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朱治來之前曾與孫策約好,隻看火起爲号,便是“得手”之時;以孫策的脾氣,加上這些天來受得憋屈,說不得見了火光那還不立馬飛奔而來?此刻怕是已至中途了。
看着在夜風的助推之下,已經是一片火海的秦旭大軍軍營,朱治失神趺坐,臉上湧現出濃濃的絕望之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麽盛情接納?什麽封爵許諾?假的!都是假的!老祖宗早就說過,事有非常必爲妖!怎麽真到了事上,就把這話當耳旁風了呢?回頭想想,其實還是有迹可循的,那足足有兩萬人,就這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總歸會弄出點動靜來。可偏偏爲了這晚間的大事,自己這幫人躲在軍帳内不敢外出,便是有些異響,也沒放在心上,隻當是正常的軍事調動。
什麽勞什子兩刻鍾巡邏一次辎重庫房,怕就是人家來此的目的,就是爲了看自家笑話,順便監視一下自己等人呢。
現在看來,怕是那秦某人早就看破了這“妙計”,故意将計,裝瘋賣傻的将計就計,隻爲引誘自己入彀。可笑自己還爲此沾沾自喜,一頭鑽了進來尚不自知呢。
人言盛名之下果無虛士,空穴來風必有其因啊。朱治自嘲般的哂笑一聲。能讓勢跨青徐兩州的呂溫侯放心予之領兵大權的人,又怎麽會真是草包?能讓曹操、袁紹這一班老牌豪雄數次吃虧的人物,難道隻是因爲好運?
再說那對自己透露出“招攬”之意的郭嘉,既然能被呂布這等驕傲之人奉爲謀主,倚爲心腹,又豈是僅憑秦旭推介,便能如此的?
輕敵了!太輕敵了!
自家謀主周瑜,雖然此計爲其所處,但在一開始聽到回禀之後,就有猶疑之意,可苦于沒有直接證據,被事情進展順利沖昏了腦袋的自己反駁了“好意”。蹿騰着自家少主應下了如今之事,現在悔之晚矣。
而且更令朱治擔心的是。秦旭大軍究竟去了哪裏?這才是最要命的!既然此番打算夜襲,那麽孫策所帶之兵必然不會多到哪去。能有千人便已是極限了。否則,不過三十裏的距離,根本無法逃過呂布軍探馬的查勘。若是那秦某人發了瘋,徑自率軍退走還則罷了,若是當真看破了周瑜的“妙計”,布下天羅地網以逸待勞的話……,朱治真不敢想兩萬久候之兵對上一千奔波之衆會是個什麽概念!這也是爲什麽朱治一察覺秦旭大軍不知去向後,第一個念頭便是想要阻止孫策來此的原因所在。
“将軍,你聽,營寨外有馬蹄聲!似乎有大軍正在接近!”朱治正惶惶然不知所措,突然聽本是奉命看護着張英的獵虎營兵士回報,登時面色一緊。直盯着那兵士等待下文,哪怕是這人說是秦旭返回“問罪”,他朱某人也認了。可千萬莫是……
“呦!呦……”夜色中靜谧的很,除了火燃聲及風聲外,别無他想。朱治卻是明明聽到了輕微的馬蹄聲,伴着怪異的吆喝聲,被夜風送了過來。讓朱治登時一張本是被火光映紅的臉龐,瞬間變的慘白無比。
吳郡多山,山中有虎,時出傷人。老孫家自上代家主孫堅開始,兒郎們便有了個特殊的成年禮,獵虎!特别是孫策、和日後的孫權這哥倆,猶好此道,以爲樂趣。但這“遊戲”顯然不是一個人能玩得開的,便有一群精丁壯仆爲援助。久而久之,常陪伴少主獵虎的這四五十仆從,便也兼職了孫策的護衛問題。自孫策拿傳國玉玺“贖買”回了孫氏舊部之後,便以這四五十人爲基礎,另在孫氏舊部中擇選其中精壯,加上新募的數百丹陽兵,合成千人,以獵虎爲号,自成一軍。這“呦呦”之聲,正是驅趕猛虎時的口技,幾乎成了獵虎營的一個特色了。
獵虎營一向是孫策的親兵,這些人到了,孫策還會遠麽?朱治急的眼眶都快到崩裂了,雖然不知道秦旭大軍究竟去了哪裏,但這麽明顯的伏擊之計,朱治焉能不明白,孫策不來則罷,若是現身,哪還能讨了好去?當下便撒開腿就向營門沖去。
因爲秦旭的到來,讓有江東小霸王之稱的孫策,“龜縮”在曲阿城中不敢輕動。這在孫策心中着實是奇恥大辱。眼下見周瑜之計被朱治“成功”演繹,哪裏還會忍得住性子,甚至想也沒想的便率早就等急了的本陣精銳獵虎營千餘衆疾奔而來。
