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姜或許不知道,曾經如她有過這個念頭的人很多,諸如想要對挖郭嘉“牆角”的曹操,打呂布注意的陶謙,亦或是一心謀算青州事的袁氏謀臣三人衆許攸、審配、逢紀,可最終的結果呢,曹操被氣的差點吐血,陶謙将徐州都拱手送了秦旭,而那許攸等人,現在不也已協助臧洪,運轉青州政事,特别在袁紹死後,已是死心塌地的做起了青州之臣。
就連此番一同來青州的甄家家主甄蹇,那麽滿懷機心的到來,不也是被秦旭牽着鼻子,最後認可了對甄宓的改門換地。使得甄家此番非但全盤推翻了之前的謀劃,落得個主從異位,還“折了”倆女兒的下場麽。
前車可鑒,秦旭不好惹,甄姜也不是不明白!冷靜下來想想,一個年不及弱冠便已封侯拜将,能在曹操、陶謙等等累世出名的老油子手中沾足便宜之人,又怎麽會是好對付的呢?
可甄姜不甘心啊!
身爲甄家二小姐的甄姜自幼便自負智計不比任何男子差,常将不爲男兒身引爲憾事,因而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堅持到底,并且做到最好,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數年經營之下,可以說雖然甄家有老家主甄蹇坐鎮,明面上又有甄家老大甄乾掌控,可身爲二小姐的甄姜在甄家的話語權,其實也是不小。要不然甄蹇也不會此番在臨淄諸事上,很大程度對自家這二女兒言聽計從。
因此甄姜相當自負,甚至哪怕是到了非要選擇意中人的時候,看中的也是像呂布那樣天下少有的偉男子。甚至于在那種情況下,被秦某人看光光之後,在最初的羞澀過後,甄姜想的最多的竟也是如何在秦旭身上榨取好處,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可現在甄姜面對“無從下嘴”的秦旭,卻是在心中真的生出了幾分無奈來。
雖然好容易陰差陽錯的以自身爲“餌”,幾番波折之下拿住了秦旭的話頭。本是該高興的甄姜卻是一點歡喜的意思都沒有。畢竟就算甄姜内心再怎麽強勢,也終歸是個沒有出閣的丫頭。在秦旭面前,保持這用女兒家的羞澀和委屈換來的一時的強勢,總會有那麽幾分不自在。而且可氣的是,這眼前可惡的秦某人明明占足了便宜,便在那詭辯中還有着瞎子都能看的出來的不想“認賬”的意思。這讓甄姜無端氣苦之餘,隻恨恨的盯着秦旭借以說明他才是受害者的手臂上的傷處,莫名生出有種想要再去咬一口的沖動。
眼下秦旭軍帳内這尴尬的氣氛已經維持了小半個時辰了。倒不是自诩自己是一個好人的秦某人故意欺負眼中的“小姑娘”,實在是和這位“真二”小姐鼻子嘴巴着實聊不到一起去。之前在呂玲绮的說合之下,這丫頭也的确提出了明确的條件,不過在秦旭看來,也太過匪夷所思了,甚至于連在感情上站在甄姜一邊,心性單純的呂玲绮,也有些瞠目結舌,用一種後世地球人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眼前這位仍舊一臉堅持的女子。而秦旭更是在慨歎這個丫頭依舊不死心的同時,連帶着對甄家在河北的能量,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說來甄姜其實也沒有一上來便挾怒提出咄咄逼人的條件來要挾秦旭。畢竟也插手甄家家族事的甄姜,自是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而且甚至在附帶條件中,很大一部分的先決條件,即便是站在青州的角度上,除卻那甄姜口中“微不足道”的幾個小條件,甚至幾乎可以和天上掉餡餅相仿佛了。
