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走,去看看!”對于這個被探馬發現的重傷老者,秦旭亟需知道他身上的傷情究竟是否是阚宣叛軍所爲,以免這聚結了幾千人就敢自稱天子的瘋子,做出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來。盡管因爲呂布擊敗收降了青州百萬黃巾之事使得盤踞徐州的黃巾賊寇将臨近青州的琅琊郡視爲禁地,生怕惹禍上身,但這并不就代表那些人在得知呂布援下邳之事後,還能保持淡定;再說瘋子的世界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這兩廂不确定因素,使得秦旭不得不謹慎起來。因此特地囑咐過牽招,若是這人醒過來,無論如何也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自己。
“秦主簿,這老者像是受了風寒,額頭燙人的緊,剛剛清醒了片刻,此番又開始說起胡話來了,總是在叫嚷着什麽瞞啊德啊的,道像是在喊誰的名字?”軍中的醫者見秦旭和牽招到來,連忙起身,指着行軍床上側身而卧,頭上蓋了塊濕布的重傷老者說道:“這也難怪,背心好大的一個槍傷,能在某的醫治下挺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他現在這個狀态,能聽到我們說話麽?”秦旭沒理會這醫者的一通解釋,直接問道。這年頭,呂布軍中的這些醫者,不過就是上了些年紀,略識幾個字能看幾本殘篇醫術的老軍而已,能幫在戰場上受了重傷的弟兄挺過來,便已經可以被軍中稱呼爲神醫了。
“若僅僅是問話,大概是可以吧?”這醫者見這一番隐含表功的話根本沒被秦旭聽進去,臉色略帶了失望,不過也知道秦旭雖然隻是個左将軍府的行軍主簿,但在呂布軍中威望極高,見秦旭發問,也不敢多言其他,解釋說道:“這老者雖然身受重傷,又着了風寒,但看的出來之前身體底子打得極好,而且求生之年極強,倘若能挺過今晚,再施以金創,當無大礙,現在雖然偶爾說些胡話,但簡單的識人問答還是做的到的。”
“既然如此,這人就勞煩你多費心了,回頭某定然在郝将軍處給你表功,你且退下休息吧!”秦旭聞聽這老者無大礙,頓時松了一口氣,想起這人剛剛失望的表情,當下面色溫和的對這名醫者說道。
“老先生,可能聽到某說話麽?”百般保證定然盡力讓這老者好轉起來的醫者,面含喜色倒退着出去了,秦旭略打量了一下這老者華貴的衣着和配飾,湊近輕輕拍了拍老者的手臂,低聲問道。
“唔,阿瞞……可是你麽?”那老者慢慢的睜開有些渾濁的眼睛,怔懵了好久才集中了視線,打量了一下四周,深吸了一口氣,深皺着眉頭,似乎在強忍着疼痛對秦旭緩緩說道:“這位小哥,老朽這是在何處?可是蒙小哥你搭救?”
“老先生放心,這裏十分安全!”秦旭剛剛聽到了老者無意識的喃喃自語,結合之前那名軍中醫者所言,嘴角微微勾起,笑眯眯的說道:“某看老先生受傷頗重,又無家眷随行,此番可是遭了兵禍?”
“唉……”老者聽了秦旭的問話,臉上湧出一片潮紅之色,喘了幾口粗氣,似乎想到了什麽令其十分憤怒之事,嘴唇懦了懦,卻最終歎息道:“小哥所言不假,徐州此番遭了黃巾之禍,老朽攜家帶口欲往琅琊避禍,卻不料途中遇到了亂軍,财貨盡失不說,家眷也遭了毒手,唯獨老朽得天眷顧,僥幸不死!可憐我那孩兒一家……我那年僅五歲的孫兒……”
“老先生節哀順變,且保重身體要緊!”見這老者情緒十分激動,緊繃在背後的布條似乎有血色滲出,秦旭趕忙安慰道:“某剛剛一直在聽老先生在喊阿瞞?莫非這阿瞞便是老先生那遭難的孫兒不成?待天亮某請匠人給其制作一幅靈位送于老先生緬懷就是了!”
“老朽呼喊阿瞞?”老者似乎有些困倦,聽了秦旭的話後閉目良久才說道:“想必是小哥聽岔了,老夫并不認得此人。咳,便是老朽得小哥你相救,本就感激之至了,怎敢再勞煩小哥破費?還是不用了吧……”
“或許真是某聽錯了吧!”見這老者言語中似乎防備之心甚重,也不知道是病重氣力不足或是有意爲之,秦旭也不在意似的,微笑起身說道:“不管如何,逝者已矣,老先生莫要太過傷懷,且安心養傷,明日某再來看望。”
“這老者身上可有什麽能證明其身份的東西?”秦旭見這老者時而情緒激動,時而沉悶不語,隻說是遇上了亂軍,才罹遭大禍,一時間也問不出個所以然,而且這老者重傷之下又染了風寒,身體虛弱的緊,倒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方才作罷。隻是此人之前無意識的呼喊有點意思,秦旭走出醫者的軍帳,對侍立在一旁的牽招問道。
“這老者被救起時某就在場,除了這身衣衫,什麽也沒有啊?莫非就是個遭了兵災的流民?唔,要不末将再去問問?”見秦旭似乎對這老者的什麽十分感興趣,牽招趕忙說道。
“不必了!”秦旭向身後帳中看了一眼,笑着搖了搖頭,對牽招說道:“流民?你見過哪個流民能身穿價值數萬錢的绫羅中衣?還有其腰間那隻剩下殘角的玉璧,怕是也值得千金!還有那雙手,和一身的肥肉,要是這也算的上是流民,我等這般又是什麽?”
