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廬江城破,全軍倉惶而逃,現在身邊謀士僅剩下閻象、韓胤,将止紀靈、李豐、雷薄,那又如何?占據了自古兵家必争之地的丹陽,便是上天對他這天命之人,仲家皇帝的補償。楚霸王可率出自大部丹陽的八千江東子弟橫掃天下,他袁皇帝爲什麽不可以?丢了傳國玉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還有人替他書寫了讨逆檄文麽?
在得知了秦旭領兵出下邳過廣陵踏足江東之後,袁術本能的便認爲這是一個機會。之前曹操等人顧慮的其實一點也不錯,眼下袁術雖然反了大漢,但憑借其出身有着四世三公聲望,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的袁家之故,其實還是有相當一部分懂得放雞蛋的“聰明人”模棱兩可的表示了善意的,至少許昌的消息剛剛發生沒有幾天,落魄中的袁術也已經盡知了。
從獻俘使團被襲,秦旭被一群不知道何處冒出來的騎兵擊的身受“重傷”,修養了半個月才緩過勁來;到未央宮前黃琬同曹操罵戰,秦旭抛出了頗爲令人咂麽有味的那兩句詩不像詩,賦不像賦的座右銘,甚至于自家寶貝獨子袁耀被曹操關在了何處,袁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有這麽通透的消息渠道,即便是現在兵力對比上僅僅隻有徐州來兵的三分之一,袁術還是很有把握借助地形之利,讓這個家奴出身的狂妄小子,知曉知曉什麽叫做姜是老的辣。
也難怪袁術會這麽想,對于秦旭,袁術倒是同樣秉承了老袁家的光榮傳統,不怎麽看的上眼的,征東将軍能怎樣?徐州刺史又如何?不還是個靠着裙帶關系加好到逆天的運氣成事的無名之輩而已麽?十數年前他袁術成名之時,秦旭這厮還在穿開裆褲呢。而對于秦旭善戰的“流言”,袁術一概嗤之以鼻,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奶娃娃懂得什麽打仗?若是真有傳說中的那麽神,當初西涼軍攻長安時,怎麽不見什麽神雷,不見什麽妖法?還不是一樣奔出長安随着呂布狼奔豕突,奔波流離,曾經也不得不托庇于自家那死鬼兄長袁紹麽?
“陛下,探馬來報,吳郡似有異動。”正在袁術獨坐營帳之中,飲着至愛的蜜水,滿心幻想着此番能借強征成軍的“丹陽兵”再次發威,按照那不知道誰“幫忙”發出的檄文中所言一般,一舉擊破二五仔孫策,順便将那秦某人也一并生擒了,好去和老朋友,當年同屬“洛陽三害”之一的曹操,換回自家寶貝兒子時,紀靈走了進來,說道。
“異動?孫策那狼崽子竟然還敢有異動?哼,虧的朕之前這麽欣賞他,沒想到竟同那呂布一般,是個隻賴骁勇的匹夫,不通兵法。且不知這隆冬時節動兵,一來軍糧難繼,二來易傷軍心,成名大将絕不在冬日興兵,便是這個道理,看來這兩人是瘋了,亦或是天助朕也!哈哈……”袁術仿佛聽了個很好笑的笑話似的,抽動着嘴角,錯愕的看着滿臉疲憊之色的紀靈,像是強忍着笑意,問道。
“陛下……江東不比中原,向無冬日之厄,且自豫章郡以南,稻米往往一歲雙熟,并不會爲軍糧所擾,還請陛下三思!”袁術接連敗逃,軍心渙散,占據丹陽郡後,又強征了數千青壯,怨聲載道,再加上孫策懾而不攻,又有秦旭北來的消息,所謂士氣更是降低到了冰點,兵心思亂,将心難安,紀靈這位一直以來追随袁術不離不棄的心腹大将,這幾日來沒做别事,就是一直在彈壓鎮撫,才勉強制止住了丹陽頻臨邊緣的動亂之像。此刻見袁術依舊這幅瘋狂之色,紀靈實在忍不住的沉聲說道。
“唔?哈哈,果然是天助朕也!若非愛卿你說,朕竟然還不知道時間竟然有如此不渝軍糧不敷用之地,果然是天賜此主人主興旺之地給朕!賞!有賞!”袁術别的沒有聽進去,倒是對紀靈所言豫章以南的情況十分興奮,幾乎是手舞足蹈起來。
“陛下!!眼下孫策……”紀靈眼中閃過幾分沉痛之色,正要強言谏諷幾句,讓似乎自廬江城破之後,便一直處于思緒混亂狀态的袁術清醒幾分。卻不料還沒有開口,就見被托付城防的大将李豐幾乎是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神色慌張中帶着幾分驚恐之色。