依着甄姜所言,代呂布軍而來的秦旭此番冀州之行,不管究竟最終欲達成什麽目的。隻要遂了“甄家”的意,甄家都可以先給呂布軍提供像是之前被袁尚用來送禮的袁紹青州所藏一般,至少可以隐蔽足足兩萬兵馬大軍的“私密”場地。也就是說,甄家完全有能力至少在冀州,讓呂布軍楔上一根釘子。
其實單單這點還不至于讓秦旭怎樣,畢竟現在世家大族因爲戰亂,豢養私兵以圖自保之事不在少數,數萬大軍對于名震河北的甄家來說,還真就不叫事。
可甄姜接下來說的,卻是讓連秦旭也不得不心生意動。那就是倘若秦旭同意了甄姜之後所言的“條件”,那麽那些深入冀州的兩萬呂布軍兵馬的一應馬匹、糧草、兵甲,在呂布軍不主動退出冀州之前,都将全部由甄家負責。這個籌碼可就大了去了。也就是說,若是呂布意在冀州,當真打算在冀州分一杯羹的話,隻要呂布軍出人出将,其他一切便皆由甄家買單,無須額外靡費軍資。
這個人情可賣大了。
甚至可以說此言倘若屬實的話。那麽呂布軍足可以在同袁尚既定的“合作”中,地位獲得大幅度的“上升”。屆時彼此間的地位便将立變。
要知道,現在袁尚雖然姿态放的很低,但因由是在冀州目前還在袁熙手裏。可呂布若是真要費盡心思得了冀州的話,正如劉氏教子時引用的田豐沮授的之前所言,若是沒有袁氏族人襄助的話,别說呂布,任何一人都有可能被陷入到冀州并州的泥潭中來。到那個時候,袁尚這個及早對呂布軍表示了善意的袁家小三,便即顯得至關重要了。一邊是富庶但卻新念舊恩,不願新附,一邊是委手他人,形同飛地;在“盟友”曹操咄咄逼人之下,相信呂布必然會選擇量權相害取其輕,在江東未定之前,捏着鼻子認了袁尚身後田豐沮授的陽謀。
可若是有了甄姜所言的“幫助”,那可就大大不同了。槍杆子裏出政權,有兩萬大軍在冀州,無疑會讓袁尚背後那兩位意圖實際掌控冀州的算盤至少打個大大的折扣。甚至若是操作的好的話,有強橫的軍力爲依托,适時打出威風來,加上河北老牌世家的甄家的名望相助,短時間最大限度的将去袁紹化之事開展起來,難度也将大大降低。屆時将一個相對完整、富庶、“單純”的冀州納入囊中,也就不至于是天方夜譚了。
同理,有甄家這樣的“巨頭”相助,即便是甄家不敢同有河東衛家依附的曹軍勢力正面抗衡,但在占據東道主之地利的情況下,略略施些手段讓曹操惡心惡心,拖延一下曹軍的步伐,還是辦的到的。
因此,甄姜所言的這個其所言“要求”之前擺出的“誠意”,連秦旭也無法拒絕!
“行了丫頭,不得不說你開出的前景很是誘人,不過還是先說說你究竟要怎樣吧?”甄姜開出的條件很有誘惑力,但越是這樣,卻是越讓秦旭心裏沒底。畢竟不說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老話在前,現在的情形可是秦某人爲了“不小心”占了人家姑娘便宜,滿懷“真誠”的要給甄姜一定補償的。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還沒聽受害者甄姜所開的條件,就先被這油乎乎的餡餅給砸了頭,稍微有點理智之人都會想想這麽豐厚的利益後面,究竟有沒有隐藏着什麽陷阱。
“哼!怎麽,秦使君不滿意寒家提出的這些條件麽?”秦旭這般随意的稱呼以及平靜的神情,令甄姜美目中閃過一絲羞惱和不忿來,咬了咬發白的嘴唇,強抑住要弄死眼前這個可惡之人的心思,臉上卻是平靜的問道。
“甄二小姐是不是被淹了那麽一下,這裏……咳咳,有些不大靈光了?”秦旭注意到了甄姜的眼神,嘴角微微一勾,指着自己的腦袋,笑道:“剛剛丫頭你苦着鬧着要秦某給個交代,秦旭從了你,條件任你開,隻要不違背秦某的原則,絕無二話。可是姑娘卻是和秦某扯這些,難道姑娘不認爲,這些話的受衆對象錯了麽?”
