了一肚子“黃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旭的老熟人,自戲志才去世後,被曹操倚爲心腹的程昱程仲德。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秦某人的八字犯沖,總歸秦旭的幾場揚名之戰中,仿佛都有程昱攙和在内,而且都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好像是陷入了怪圈一般,這次也不例外。
要說程昱也的确夠冤枉的。此番曹操用計讨來了天子符節,名義上代天子以調停河北事。但可以說除了那位少年天子外,誰都知道這是曹操借之以圖河北之地的手段而已。而程昱這回其實也就是奉曹操之命,來東郡催撥糧草的。
說來也該着程昱倒黴,本來正在東郡好好忙活糧草事的程昱聽了探馬回報說有支六七千人的隊伍正向東郡疾奔而來。東郡兵力并沒有多少,滿打滿算也就兩三千人,在還沒弄清來兵底細之前,程昱正打算收縮兵力固守城池以待機而動時,撒出去的第二撥探馬正巧是曾經參加過數次同青州戰事的老兵,對于令自家主公都将繡在袍底的秦旭,自然是“熟識”的緊。
這下可讓程昱壓抑了許久的心中邪火哄得一下升騰起老高來。程昱其實也無愧于智謀之士的稱謂,很快便猜測到了秦旭一行人的目的。待探聽清楚了秦旭所攜船隻不過是些隻能容十數人的小漁船之後,自覺機會來臨的程昱,一個大膽的算計立馬湧上了程昱的心頭,再聽得秦旭大軍開始徒涉河道之後,自認爲天賜良機的程昱,再也顧不得留守東郡的同僚,東郡太守陳宮的苦勸,當下糧也不運了,所謂盟友之情也不顧了,一心隻想着利用這個機會,要趁機替曹操除卻心頭大患,另一方面也報當年羞辱之仇。
可沒想到的是,他程仲德運氣着實不怎麽好。本來謀算的很是得計,借着所帶來船隻在河道上遊的便利,順流而下隻需兩柱香的時間便可同秦旭接兵,想那秦某人大軍既然是徒涉大河,必然行動不便,或者說是根本無從反擊,隻要多帶箭矢,遠遠擊之,就算是将河道中兵士盡皆殲滅,估計秦旭也不會知道已經扯下旗幟,隻是常見戰船的攻擊是何方所爲。當然,若是秦旭爲了查明來兵究竟是何方神聖,而派遣了他那小漁船過來探查,在密集的箭矢覆蓋下,說不得也隻能權當是給本軍加菜。這樣一來,既能報仇雪恨,又不給曹操惹上撩撥盟友的麻煩,一舉數得,快哉快哉!
可讓沒料到,理想很豐滿,但現實太骨感。秦旭也着實太謹慎了些,雖然是命麾下兵士徒涉過河,可也帶了車版、辎重等物,雖然增加了些負重,但對于箭矢攻擊的防禦能力卻是極好的。程昱幾乎搜攏了東郡所有存貨,所攜帶的箭矢都消耗了大半了,用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才堪堪破開了河道中飛騎營兵士的防禦而已。可就在程昱認爲終于可以松口氣放手攻擊以競全功的時候,異變突生,張遼的戰船仿佛是從天而降一般,在功成當即,狠狠的給了程昱當頭一棒。非但是二十餘艘運糧戰船被包了餃子,就連當時被身邊護衛護着跳河逃生的程某人,也被人用漁網撈了個正着,運送貨物似的,丢在了已然成功過河的秦旭面前。
“哼!豎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看程某會不會皺一下眉頭!”奇恥大辱啊!好歹是被曹操表了尚書令,也算是朝廷高官的程仲德,被人當做畜生似的攢了四肢,随随便便的扔在了曾經數次生擒過自己的秦旭面前時,聽着秦旭玩味的“問候”,程昱死的心都有了。
“仲德先生這是說哪裏話?你我兩軍份屬盟友,又同效力在大漢天子之下,也算是同僚。秦某又怎麽會有傷害同僚之心呢?仲德先生多慮了!多慮了哈!”秦旭打着哈哈圍着程昱轉了兩圈,笑眯眯的說道。
“哼!少假惺惺!程某此番爲報當日羞辱之仇,未想時不我與,落到如今的地步,此乃天欲我敗,與你這豎子無幹!”程昱才不會相信秦旭這番調笑言語。同僚?你見過像是捆豬似的将人四肢困住,随随便便扔在地上,讓人斯文掃地的同僚麽?說來自成擒之後,程昱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此番就算是說到大天去,也是他程某人“失禮”在先,無論如何一個擅自撩撥同盟,引起兩家誤會的大帽子,實打實的已經蓋在了程昱的頭上,絲毫做不得假。不過程昱倒是沒有太過擔心,畢竟自己至東郡來運糧之事不管是曹操還是陳宮,都是知道的,輕易瞞不過去。隻要秦旭所在的呂布軍勢力還沒有做好同曹操軍勢所代表的朝廷勢力徹底翻臉的打算,那麽他程昱就是安全的。因此别看程昱現在一口一個豎子的叫喚,其實也是另有打算的,若是能将此事轉成他程昱同秦旭之間私人恩怨的話,就完全就把握讓秦旭礙于兩家現在還在的盟友之情,不會要了自己的性命,端的是好算計。
“哦?私人恩怨啊?看來仲德先生無愧智謀之士的稱呼,其實是早就算計好了秦某所慮之事啊!”秦旭玩味的看了程昱一眼,笑眯眯的說道:“可問題是仲德先生此番這等招待秦某,當真隻是私人恩怨麽?”
