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很拗口,但是事實。比如董承!當然,現在的曹操還沒有大權獨握,成爲北方霸主;無法像曆史上對待這位老冤家那般,抓住把柄随便找個借口抄人全家,但身爲眼下天子陪都實際上的軍政一把手,若是僅僅讓董承心裏不痛快,還是很簡單的事情。
西涼兵!因爲這幾年的事情,這幾乎已經成了滿朝的禁忌。而西涼兵腰牌這東西,出現在如此“不合時宜”之地,也有着幾分諷刺之意。
曹操倒是沒有說假話,這東西的确是曹昂命人飛馬送來的。或許這老實孩子隻是想向自家父親陳述一個事實,卻不料被曹操拿來當做了對付政敵的武器。
這東西其實并不是什麽稀罕物件!自董卓敗亡、以李傕郭汜二賊敗走長安之後,以二十萬潰敗西涼兵的大基數,這種木質普通西涼兵士的腰牌不說滿地都是,但想弄到手并不用費多大氣力。更遑論是作爲證據,來“打擊”有着車騎将軍職位的天子的老丈人了。可董承畢竟同西涼軍關系匪淺,長安時也多曾借此替天子争回“顔面”,而且此番心中也是有“鬼”,才會在曹操亮出“兵器”後,差點自亂了陣腳。
董承現在突然舉得自己很悲催,貌似被曹操給算計了。在天子和一衆朝臣以及面目可憎的曹操面前,像是個小醜似的。現在可算看出來了,曹操前面做了那麽多的鋪墊,就是爲了一擊讓自己出這麽個大醜,獨獨他董承成了壞人。眼下天子及朝臣皆知他曹操爲了盡忠朝廷之事,連自家長子都派了出去維護同青州的關系。而且歸來時也好巧不巧的也攤上了這次賊子襲營之事。
要知道,曹操次子還在穿開裆褲呢,眼下也就這麽一個長子拿得出手,這事一鬧,非但洗脫了之前董承話語間意圖強加給曹操的意圖“搶功”而暗害秦旭的嫌疑;到頭來竟然反倒是爲朝廷尋到了一位克己盡忠的良辰典範,而曝出這一切的,竟然就是他董承。不可謂不諷刺。
這些膽大包天的賊子必有來處,既然當真不是曹操麾下的軍隊,那剛剛君臣讨論的譴責“有司”的事情,也便是空話一句了。而之前董承言辭中逼迫曹操懲戒“有司”的言語,也因爲這突發狀況,反倒像是董承刻意去幫曹操揚名似的了。
董國舅很惆怅。看來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始有終才好!你說咱老董當初若是堅持下去,老老實實的堅持向秦某人捅刀子這項既無甚風險又極爲解恨的事業,也就不必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幹嘛非得去撩撥招惹曹操這個瘟神?看曹操眼神中的那抹殺意,董承竟然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
不過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看劉協陰沉的臉色,董承知道這次倘若不能給曹操一個滿意的答複的話。就算是同在自己眼中日漸權重,權奸之心已經昭然若揭,卻能施詭計将天子蒙蔽在鼓裏的曹操正式撕破了臉,自家那寶貝女婿,也未必肯肯承了自己這番苦心的好去。更遑論早被數年颠沛流離的生活培養成“牆頭草”性格的一衆朝臣了。
看來這口氣是非得強行吞下不可了。可董承本打算暫時服軟,換取曹操心思麻痹的話剛到嘴邊,卻在這一百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怎麽也說不出來,别的董承額頭上汗珠淋漓,幾欲跳腳了。
董承的這一遲疑,連身爲董家女婿的大漢天子劉協都覺有些看不下去了,稚嫩的臉上滿是失望之色。自家這位嶽父大人平日間談起治國、馭臣之道,不總是一套一套的麽?怎麽事到臨頭,反倒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連句囫囵話都說不出來了?沒這本事還說大話,把事情弄的這麽僵,到最後還得别人幫着擦屁股!