“秦主簿明察秋毫,末将佩服之至!”牽招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道:“那這人該如何處置?莫不是要帶到徐州去?可這人身份不明……”
“無妨,我想,這人定然很快就會自己告訴我等的!”秦旭若有所指的笑着說道。倒是看得牽招莫名其妙。
……
“張都尉!此番出城得了如此多的财貨,某獻與父親一批珍玩,難得受了不少誇贊,這皆是你的功勞啊,且請滿飲此杯,以表商之謝意!”徐州治所下邳城内,因爲黃巾襲城之故,天色剛剛擦黑就已經滿城戒嚴,禁點燈火,以防止有人通賊,向城外傳遞消息。但這道軍令對陶商這位徐州大公子來說無效,此刻的陶商正在如往常一般,在自己府中宴請又要出城“找食”的麾下幹将張闿。隻是此番陶商好像是有心事一般,舉動渾然不似前幾次那麽興奮不已,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
“大公子能得主公誇贊,對某來說便如同身受了一般,高興的緊!”張闿盤坐在案幾之後,聽陶商如此說,一張醜臉上滿是得意之色,高高舉起酒盞說道。
“哎……”
張闿正待飲下,卻不料陶商就像是被吓到似的,突然猛的叫了一聲,張闿手一抖,手中酒樽好懸沒拿穩,讪笑着問道:“怎麽?大公子還有話說?”
“這……是啊!”陶商見張闿渾然不覺的樣子,略頓了頓,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臉上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某對那糜家小姐一向傾心,之前更是有結連秦晉之好的打算,怎奈突然殺出個秦旭出來,生生攪合了某的好事。某是這樣想的,此番黃巾圍城呂布來救,估計也帶不來多少人,倒是個很好的機會,能不能再托張都尉你同你那些黃巾兄弟說上一句,陣前幫某出了這口氣可好?”
“這個……”張闿放下酒盞,自顧自的砸吧砸吧嘴,臉現難色,說道:“大公子也不是不知道,這次因爲青州黃巾覆滅,徐州這些兄弟人人自危,又有那阚宣有意接連與他們,共圖富貴,怕是也看不上大公子之前出的價碼了啊!再說現在黃巾襲城,攻勢甚猛,某這個時候去聯系他們,若是被主公知道了的話……”
“哈,某倒是沒有想到這點,此番黃巾與我徐州交戰,的确不太方便,倒是讓張都尉爲難了啊!無妨!無妨!”陶商眼眸中閃過的一絲冷意,咧開一嘴黃牙大笑道:“就當某沒說過吧!不過張都尉也放安心,家父這兩萬丹陽兵也不是吃素的,加上那呂布的援軍,這仗有的打呢,這正是我等趁機撈取好處的大好時機,至于那秦旭之事,日後再談便是!來,某敬張都尉一盞!”
“多謝大公子!”張闿舉起酒盞一飲而盡,一臉豪爽的說道:“日後某定然時刻注意那秦旭的動向,伺機幫大公子了了心願!請!”
“某這心願之事,還是某自己了卻了吧,就不勞張都尉你費心了,且請安心去吧!”陶商見張闿絲毫不見疑的将酒一飲而盡,臉龐突然變得有些扭曲,語帶猙獰的說道。
“大公子這話何……噗……”張闿話音未落,臉上突然露出極端痛苦的神色,捂着小腹難以置信的看着冷笑不已的陶商,蓦地噴出一口血霧,想要站起來撲向陶商,卻好像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一般,身子晃了幾晃,重重的摔倒在案幾之上。
“張都尉,莫怪某心狠不顧情誼!隻是這次你招惹上的人來頭太過巨大,連家父這次都自顧不暇,某不想給你陪葬,也不想讓某的徐州給你陪葬!”陶商從牆壁上摘下一把長劍,緩緩的抽将出來走近張闿,歎了口氣說道:“原本看在你我至交的面上,想要給你留個全屍,奈何父親非要你的頭顱一觀才放心,某也隻能得罪了!”
“大……大公子且讓某……做個明白鬼,那人,究竟是誰……”張闿四肢都在抽搐,口歪眼斜,強自擠出這番話道。
“某倒是真想告訴你,但可惜真是不知啊,當初你若是拆開那老頭的信劄也許會知道。”陶商一步步的走近張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頓住了腳步高舉劍刃說道:“不過家父倒是重複過一個名字,好像是姓孟,對,叫孟德還是什麽?大概就是這老頭的兒子,你到了九泉之下,可别忘記去給人家道個歉!”
“大公子!大事不好了!主公暈倒了!”正當陶商一劍坎偏,落在了張闿肩膀之上,待要再補一劍取其頭顱之時,突然在門外傳來一陣焦急的拍門聲和不安的大叫!
“什麽?”陶商聽到這個消息如遭雷亟,手中劍落到地上也渾然未覺,也顧不上倒在地上仿若沒了氣息的張闿,急忙将人胡亂向案幾下一推,吩咐家将傳令誰也不能進去,奪門而去。
“孟德……哼!陶商!陶謙!徐州!用我時如犬使喚,臨危難時又将某棄之如敝屣,等着吧,我張闿一定會回來的!”就在陶商奪疾奔之際,剛剛躺在地上一副中毒模樣的張闿,竟然突然動了動,猛的跳将起來,吐掉嘴中的血沫碎肉,眼中怨毒無比的看着陶商離去的方向,捂着肩膀跟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