“秦将軍,人找到了!這賊厮,還以爲某不認識他呢!”就在程昱聽了秦旭若有所指之語,臉色倏然有變之時,成廉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秦旭身邊,小聲的低語了幾句,斜眼看向程昱的目光,也是“不懷好意”。
“私人恩怨!果然是私人恩怨呵!”秦旭聽完成廉所說之後,笑着點了點頭,看向程昱的目光也是充滿了戲谑之意。
他鄉遇故知啊!本來對于程昱此番之事,秦旭一開始還真以爲是程昱“無意中”偵得了自己行軍的動靜,而爲了報當日之辱,背着曹操憤而發兵來襲。畢竟曹操并不是傻子,當知在眼下河北歸屬最爲關鍵時刻,絕對不會容忍腹背受敵之事發生。隻看即便是曹操再怎麽對身在許昌的一衆朝臣看不上眼,也還是借着“受委屈”之事,借故離開許昌,行欲行之事。便可見現在的曹操,其實對于大漢,對于無甚實力卻是主導輿論的朝臣,還是有些顧忌的。因此,這等受人把柄之事,以曹操的才智和麾下謀士的智計,絕對不會這般輕易讓人抓到小辮子。
可成廉此番所言偶然發現之人,卻是給這本來看上去簡單之極之事,帶來了一絲變數。據成廉所言,在“清理”俘兵時,見到了一個想來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此處之人。
白饒!這是當初秦旭用計劫掠邺城時,成廉同呂布、張遼去阻擊黑山賊衆時,唯一一個曾經在呂布等人面前說過話的黑山賊高級将領。成廉同張遼一開始也沒有認出這人來,隻是覺得眼熟而已,可架不住這厮也是心虛,本來隻不過是随便問問,卻因爲慌亂而露了馬腳,白白把自己當成一條大魚,送給了正因爲飛騎營雖未有傷亡,卻也是受足了被動挨打屈辱,正向尋個由頭給曹操制造些不痛快而不得法的成廉。
“哼!你雖是蒙蔽天子,得幸高位,也好歹是朝廷大臣,某既落于你手何不給某來個痛快!”聽秦旭這般說話,程昱目光有些躲閃,卻猶自強作鎮定,一副欲慷慨赴死狀。
“哦?仲德先生此番記得秦某是朝廷大臣了?聽說仲德先生你也被曹将軍表爲尚書令了,秦某還未恭喜過呢。失禮失禮!”秦旭臉上笑意愈發濃重,輕咳了一聲,突然臉色一冷,說道:“既然程尚書你也知道自己身爲朝廷大臣,卻是勾結賊寇,謀害同僚,悍然攻擊友軍,意圖挑起兩家兵鋒之事,可不是一個朝廷高官該做的事情吧?秦某真是甯可相信此事曹将軍不知道啊!”
“你這豎子之言何意?某聽不懂!”程昱臉色一白,眼眸中慌亂之色頓閃,強自說道。
“難不成是秦某誤會了?曹将軍持天子符節,一來調停河北戰事,二來身負剿滅爲禍河北十數年的黑山賊寇之重任。此事天下皆知。就算是秦某主公呂将軍,也感慨于曹将軍大義,以及顧念黑山賊之與河北之頑疾,命秦某發兵以助綿薄之力。尚不知原來曹将軍早已經将黑山賊納入了麾下,哎呀呀,果然神速之極!說不得日後傳遍天下,也可是一樁美談呢!”秦旭冷笑着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眼下程某人就在你手,你說是黑山賊便是黑山賊,旁人誰能說的出别話來?”秦旭的話雖然看上去像是在贊歎曹操收降黑山賊之義舉。可程昱卻是聽出了别樣的意味來。眼下天下事情詭谲的很,有時候稍微一個不留神便會将名聲至于難以反複之地。秦旭在自家軍中發現了黑山賊,雖然不知道爲何這般肯定,可程昱明白的很,若是這話傳将出去,對曹操的聲望無疑将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無他。誰都知道河北事二袁之間的争鬥已趨白熱化。而作爲中立勢力之一的黑山賊衆,無論哪一家求得了其援助,都将有能轉變戰局的奇效在。可問題就在這裏,曹操本是“奉命”打着調停兩州戰事的名義行自家難以告人之打算的,有天子符節在,别的不說,首先在道義上便占據了制高點,哪怕是最終将兩州全部都歸置于“朝廷”,甚至黑山賊舉衆而投,其實也沒有人會說别的。