“呃?什麽意思?”甄姜的語聲愈發冰冷起來,雖然不明白秦旭亂七八糟的說的什麽,但也知道從秦旭嘴裏出來的,絕對沒有什麽好話,冷聲問道。
“意思就是若是姑娘大度,不再和秦某揪扯什麽看光看不光之事,秦某自然樂得清靜。再者,諸如冀州駐軍,亦或是如何同我軍加強合作的話語,似乎這些話該是甄家家主甄老爺子同我家主公呂溫候商議的事情吧?現在卻是由丫頭你和秦某來讨論,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啊?”秦旭摸着鼻子,一臉笑意的說道。
“哼!秦使君請注意言辭!和你有親的是宓兒,姜和你可沒有那麽熟悉!”甄姜實在受不了年紀明明比自己小上三四歲的秦旭一口一個丫頭的稱呼自己,冷着臉不客氣的說道:“至于剛剛所言我甄家‘誠意’之事,的确不是你能夠決定的。你倒是有先見之明!不過可惜,你這聰明沒有用到正地上,就因爲你的陰謀詭計,使得我甄家沒有機會将這對青州有大好機緣之事親自告知溫候了!”
“呃?合着都怪我了?”饒是秦旭兩世爲人,也好容易才明白了甄姜的意思。合着這丫頭這麽費心巴力的許下這麽多的好處給青州,竟然都是在空口說白話麽?啥意思?逗着人玩還是怎地?可又爲何說的這般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呢?
“不錯!”甄姜這回可沒有客氣,直接點頭說道:“就是因爲秦使君自诩智高,非得要我甄家按照你的謀劃行事,才使得雖然兩家現在也有合作,卻是同之前我甄家的所想大相徑庭。此中得失,秦使君自悟吧!”
“唉?等等!”好嘛,眼見着差點就被甄姜這丫頭說成青州的千古罪人了。秦旭上下打量了一下甄姜裹在披風裏的身段,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說道:“看來是秦某錯了?沒想到甄二小姐竟然是這麽爲我青州打算!一門心思幫我軍謀劃!秦某還真該好好感激備至才是啊!不過依着甄小姐所言,既然‘錯’已鑄成,那麽定然還有解救之法咯?”
“哼!那可不一定!”甄姜的臉上湧過幾絲紅潮,卻是因爲好容易在同秦旭的談話中占據了上風,而高揚起了頭,讓人看不清臉上的情緒,說道。
“呵,不一定?那想必就是同甄二小姐以今晚之事相要挾秦某答應的條件有關吧?”秦旭聽到這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慢條斯理的拉着呂玲绮的手坐在了行軍軟榻之上,狀似随意的說道。
“你……你什麽意思?”甄姜的眼眸中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之色,卻猶然強作鎮定的問道。
“不可否認!”秦旭站起身來,笑眯眯的說道:“丫頭你這一招亂拳打死老師傅,先是利用今晚之事的誤會,要秦某應下什麽解決方法,随即便丢出之前甄家或許是真的欲将身家托付于我軍的最高籌碼。說實話,的确是差點把秦某人給唬住,直後悔錯失了一個如此簡單便可以得手冀州,并且後顧無憂的大好機會!不過這恐怕也是丫頭你所想要看到的吧?”
“我……我不知你說的什麽意思!”甄姜沒想到秦旭剛剛還被自己一番繞,牽着鼻子走呢,卻在關鍵時刻突然“脫了缰”,而且說破了自家的心思。可話都已經說到這裏了,哪裏能夠承認什麽。因此甄姜幾乎是犟着脖頸盯着秦旭,冷笑說道:“難不成是身爲堂堂徐州刺史、武亭侯、征東将軍、衛尉的秦使君後悔剛剛承諾要答應姜的條件了?”
“沒想到丫頭你對秦某還是蠻了解的!”秦旭聽甄姜用自家的一連串官職來壓話頭,心中更是确定了甄姜的所求,略帶輕諷的笑道:“不過丫頭,教你智謀的先生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像是這等計中計的施展手段,不要帶着太得意的眼神麽?的确,今晚的事情,很大一部分的責任在秦某身上,到現在秦某也還是這句話,若是甄二小姐有什麽要求,隻要不違背秦某的原則,盡管提便是。不過,甄二小姐你之所以扯邏這麽一通,看來對那欲令秦某所做之事,是件令秦某爲難之事吧?”