這才剛剛到了秦旭大軍營地門口,孫策便直覺的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除了夜風烈火和自家兵馬發出的聲音之外,太安靜了。按理說别說是兩萬人,就算是兩萬頭豬被突然的大火驚到,也會發出些哼唧之聲!在兩萬的基數下,秦旭所率兵士就算能在這突發狀況之下,保持冷靜和克制,不炸營,便已經可以算的上是精銳了!孫策自問自家兵士倘若遇到這種事情,也絕對會是個大考驗。可眼下這裏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太過匪夷所思,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此中有詐!主公快退!!”正在孫策欲要做出最終決定之時,卻猛然間大火熊熊之中,突然猛地竄出了數十人,便是骁勇如孫策也被這些黑炭似的,突然冒出來的人吓了一跳。正待喝問間,借着熊熊的火光,卻見爲首那人焦黃的發須之下,“黝黑”的相貌似曾相識,赫然正是朱治。而聽得朱治呼喊,孫策心中也是登時一驚,頓時明白了朱治此行怕是失敗了,下意識的便要撥馬而走,但見朱治和那百餘名獵虎營精銳兵士煙熏火燎,惶惶而出的模樣,孫策怎會忍得這些人落于馬後。
“吼……”
就在孫策一愣神的功夫,朱治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隻見原本聳立兩畔,夜色下黑暗如同立墨一般的山林之中,随着突然豎起的大旗,冒出了仿佛無窮無盡的兵馬。在最前面者皆是黑衣黑甲,同濃濃的夜色混作一團,難怪夜色中根本沒有被人發現蹤迹。而那豎起的旗杆之上,郭、太史、臧、樊的黑底白色旗幟如同衆星拱月一般,以中間一杆大蠧爲軸,分列兩旁。而那蠧旗之上,鬥大的一個秦字,簡直是讓朱治心若死灰。
是秦旭!
果真被算計了!不知這算不算是自己挖坑自己填,最終還把自己給埋了進去?看來真是如同之前朱治福臨心至一般的猜測,秦旭留了座空營讓自己這班人胡亂施爲,爲的就是此時!如果世上果真有後悔藥的話,相信朱治并不介意來兩片!
也不怪朱治有這般想法。換做是誰來,估計也是一樣的心思。秦旭軍中,郭嘉、太史慈、樊稠,要麽是兵法大家,要麽帶兵有方,要麽本身就是老牌戰将,對于行軍布陣之事自然得心應手,選地紮營也是頗爲講究。江渚臨江,兩岸多山,依山靠水本就是極好的駐營之地,當然,事有急時,也是絕佳的伏擊場所。
說來周瑜也夠可憐的。曆史上獻連環計時,便是差一點被戳破,要不是龐統人品好,沒有記恨在面見孫權時,被孫綠眼以貌取人取笑,那此事向曹操邀功,怕是當初的三國曆史都要改寫了。而此番,周瑜盡管雅量高緻,盡管智計超人,但面對的卻是有着漢末第一謀士郭嘉和兩世爲人的“妖孽”秦旭,能讨得了好去才怪。
“伯符!久違了!”說話的是一馬當先的太史慈。在場這幫人中,也唯有太史慈同孫策面對面的打過交道,甚至還蒙他“照顧”了一回。這交涉之事,出于某種惡趣味,秦旭便交給了太史慈來應付。
“呵,原來是子義!”孫策也不愧是一時之雄,眼見着自己這一千來人就要被兩萬人團團圍住,竟也不慌不忙,還有心思笑出聲來同太史慈打招呼。仿佛被重重圍困的不是自己一般,在馬上打量了一番太史慈身後的一衆呂布軍大将,孫策輕笑一聲,對太史慈說道:“我等武人,戰死沙場隻當是歸宿。能死在子義兄手下,也總比被小人暗算至死要好的多。隻是不知道子義能不能回答某一個問題?”
“唔?伯符請講!”太史慈先是回頭看了秦旭一眼,見了秦旭緩緩點頭之後,才拱手對孫策說道。
“還請告知究竟是何人看破了此計?某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孫策朗笑一聲,說道,面色上絲毫沒有因爲深陷絕地而失态。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孫策連同麾下千名獵虎騎兵士,卻是推翻了這句話。這等心境,便是此刻身爲敵方的呂布軍一應将領,也不禁暗中挑了挑大拇哥。
“此計乃是骠騎大将軍麾下,軍師将軍郭奉孝識破!在下秦旭秦仲明,伯符,認識一下吧!”太史慈本就沒有參與此事,此時被孫策問住,秦旭卻是攏馬前行了幾步,在典韋的護衛之下,來到孫策前十餘步處,笑眯眯的拱手說道。
“唔!人言郭奉孝甚爲呂溫候看重,被奉爲謀主,看來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足下便是秦仲明?真是久仰久仰了!隻是不知道武亭侯什麽時候送某和兄弟們上路?”聽了秦旭的“指教”,孫策嘴角露出一絲哂笑,點了點頭。既然現在已經是籠中鳥,又何必多做殺傷,而且這秦某人着實是同傳言中一樣年輕的很。隻是這長相充其量也隻能算是清秀而已,卻能做的了呂布和蔡邕的女婿,單就這份“本事”,就讓現在仍舊在打光棍的孫策心中竟因此事而有了幾分不自然。
“上路?呵呵……伯符兄想多了!”秦旭笑眯眯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