可時間實在是太短了!誰會相信爲禍了河北十數年,朝廷清剿了十數年的黑山賊,就在曹操到達河北,甚至連正主兒都沒有來得及接觸的情況下,便火急火燎的率先投靠?是黑山賊終于被朝廷感化,還是……他曹某人威勢已經勝過了朝廷?這話好說不好聽啊!現在曹操雖然強勢,有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大旗在。可荊州劉表、益州劉璋、哪怕是青州呂布,都是可以與自家抗衡的勢力。在曹軍實力未曾大成之前,便弄出了這麽大的名聲,不說成了這幾家眼中的出頭鳥,就算是朝廷那幫本就不怎麽安分的朝臣也有了足夠的借口向曹操發難,可以說隻是這麽一件“小事”,就足以讓目前還不宜同天下反目的曹軍勢力有陷入泥潭之虞。可以說,倘若是程昱承認了曹操的确是收降了黑山賊衆,就算是不讓人懷疑本來未曾将觸角伸向河北的曹軍勢力如何來的這麽大的魅力,也會令曹軍給了别家行捧殺之計的借口。除非曹操現在就殺了漢帝自立,惹來早就對曹操獨占天子,麾下兵将官、職甚至皆在周邊勢力主之上不滿,正愁沒有借口再行當初天下攻擊之之事,令曹操最終落得同袁術一般的下場,否則,這事至少在目前,甚至兩三個月内,打死都不能承認。
可話又說回來,若是不承認,那此番之事已經被秦旭勘破,他程昱可就真麻煩了。勾結黑山賊襲擊友軍,單就這一條,就算是告到曹操面前,說不得爲了堵上天下悠悠衆人之口,他程昱也會成了替罪羊。兩相權衡之下,程昱索性保持了沉默,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一概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來搪塞。
“将仲德先生帶下去,好生招待,發書曹将軍,看看他‘老人家’有何見教之處吧!”見程昱一副死鴨子嘴硬,打死也不接口的樣子,秦旭笑着吩咐說道。不開口就不開口吧。開了口反而有些不太好處置。畢竟現在曹軍呂布軍還是盟友關系,即便是天知道這所謂盟友的含金量究竟有多少,也是不好太過越界。更何況,此番呂布派秦旭去冀州,本意是趁着曹操未曾發難的情況下,借着甄家之助,埋下顆釘子而已。也不想同有這天子大義的曹操太過交惡。
“秦将軍!就……就這麽放過了這老賊?”見秦旭自始至終都沒有分毫要在程昱身上收取些利息的打算,成廉有些不解的問道。
“急不得!急不得啊!”秦旭若有所指的說道,聽得成廉一頭霧水。
大軍過了黃河,折兵向西,便進入到了平原國境地。因爲平原國所處之地域十分特殊,雖然份屬青州治下,卻同青州隔着一條黃河,同冀州相毗鄰。因此,此地便成了當初袁紹勢力、公孫瓒勢力,對青州的一道試刀石,有事沒事都要或多或少的撩撥一下。甚至可以說,平原的他勢力探子,比之青州來說絲毫不少。而平原之民衆,對于青州的歸屬感,其實也并不是很強。加上先前劉備任平原令時的“遺澤”以及兩次弊案的發生,平原都牽扯其中,便足也可見若不是有張遼率領大軍鎮守于此,多少也起了些威懾的作用,否則,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亂子來。
因此,就在秦旭大軍入駐平原縣城之時,并沒有受到如同青州、徐州其他州郡一般的待遇,雖然因爲臨淄流民策的輻射,從大軍旁經過的民衆的眼眸中沒有對秦旭來兵的懼怕、恐慌之意,可也沒有如他郡縣之民衆一般殷切期盼之意,甚至更幾名少衣着或是光鮮,或是普通之人,在幾名骁騎營兵士打扮之人的呵斥之下,一點也不害怕的明目張膽的湊近了秦旭兵勢,傻子都能看出來探查之意。
“秦将軍!平原之地多是因爲冀并幽三州逃避戰亂之人,主公有令不得阻礙流民進城,因此也着實混進來不少心懷不軌之人,這些人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爲平原民衆所掩,而平原郡守因前事未不履任,末将無可奈何之下,也隻得僭越暫行郡治,一番謹守嚴查之下,收效卻是甚微,末将無甚他法,隻能派人緊盯着着這些人的動向,先力保平原消息不失爲要。”見秦旭面上古怪之色,張遼這位沙場悍将也難得的紅了臉龐,也是爲自己思來想去隻弄出這麽個笨辦法來頗有些感覺不好意思。
“無妨!這些人有這般手段也好,秦某欲行些他事,正愁無人可用呢……”秦旭也知道張遼身爲一個沙場宿将,本來隻是派來駐軍以防來兵的,如今卻要在平原郡守“空缺”的情況下,身兼二職,也着實難爲了這位呂布“鐵杆”,當下笑眯眯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