“李将軍,何事如此驚慌?爲何抛卻城池不顧來此?”見袁術還在沉溺于自我幻想之中不可自拔,紀靈暗暗歎息了一聲,厲聲問道。
“大将軍放心,有雷薄在那,一時無恙,呃,實是城外突然有……有大軍萬餘人……于曆陽城外五裏處紮營,旗号裝甲不知屬于何方!”李豐還在拿雷薄頂缸,被紀靈猛的一瞪,又見了在一旁忍笑的袁術,方才遲疑說道。
“萬餘大軍?不知旗号?那是從何方向而來總知道吧?”紀靈當初保袁術來江東,對江東的勢力分布也有了些大緻的了解,聽李豐說的模糊,先自有了幾分惱意,也知道李豐當初在廬江破城時,心中便另有算盤,但眼下兵微将寡,不可自傷大将,便強忍住,但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怒意。
“大緻是從吳郡、會稽……”李豐剛說了一句便閉了嘴,知道自己說了廢話了。吳郡在丹陽以東,會稽卻是在丹陽以南,兩者雖是毗鄰,卻是各自據有入治地多山的丹陽的兩條路徑,便是兩路夾攻,也絕不可能分辨不出來處,被紀靈的目光瞪得狠了,李豐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
“那爲首之人姓氏總探聽的到吧?”紀靈越是問詢李豐情況,心中的火氣就越大,連帶着嗓門也越來越大,便是連一旁作細思量模樣的袁術也自露出幾分不悅之意。
“嚴!末将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一個水缸大小的嚴字!”李豐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面帶喜色的大聲說道,但見了紀靈鐵青的面龐,也自低下了頭去。
“嚴?莫非是孫策襲破會稽時,倉惶而逃的嚴白虎?”紀靈猛然一驚,顧不得再敲打李豐,抱拳對袁術言道:“陛下,末将曾聽閻先生曾言,這嚴氏乃是江東土著,自長沙區星‘舉義’時,便率衆相呼應,自稱東吳德王。有父子二人,皆是骁勇之輩,據守吳郡、會稽,爲當地一害。之前那孫策曾有軍報報于主公,言曾經驅趕吳郡大盜嚴氏父子縮回會稽,便是說的這父子二人。而且前番也有消息說那孫策又連破會稽、豫章二郡,此二賊無路可走,隻能隐寂山林,卻不知爲何會來此處。”
“呵,莫不是來相投的?”袁術現在幾乎已經是陷入了癔症當中,自我催眠的甚是成功,隻當現在自己這仲家皇帝依舊是天之驕子,聽了紀靈所言之後,竟還以爲自己果然是天命所歸,得四方壯士來投呢。
“陛下英明!某觀那來軍雖然軍勢洶洶,行錯間雖然頗無章法,皆是精壯之士,但卻無有殺氣,想必陛下猜測定然是對的!”李豐剛剛被紀靈一同呵斥,心中已是十分不滿,但兩人畢竟官階相差甚多,紀靈是袁術心腹,自尚未發迹便已是追随,稱帝後,特别是自丢了廬江之後,更是接連升遷至了正一品大将軍的職位,而李豐卻依舊還隻是個小小的從五品的雜号武德将軍而已。李豐自認也是袁術南陽軍中老人,對于袁術性子的了解,絲毫不比紀靈差多少,或許差的隻不過是個機緣而已,因此此番袁術出言後,見紀靈就要反駁,李豐趕忙趁機接上了話頭,也不管準或不準,當即一堆高帽不要錢似的向袁術頭上堆去,隻聽得袁術連連點頭不已,愈發覺得李豐順眼。
“報!陛下!大喜!大喜啊!”今日仿佛是李豐的幸運日。就在李豐話音剛落,紀靈見袁術這幅被拍的舒坦之極模樣,正要開口谏言幾句時,卻聽的本是應該在曆陽城頭守城以防止那極有可能是嚴氏父子來攻的雷薄卻是手中拿着一支似乎綁着布帛的箭矢,大叫着跑來面見袁術。
“哦?喜從何來?”紀靈的眉頭皺的愈發深了,李豐卻是在眼眸中閃過幾分嫉妒神色之後,一把搶過雷薄手中的箭矢,也學着剛剛紀靈的模樣,狠狠的瞪了雷薄一眼,随即蹶折了箭頭,笑意妍妍的用雙手捧着幫着薄薄的一層絹帛的箭杆,送到了袁術面前。
“哈哈哈哈,天意不絕朕袁公路啊!……”袁術挑着眉毛,慢慢的拆下絹帛,甫一浏覽,卻是突然笑了出來,在此刻隻感覺愈發相信自己果真是實打實的真命天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