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務上,呂布作爲青州之主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便如現在大部分分布六郡三地爲政務主官的原北海官員,雖然呂布一直明白這些人對自己的忠誠值得商榷,但依舊給予了足夠的信任,在目前的狀态是,隻要能穩定一地,那是要錢給錢要糧給糧,一向大方的很。
也許是攝于呂布的威名,或者的确是想爲官一任造福一方,這些原本孔融屬下的北海官員。在青州實際上的政務首腦臧洪的監督之下,倒也算的上是盡職盡責,在足夠的糧食支援之下,将青州抗災之事的前期工作做得也是有聲有色。可誰想到,眼看已是五月,青州境内河流淺井已經開始出現斷流、幹涸之象,偏偏就在這民心最爲不穩的時候,爆出了北海、平原二地糧草被所謂的糧官倒賣的消息。
其實也由不得呂布不火大。糧官?糧官!将所有責任推到已經失蹤的兩名糧官身上,真當呂布是傻大粗什麽都不懂是麽?再說平原有素來被呂布看重的大将張遼率領骁騎營駐守,防備袁紹、公孫瓒觊觎青州,能在以張遼麾下五千兵馬的眼皮底下,将近五萬石作爲抗災儲備的糧食運走,不得不說就像是狠狠的打了極好面子的呂布一記響亮的耳光,單單這點,就令呂布難以承受。但平原被劉備治理多年,那大耳劉是個操弄人心的高手,雖然棄平原而走,但相對于呂布來說,至少短時間内劉備的名望在平原依舊相當之高,這讓呂布軍在實際掌控複歸青州不久的平原上本就十分被動,眼下又出了這等事情,明顯是有人在暗中操縱,所圖非小,因此在處理上不得不慎之又慎,唯恐被民衆私相比較之下,一個處理不當,就激得本就因爲大災将近而惶恐的民心思變。
可若說平原之事在有心人借機暗中生事之前,有張遼骁騎營在側,尚還有望以雷霆手段快刀斬亂麻,殺一批查明實據有關聯此事的官吏以爲震徹,畢竟官吏階層變動再劇烈,對于平原民衆來說,隻要能保命度過災荒,全換一茬也不幹其甚事,隻要能保證糧草及時到達,便好解決的話,同樣爆出了弊案的北海,便像是一顆燙手的山芋,處置不當的話,青州之根本很容易便會爲之震動了。
青州并不缺糧,缺官!
呂布軍由于當初搬走了一部分董卓在湄塢的軍資,又在邺城劫了一部分軍糧,到臨淄後因爲秦旭的手段,陸陸續續詐來了不少,再加上有糜家用制海鹽之法源源不斷換回的糧食,可以說,在這漢末諸侯之中,呂布說自家儲糧第二,無人敢說第一的。因此,不管是幾番出兵在平定青州、威懾四鄰、支援徐州等事情上,呂布才能在後顧無憂的情況之下,仗兵威縱橫捭阖,幾番征伐,換回了現在青州蒸蒸日上之形勢,哪怕是在得知大旱之象頻顯之後,也能穩坐釣魚台。
青州本是英才輩出之地。可青州的士子卻是因爲呂布之前的名聲甚少有人願意相附,便是現在在秦旭等人不懈努力之下有所好轉,除了原本因爲黃巾禍亂全州而極爲緊缺的存留官吏,以及一少部分礙于呂布威名不得不“委身”投靠的小家族外,依舊難以應付龐大的政務官員空缺,逼得秦旭不得不整出重開稷下學宮的主意。可在所培養忠心于呂布勢力的官員成型之前,不得不将全部希望無奈寄托于這些要麽是慣于見風使舵的官員身上,直到孔融獻北海之後,将冗餘之官分撥各地,才有所緩解。形象點說,現在青州雖然是呂布爲主,但實際掌控青州生死的,其實乃是共同出身北海的那批官員。這些人本來皆是北海屬官,本就因爲呂布“逼迫”孔融獻城之事而十分“抱團”,而在孔融入臨淄之後安穩了許多,卻是隐隐以現任北海太守王修等原本孔融心腹馬首是瞻,倘若在查察北海事情上稍有處置不當之事,再被人稍加誘導,毫不誇大的說,青州全境不須數日便會亂套。
難怪臧洪爲難,來回跑的一身是汗的也要請剛剛回來的秦旭幫忙,平原、北海二地之事看似在未查清之前,不過是一起不過是有可能官員貪腐的案子,但隻要稍微知曉點事理之人深思一下便能看出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給青州添亂,給呂布添堵。就像是強逼呂布就算是再不樂意,也得出于穩定咬牙咽下這樁事情,任由有心人損青州得利卻投鼠忌器。可問題是性子一向高傲的呂布怎麽能忍受得了這種暗中威脅猶如當面打臉般羞辱?還讓呂布如何抉擇?這已經不是撥不撥糧食的事情了。而演變成了兩地無辜生民在即将到來的大災之中生死,和更無辜的溫候呂布在天下群雄面前的臉面相比較,孰輕孰重的問題了。
“秦主簿,你當真有法子讓主公以大局爲重,先行撥發糧草以安民心?”直到秦旭一路心事重重的來到了呂布府邸之前,耳旁猶在回想臧洪也不知道是不相信秦旭有說服呂布之能,還是擔心呂布會不會答應這種看上去頗爲丢面子的事的連番追問。
“秦主簿?您來尋主公麽?”今日當值的赫然是秦旭在當初套取史阿來處問題上“日思夜想”的陷陣營都伯司馬冒。見到這位導緻秦某人來到漢末的“罪魁禍首”之一,又陪同秦旭做了那幾番“大事”,被秦旭笑言稱爲“髒活專業戶”的死貓司馬冒。秦旭倒是對眼前的青州亂局,有了些新的看法。