“仲明,你們究竟在說什麽?莫不是你又在欺負甄家小姐麽?”甄姜和秦旭的這番對話,半藏半掩、真真假假的可真是難爲了心性單純呂大小姐,眼見剛剛還在互相聊的挺好的兩人,現在又有了翻臉的趨勢,而且看樣子,自家這從不肯吃虧的夫婿,貌似又占了上風,一直對甄姜一個女孩子卻要擔負家族興旺重任,甚至嚴重的還要犧牲自己終身的“遭遇”十分同情的呂玲绮不由開口問道。
“玲兒!你難道沒聽出來,其實這位‘真二’小姐,已經将她的要求提出來了!”秦旭笑眯眯的說道。
“提出來了?什麽要求?”呂玲绮微微一愣,拽着秦旭的袖子說道:“仲明!此事不管究竟誰對誰錯,畢竟……畢竟你也是冒犯了人家甄家小姐,若是不怎麽爲難的話,你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幫?幫一把?”秦旭面色有些古怪,似乎在強忍着笑意,挑眼看了一眼眼神中慌亂之色愈甚的甄姜,笑問呂玲绮道:“玲兒你确定要爲夫幫一把這丫頭?你不介意再多一個小媽?”
“你說什麽?!”
“你說什麽!!”
難得呂玲绮和甄姜還能異口同聲的說句話。不過呂玲绮的話語中疑惑和震驚的意思頗爲濃重,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着一臉羞怒卻多是一股被人叫破了心思而尴尬神色的甄姜。
“哼!瞎猜!胡扯!”甄姜沒想到繞了那麽大一圈,又是提條件又是說誠意的,扯邏這麽一大通卻還是讓秦旭窺到了這些東西隐藏之下的自己訴求,面對上呂玲绮眼中驚詫外帶一絲絲好奇之色的目光,隻恨這地方沒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仲明,你莫要亂說污了甄家小姐的清白才是!爹爹和……怎麽可能?”呂玲绮可是在同甄姜初次見面時拿甄姜“開玩笑”來“報複”過她出言輕視秦旭之仇的。因爲當時的情形,怎麽看怎麽像是甄姜的注意力都在秦旭的身上,才被呂玲绮利用同蔡琰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學會的損人不帶髒字的本事。甚至直到之前呂玲绮去軍帳“救駕”之事,呂玲绮單純的心中也還是多少有些懷疑兩人的關系。現在秦旭突然說甄姜的目标其實是呂布,這可讓呂玲绮有些轉不過彎來了。
“甄二小姐!那你說說!費了這麽大勁,借着要秦某補償因爲此番誤會給你帶來‘傷害’的名頭,卻是扯出這麽多有利于我軍的提議,或者說是誘惑,背後所求究竟是爲何吧?”秦旭眼見着本是絕美的面龐幾乎要皺成個包子樣的甄姜,沒來由的,不知道爲何竟然想起了府中的甘倩當初被陶謙硬塞給秦旭時的情景,當下歎了口氣說道:“唔!罷了,若是甄二小姐你不願意明說,秦某也隻當你從未提過此事!甄家同我軍的合作仍舊有效!秦某對甄二小姐你之前的承諾,也是有效……”
“假惺惺!”雖然對于秦旭怎麽突然就變了話風,不複瞬息前的咄咄逼人之态,感覺十分疑惑。但甄姜在經過短暫的沉默後,冷聲說道:“别以爲你很聰明,就太把自己當回事!也别把别人想的太龌蹉!唔!……就算是算你猜到了又如何?我還就這條件了!怎樣?你能辦到麽?除了會欺負女人,你秦使君還能怎樣?哼!”
“呃……話可不能這麽說!其實,這事也未必難辦……咳咳……當我沒說!”秦旭摸着鼻子,語焉不詳的嘟囔了一句。
“啥……”換來了呂玲绮和兩女一齊瞪眼的注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