“哼……”劉協頗帶埋怨的怒瞪了一眼滿頭汗水的董承,歎了口氣。再不濟也是大漢國舅,又是自家老丈人,雖然當真是服氣了董承辦事的本事,但也總不能真就眼睜睜的看着董承真的被氣不平的曹操給拿辦了吧。但是這種求情的事,身爲天子實在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不合理也不合秩啊!況且曹操身爲骁騎大将軍,位超三公,又掌此時身在的許昌的全部兵馬,眼下被董承這般“冤枉”,劉協也得掂量掂量詞句,萬萬不能讓曹操“|寒了心”才好。左右不得其法,也隻得學人幹咳了一下,低聲試探性的問道:“曹卿,這事既然已經真相大白,你看……”
“陛下不必爲難,臣想其實董國舅此番也是因憂慮陛下安危,心急之下才‘錯怪’好人的吧?同僚之間,政見有所不同,誤會在所難免,左右都是心向陛下,臣隻當再無此事便罷!”劉協話音未落,曹操卻是朗笑了一聲,沖劉協深深一禮,率先說道。當真好一副心胸開闊、誓死爲君分憂的大漢忠臣模樣,竟是主動的替董承開脫了起來。
“嗯?曹卿……曹卿能得勢饒人,心胸唯有古之賢人可比!真乃我大漢之賢臣啊!”本來已經做好了曹操提出這樣那樣要求的準備,可沒想到曹操竟然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劉協稚嫩的臉龐之上難掩突然輕松的神色。曹操太上道了!如此有能力、有實力、會做人、會做事,又幾番救駕,替他老劉家讨賊伐逆,這樣的臣子,又有哪個皇帝不喜歡?當然,倘若能将手中大權分潤一些給朝臣,那便更能令作爲天子的自己放心了。
不過經曆了這許多的劉協心中倒也清楚的很,曹操肯不肯交權是一碼事,而眼下局勢堪憂,逆賊蜂起,身後這些唯唯諾諾的朝臣,忠心是夠了,也足夠放心,但若是指望這幫人去代天征戰,倒不如洗幹淨脖子坐看大漢傾頹來的爽快些。非常時行非常事,曹操一直以來的低姿态,此時卻是在劉協心中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又有剛剛曹操很給面子的行爲,劉協終于還是暫熄了别樣的念頭。再加上一衆朝臣剛剛對曹操“打順風仗”的時候,可皆是緊跟着董承對“大漢忠臣”曹某人落井下石,而後見事有逆轉,已不可爲之後,又一個個的成了置董承與不顧的悶嘴葫蘆。看這些人低垂着頭,不時偷瞄一眼場中的局勢,行事小心翼翼的嘴臉,别說曹操了,現在連劉協都覺得膈應的慌。盡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庸才,煌煌大漢朝廷,無人可用啊,這些人倘若用之,天下事也許就未可知了。劉協心中下意識的竟然對曹操專權之事有了幾分理解。
眼見因爲這番事,使得劉協同曹操君臣無語凝視,一副君聖臣賢、“情真意切”的模樣,作爲始作俑者的董承幾乎要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子了。這是假象!假象!我的個陛下啊!曹操奸詐,這麽做是在欺君,是在做戲,是在邀買人心啊!怎麽陛下就看不出曹操這不可告人之目的呢?見劉協面上笑意愈來愈濃,可想而知對曹操的警戒直線下降。董承心中大急,幾乎想要趴在劉協耳邊,沖着這倒黴孩子大罵這位自家女婿怎麽可能如此輕信他人?尤其還是操弄人心的高手曹阿瞞!這厮可是自小便是騙人專業戶來着,這等一笑泯恩仇之事,曹操絕對是幹不出來的,用屁股想都知道定然有後手埋伏!怎麽自家這位“聖明天子”經過了這麽多事猶自不長記性,依舊這麽好騙呢?
認定了這必是曹操奸計的董承,心中自有千言、有萬語,可眼下這态勢,卻是無法說出口。剛剛自己的遲疑,已然令曹操在道義上占了先機,現在恐怕無論董承再說什麽對曹操不利的話,天子及衆朝臣還會不會停不知道,但他董承的人品,怕是已經在這些被曹操所惑之人眼中有大問題了。
“陛下!眼下青州使團被襲,武亭侯秦旭受傷,看來今日不吉,陛下還請回宮暫歇,老臣願代陛下迎接武亭侯一行,以示天子鴻恩。”董承實在不想領曹操這個面子,煩悶之意堵在心頭卻說不出一句反駁之語,無奈之下,也隻能厚着臉皮順着曹操的話,當剛剛事情沒有發生過,強作正色的對劉協說道。
“唔?曹卿,你看……”劉協對自家這老丈人攬活事的本事,現在真是頭疼的緊。人家老曹可是有長子在這青州獻俘使團之中,你湊什麽熱鬧?可曹操剛剛發揚了風格,董承這順着話來,明顯蹬鼻子上臉的舉動卻也讓人挑不出錯處來。畢竟是國舅,劉協也不好太過在朝臣面前打壓董承,眼下董承話已說出,劉協這大漢天子也隻能爲了自家老丈人再次“下問”曹操了。
“陛下,宮中善療刀兵傷損的太醫吉平乃是臣好友,此刻就在臣家中做客,武亭侯被鈍器所傷嘔血,想必傷情不容拖延……”董承用上了“身受重傷”的秦旭的名義,雖然不知何故,但看來是死了心的要和曹操唱對台戲了。
“陛下,國舅既然有心替天子安撫武亭侯秦旭,将其接到府中療傷,以國舅身份之尊貴,秦某人定然會對陛下此番安排感動非常!唯有如此,臣甘心将此代天酬功的功勞想讓與國舅。”被董承截了話頭,曹操并不生氣,聽了董承所言之後,曹操甚至從未這麽真誠而開心的笑過。秦旭和董承在曹操眼中都不是“好東西”,自己礙于同呂布軍的盟約,不好下手,現在又董承“代勞”何樂而不爲?再說了,秦旭這番可是帶了青州兩營精銳,足足一千五百多人,既然董承攬活,那索性給他便是。隻期望秦旭此番可莫要傷的太重啊,否則曹操怎麽在局外看兩人的熱鬧。
曹操這番言語,卻是令董承和劉協都懵了一陣。劉協是搞不明白爲何今日曹操這般好說話,自己所求,曹操竟然是有求必應,雖然欣喜,卻總覺不太像是曹操的風格;而董承卻是恨曹操曲解他的意思,光聽秦旭之名就足以讓董承亂了心性,若是讓秦某人出現在家中,董承還不得氣瘋了?不過董承張了張口,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眼眸中露出了幾分陰狠之意,竟然出奇的沒有還嘴。
“如此……如此甚好!便如此定了吧!今日之事,不許再傳,還要勞曹卿暫摒天倫,盡快查清賊子下落,至于那傳言中的傳國神器,唔……待秦旭傷好後,朕再行召見吧!起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