“死貓,你一個堂堂的陷陣營都伯,這等守衛之事交給下面人做就是了,怎麽還親力親爲啊?你看人家孔二愣子,和你同官同職,在非戰之時,卻是逍遙的緊,聽說最近都要成親了,你就不能和人家學學?”對這個第一個燒當時還不過是個小小奮武将軍府庫房主簿冷竈的這位已然在人才濟濟的陷陣營露出頭角的死貓,秦旭一向沒有什麽架子,笑問道。
“秦主簿就别笑話咱了!眼下青州平定,久無戰事,若不是每日訓練加上這守衛的活計,咱都快忘了怎麽拿刀了。”别看司馬冒平日間總是一副吊兒郎當,頗爲邪氣的模樣,這眼力見卻是一頂一的,秦旭來時就遠遠的看到秦旭一副心神不屬的樣子,又見秦旭并沒有因爲許久未見而言語生疏,司馬冒舔了舔嘴唇,讪讪做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說道:“秦主簿,好歹咱們也曾經在一起偷過主公的酒,又一同出生入死多次,倘若有甚好活計,還請秦主簿你一定要記得咱們這幫老兄弟啊。”
“你這死貓看來消息挺靈通的麽?說說看,又從哪得什麽消息了?”秦旭被司馬冒這幅樣子給逗笑了,左右這青州難事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解決的,眼見還不到飯點,也不急着見呂布,笑問司馬冒道。
“秦主簿莫要诳我,自您去陳留之後,主公可是不知因爲何事可發了不少次脾氣了,原本我們還以爲是大小姐之事,但大小姐已經回來了啊,主公依然如故。又剛剛見秦主簿您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誰都知道有事了!”司馬冒倒是下意識的看着秦旭的表情,略帶小心的說道,說完還像是解釋般道:“這可不是我等妄自猜測主公和秦主簿您的心思啊,主要要是這……”
“行了行了,我知道!”見司馬冒雖然言語放肆,但對呂布還是心存敬畏之心,這或許也是像陷陣營這般同呂布出生入死多年的親軍所共有的現象了,秦旭不以爲意的笑着打斷司馬冒畫蛇添足般的解釋,對正自讪笑不已的司馬冒低聲說道:“手癢了?那就撓撓呗!”
“啥?”看對自己所言不得甚解的司馬冒在那想來想去不得要領,秦旭總算是心情好了一些,看了看日頭也差不多了,也不需人通報,大踏步的向着後堂而去。
“仲明來了?這剛剛從陳留回來,怎麽也不多休息休息?”見秦旭一副有事的樣子,作爲後堂之主的嚴氏眼現寵溺的微笑着招呼秦旭道:“玲兒,還不快去給仲明添一副碗筷!這丫頭,和他爹一樣一點眼力見也沒有!”
“嗯哼!”顯然被嚴氏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樣子和自家寶貝閨女絲毫不加掩飾的歡喜之意,給刺激到了的呂布,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正眼也不看秦旭一眼,兀自說道:“明擺着這小子肯定是算好了踩着飯點來的,這才搬出去多久,便弄得和久别重逢似的,偏你二人這般寵他!”
“主公說笑了!旭惶恐!”秦旭佯作一副尴尬的模樣,卻是看着滿是笑意的嚴氏說道。說實話,不管呂布在外面被傳成了什麽樣子,但在自己家中,卻是一副賢夫良父的模樣,便是吃飯也和這年頭規矩頗多的大族世家中不同,一向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各據案幾而食。這也是帶着上輩子習慣的秦旭一心要改變呂布軍命運的原因。
“仲明莫要理會奉先,這人慣會擾人食欲,就坐我身邊,和玲兒挨着,同案用飯!”貂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飯廳之上多了個正一副好奇模樣打量秦旭的曹氏在的原因,明知呂布佯作不滿的情況下,也一展傾國笑容,暗中白了呂布一眼,和嚴氏遞了個眼色,頗爲熱情的招呼秦旭道。
“多謝兩位夫人!呃,多謝主公!”秦旭接過呂玲绮遞過來的食盤,趁機撓了撓丫頭的小手,頗爲心虛的偷瞄了一眼頗爲無奈的呂布,稱謝道。
“哼,有你小子這惡客在,這飯吃不踏實,說吧,究竟何事讓你秦大主簿親自來某府上吃飯?”見秦旭緊挨着自家寶貝閨女,兩人眉來眼去的樣子,心思哪裏會在案幾之上?呂布隻覺沒來由的生出一陣憋屈之意,也不去看三位夫人或是忍笑或是驚詫的模樣,沒好氣的将食笃重重的在桌上一拍,冷哼道。
“真是懷念夫人這手藝啊,自搬出府後一日不食便覺無味的緊。”秦旭好整以暇的松開案幾之下握着的呂玲绮的小手,端起眼前的被呂玲绮貼心斟滿的酒水,淺淺的飲了一口,在呂布臉色轉黑之前,說道。
“仲明愛吃就好!你雖是搬出去了,難不成就成外人了不成?想吃了便直接來府上便是,再說這幾日玲兒也緊着在随我學呢!”府邸之中的後廚除了負責家将下人的飯食外形同虛設,呂布一家的飯食一向是由嚴氏親手來做,聽到秦旭這般說,嚴氏才不管呂布見秦旭顧左右而言他不說正事,恨不得要殺人的目光呢,滿臉笑意難掩的連連說道。
“多謝夫人厚愛!”秦旭起身給正牌老丈母娘躬身長揖,正色說道:“旭本布衣,本身無旁物,蒙夫人和主公豢養于府内,久有報之之心,眼下正巧手頭有些意外之财,欲取來送于兩位夫人采買些食材薪米,還請兩位夫人一定要笑納才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