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有能力之人,曹操一向是欣賞非常,稱之爲愛才如命也不爲過。在見識了秦旭的“本事”,尤其是吃了幾次大虧之後,更是費了許多心思招攬。但眼看着秦旭一步步地被自家隐隐奉爲第一大敵,卻不得不暫時虛與委蛇的呂布推到了徐州刺史的位置,根本不是自己能拿出的“籌碼”之後,所謂愛極生恨,對這個年紀才和自己兒子一般大,卻已然跻身爲大漢“同僚”的秦某人,也多了幾分異樣的心思。
前番因爲馬騰韓遂之因,使得長安生亂之後,意欲成就大事的曹操無奈被困于潼關不得寸進,一月餘日日猛攻卻未見尺功,還引得老朋友袁紹也攙和了進來,想同自己争功,摘自己應得的桃子,本就已經是郁悶非常了。可就在這個時候,讓曹操簡直是又愛又恨的秦某人來了,打着仗義護送自家長子曹昂的名義,硬是用這“正當理由”,“食言”了當日信誓旦旦所說青州不會插手之諾,在這事上橫插一腿,雖然僅僅是隻帶了二十來人到此。
其實一開始曹操倒也沒有将秦旭的到來當回事,隻想着利用捧殺之計,把袁紹的“火力”吸引到秦旭背後的青州勢力上去,做個擋箭牌足矣。反正自己數萬人攻不下來潼關,難不成秦某人這二十來人一到就能攻下麽?神仙?或許加上袁紹号稱十萬的兵馬,應該差不多靠着人多勢衆才能以竟全功吧?雖然袁紹所圖甚大,自己同袁紹之間也必然有一争,但那也是建立在天子得救之後的事情。特别是被寄予了重望的長子曹昂,帶來了足以反制袁紹的“秘密武器”,曹操更是覺得已然有恃無恐,勝利在望。
可老天偏偏卻同曹操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就在袁紹的先鋒将軍顔良,将挑釁的目光放在了當時相比于場中幾家,實力幾乎無限趨近于零的秦旭的身上,想要拿秦旭開刀威懾曹操之際,曹操選擇了緘默。就是爲了看看被自己一直看好,接連幾次反轉大盤的秦旭又會怎麽應對顔良所言的近乎殺人的難事,會有如何反應,圖一樂而已。卻不料,秦旭的動作卻是當真讓曹操笑不出來了。非但匹馬破潼關,逼的自己不得不在已定的捧殺計策中繼續加薪添柴,而且還獲得了一員西涼猛将以及三千出身西涼鐵騎的精銳部曲,大賺了一把不說,這下裏子面子都有了,而幕後給秦旭揚名的最大推手曹操,卻差點淪落到了負面教材的地步。
眼見秦旭因爲之前顔良的無端挑釁,同袁紹正面磕上,曹操簡直是欣喜非常。左右不管是來者不善的袁紹壓制了秦旭,還是獲益甚豐的秦旭逼急了袁紹,其實說到底最大的得力方都是他老曹。所以,就在袁紹意圖“招惹”秦旭卻反被秦旭一番話逼到死角,欲要殺人之際,曹操本打着想坐山觀“虎”鬥的心思,卻不料,偶然摸到了袖中曹昂帶回的寫明了袁術野望的絹帛書信,再在見了秦旭有恃無恐的平靜面容之後,倒是有了别的打算。
這種事情,秦旭和他老曹兩個人說出來的效果是不同的。說到底,盡管秦旭同呂布軍曾經幾次挑釁袁紹,占足了大便宜,但一來兩家并沒有刻骨之恨,呂布的青州牧、左将軍之職還是袁紹上表朝廷白“送”的,而且拐着彎說,呂布還能算的上是替老袁家報了滅門之仇的大恩人。隻要秦旭在言明此事之後,稍微透出點青州、徐州有心連同袁紹,替他對付本就被袁紹視作袁家叛逆,本家最大敵人,有心思有能力還握着國之神器欲圖“他事”的袁術,那麽想來以這位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亡命的袁氏家主的大局觀,加上徐州同袁術地盤接壤,卻同袁紹本營相隔遠不止數千裏之遙,以及那神物的誘惑,說不得以曹操對自家老友的了解,當面就将前事盡忘,同青州重修于好的事情,老袁并不是做不出來。
可這樣一來,最終吃虧的便是他曹操的兖州了。此番營救天子之事,除非曹操當真是一門心思的隻爲救君而來,沒有半點私心攙和在内還則罷了,否則必然會同意欲強攻摘桃子的袁紹生出嫌隙。到那時,本來隻面對青州便已然令曹操重視非常了,倘若再加上十分了解自己的冀州袁紹、以及數敗于其手的徐州秦旭,還有那對自己懷恨在心的當年洛陽三害之一的袁術,他老曹的兖州,才會真正的面臨四面來攻的地步。這絕對不是在軍事上有絕高造詣的曹某人會希望發生的事情。
因此,在見袁紹意圖令放水,令顔良有錯手出刀誤殺秦旭的機會時,本來還在猶豫的曹操,不得不拿着大義的幌子,來勸說兩人,解秦旭這必死之圍了。甚至爲了救秦旭,老曹連頗爲隐秘的自家親衛都暴露了出來,還不得不捏着鼻子,說這些刀斧手乃是西涼降兵,以消除袁紹的誤會之餘,也替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個廣告。否則怎麽解釋自己敢不帶侍衛獨身在軍帳之中接見袁紹同秦旭?這筆“買賣”,不管最後能不能成功的将天子救出,移駕許縣,他曹某人卻是已經先賠了不少本錢了。
而一直蒙在鼓裏,不明白自家好友怎麽這麽“看重”眼前這個小子的袁紹,在被曹操用大義的名義說服後,其實也很佩服自己的,認爲這便是成大事之基礎。試想,任誰被一個無論家世、名望、地位、實力、甚至年齡都同自己不啻雲霓之别的狂妄小子欺到像他這份上,竟還能大事爲重,平心靜氣的商讨了一上午的軍務,單單這份忍耐力,或者稱之爲大義而展現出來的氣度,除了古之賢者,誰還能比得上他袁本初?左右秦某人雖然名爲徐州刺史,實際上也是小角色一個,而現在的情況,的确不太适合同青州立馬開戰,至少也得等成功的接走了天子再說不是?眼看曹操給了個大大的台階,袁紹也樂得借坡下驢,待大事定後,再徐圖後事。隻不過袁紹雖然之前頗有怒氣,卻也是個知兵的,否則眼下也不可能有雄踞河北之勢,盡管一心認爲曹操所言正面強攻乃是勸和兩人的借口,但見曹操較了真,也不禁皺起了眉頭,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
盡管曹操自年輕相交之時,便一直壓着袁紹一頭,但袁紹是死活不願意承認曹操強過自己的。連個潼關都攻不下來的曹操,卻是在攻襲城高牆厚、兵精糧足、内未生亂的長安之事上這麽有信心,放在誰心中也得犯嘀咕啊。
“本初之憂慮,不過是在城中那二十萬兵馬!但在操眼中,那二十萬兵馬人數雖衆,卻是視之如同無物!”眼見在自己“擺平”袁紹之後,連帶着秦旭也老實了下來,而且破天荒的當起了乖寶寶,一言不發絲毫沒有之前的那種跋扈模樣,曹操也猜不出秦某人心中有在想什麽鬼主意,見袁紹問起,笑着說道:“本初也知,長安之西,有馬騰韓遂兩家同二賊已然膠着了近兩月而無功,損耗頗大且糧盡之日定然不久。而二賊之前同兩人本是同盟,自然深刻了解這兩人軍中戰兵是由羌漢混合而成,倘若糧足之時,能同西涼鐵騎死戰兩月而不退,其戰力自不必言,可一旦糧盡,甚至隻需糧少之時,其勢必亂,倘若我等是那長安城内深刻了解兩人軍勢習性之人,會如何做?”
“自然是趁勢出城剿滅,這還用說!可那又怎樣?那李傕郭汜二賊,總不會傾盡全城之兵去追殺那兩人,而留下一座空城送于我等吧?”曹操言罷,袁紹就緊跟着說道,不明白曹操這時候扯這些有什麽用處,難不成當李傕郭汜兩人都是傻子不成?
“倘若是馬騰、韓遂兩人明知自己已然成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缟之際,猶自要不顧低落已極的士氣,強行攻城呢?”既然已然同袁紹撕破了臉,秦旭的話語自然不會太讓袁紹感覺如同春風般的溫暖了,見袁紹說完,秦旭冷笑一聲,說道。
“秦徐州年紀不大便被陶恭祖讓了基業,想來是還沒有獨自帶過兵吧?呂奉先英雄人物,卻是也放心的吓,也罷,今日某便教教你,凡統兵時,倘糧食已盡,若不速退,便極易動搖軍心生出營嘯之事,到時候别說是攻城了,便是能在野戰中落跑三成而不潰,便已然是精銳中的精銳了!想某當日那先登營……哼!”袁紹本來還是想好爲人師一把,好好趁這機會挖苦挖苦秦某人,順便也惡心惡心白得了青州連聲謝謝也沒有說過的呂布,卻不料教訓的上瘾說順了嘴,直到見秦旭和曹操臉上古怪的面容,才突然發覺失态,連忙止住了話頭,臉上尴尬怒意卻是壓制不住的湧現了出來。卻是忘記了,現在被自己誇贊,引爲自豪之物的先登營八百兵士,大半投降了眼前這個小子了!
“本初也是一片好心,想必仲明也是深知的!不過本初,仲明所言也是有理啊!”眼見袁紹竟然被他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給弄的失态連連,曹操趕忙牽走了話題,在袁紹沒有開口前搶先說道:“正如之前所言,我等破潼關還不過數個時辰,便是僥幸有人逃脫回長安報信,令那李傕郭汜二賊有所準備,也定然會防守我等所來方向城門的防守。畢竟你我十餘萬大軍,那二賊也是個知兵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之理必然知道。絕對不會舍了大好優勢,棄城同我等野戰,定會聚集大兵防範我軍,如此我等便有了機會!”
“孟德,這又和那馬騰韓遂會不會再攻長安有什麽關系?難不成你要聯絡他們,咱們兩面夾擊長安麽?可他們此時還有沒有再戰之力尚且不好說啊。”袁紹像是明白了些什麽,見秦旭不停的點頭,加上剛剛已然被秦旭看了回“笑話”,袁紹這次卻是嚴謹了許多,思慮了一會,臉上猛然閃過幾分喜色,說道:“莫非孟德之意,是我等留下疑兵吸引二賊注意,其實卻是暗中趁着潼關失陷的消息未曾傳開,而悄然轉到長安西門方向,假借那已然被西門守軍不怎麽重視的馬騰韓遂之際,攻其不備?!”
“本初果然知曉操之心意!”曹操嘴角微微一勾,看着秦旭皺眉不已的面孔,同袁紹相視笑着說道:“現在操所難抉者,就是這疑兵之将的人緣,既要有能引起二賊重視的身份,又要有智謀機變之能力,卻是好生爲難啊!”
秦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