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北海太守孔融,拜上青州牧呂将軍。此番黃巾猖獗犯境,北海幾有陷城之危;生民何辜,平白受此危難?此皆融等無能所緻!幸賴将軍得天助之威,拯北海于危難之際,解生民于倒懸之間。此中功績,融實不如也!”孔融面色整肅莊重,依足了禮節,雙手捧着印信帶領北海官吏向呂布長長一揖,舉手投足間盡顯儒雅風範,若非事先得知,倒是根本看不出這是在獻城,朗聲說道:“現下黃巾已肅,北海應天命複歸青州治下,此皆賴天子洪恩,社稷大幸之故;融等北海文武上下三百二十六人等,欲托庇性命于呂将軍,還望将軍收訖!”
孔融這般明裏暗裏夾槍帶棒,綿裏藏針的話,聽着好像是在誇呂布此番戰黃巾救北海的功績,用詞雖是極其華麗謙和,卻不知怎的,總是讓人感覺能咂摸出點異樣的味道出來。
“文舉此番能以大漢青州疆域完整爲重,率衆獻北海而投誠,免生民受兵戈之禍,思慮高遠實堪嘉獎,布欣慰之至,前事就不提了,今後還望文舉能鼎力相助,安頓青州州務,上不負天子托牧之恩,下不負黎民俯仰之望!”呂布也不是吃素的,這等官面上的話說的也是漂亮無比,一番連消帶打的話趕話,卻是将剛剛孔融的謙辭弄到了闆上釘釘的地步,不但坐實了孔融投誠的名頭,占據了絕對的主動,而且将孔融對之前不服青州管制的托詞不置可否的一筆模糊帶過,沒有讓孔融淡化影響的目的達成。
“呃?”這些人被呂布之前的種種作爲先入爲主的認爲呂布肯定是個傻大粗似的人物,不過是仗着逆天的運道才走到今天的地步,可這些人也不想想,能和海内大儒蔡伯喈成爲至交的人,又怎麽會真的有勇無謀呢?
呂布這般輕松應對之語,倒是令孔融及北海一衆官員頗覺詫異。一向奉信武力的呂布,怎麽對這官場上的言辭也這麽精通?對答之間毫無滞澀之意,你丫究竟是武将還是文官?不帶這樣玩的吧?呂布這次的表現,倒是令北海一衆官員對這個以武力稱雄天下的青州一把手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呂布其實不可怕,就怕呂布有文化啊。
現在除了平原現在還在公孫瓒的勢力範圍之下,青州全境呂布已經得了九分之八,而且聽剛剛呂布的言語,似乎對天子不以爲然,必定不是個僅僅坐穩青州就能滿足的,隻待你功高難晉之日,怕就是顯現真面目之時,到那時就看咱老孔力挽狂瀾的本事了!孔融此番就像是王司徒附身一般,覺的胸中對呂布的戰意更濃了。
“報!主公!北海西北方向五十裏處,發現一支兩千餘人的兵馬,旗号爲平原相劉,正在向着北海城馳來,來意不明,如何應對,請主公示下!”就在呂布剛剛同孔融狀極親熱的挽手同進北海城之際,突然一騎探馬飛奔而來,說出的話卻是令正假意同呂布虛與委蛇拉關系的孔融面色一怔,下一刻恨不得宰了來人的心思,頓時無可遏制的胸中湧起!
平原相?劉?這不就是自家盟友公孫瓒曾托自己照拂一二的那個整日間自诩爲漢室宗親的劉備麽?不用想肯定是公孫瓒陷于同袁紹的戰事抽不開身,托他這個同窗來救了。
來的還真是巧啊!你丫早幹什麽去了?
當初黃巾欲圍北海的苗頭剛剛漏出來就已經被孔融察覺了,求援信不知道發出去多少,連個P的回音都沒有。平白便宜了呂布這賊厮得了天大的名聲。
現在倒是好了,北海城都已經交出去了,剛剛還爲了能在呂布軍中得到實權,實現如司徒王允潛伏董卓身側以成大事的打算,自己是強忍着膈應,頗有些“恬不知恥”的應和呂布說了不少奉承之語,終于令呂布“答應”了自己随侍身邊,爲青州政務穩定而出謀劃策的“誠意”。這堪比越王勾踐般甘受屈辱以身事賊之事都做完了全套了,你這邊人才姗姗來遲?這是打算幫我還是玩我呢?
“平原相劉備?來的還真是巧啊!”呂布玩味的看了一眼臉色難看之極的孔融,若有所指的說道:“文舉兄,其人莫非是應文舉兄所邀而來?平原!平原!唔!此事該該如何處置?還請文舉兄教某啊!”
“孔某卻實未向平原發過求援信函,此番黃巾動作頗大,也許是這人察覺到了異樣所以才來相助的吧?”還請教?這不是睜着眼說瞎話麽?東萊、北海、平原三地久離青州治下,獨自爲政,此番北海、東萊二地已然複歸,僅僅剩下平原一地在公孫瓒的控制之下,這事天下皆知,就你這個青州牧不知道?騙鬼呢!不過呂布既然問起,剛剛還一副效忠模樣的孔融,也隻能硬着頭皮說道:“至于平原,想來平原亦同北海一般,被那黃巾賊寇阻路,孤懸青州治外。此番青州黃巾被呂将軍肅清,沒準這平原相劉某,也如同融一般是前來見過本州州牧呂将軍你的也說不定!”
“文舉兄之言甚合我意啊!既然那平原劉玄德此番來意已被文舉兄得知,文舉兄大才獨具,此事定然已經有所對策,便由文舉在同某去臨淄任治中之前,将此事助某了解了吧!”呂布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略頓了頓,對孔融說道:“布也不瞞文舉,這三人當日在虎牢關同有些龃龉,文舉當日也在,也當知布甚不喜這三人,此番卻并非有意試探文舉,還望文舉莫要誤會才是啊!”
“呂将軍謬言了!孔某實無此意!”見呂布這副“誠懇”的樣子,孔融是明知呂布的真實用意也不好再加推辭。爲了能夠取得呂布的信任,從而達成成功進入到呂布軍中樞之事,隻得強顔恭敬應道:“呂将軍且放心,平原本就是青州治下,孤懸青州治外已久,融定然不負呂将軍所托。至于融不在時北海之事,此間幹吏王修可爲咨詢,還望呂将軍莫要輕看。”
這邊孔融不得不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能力令呂布放心,而另一邊,郭嘉的計劃實施的卻是很順利。不愧是極善揣測人心的絕頂謀士,盡管北海上下對呂布軍的入主大有陽奉陰違,或是不以爲然之意,但在孔融服軟,王修鼎力相幫之下,北海這三百餘官員被青州其他州郡瓜分殆盡,雖然忠誠度堪憂,但也好歹暫時解決了青州這六郡三地之中官員匮乏,有的甚至無官治政的窘狀,連帶着黃巾家眷分流之事也有了些眉目,反正現在青州别的沒有,就是糧食多。得利于秦旭的制海鹽策和糜家的商業手腕,以及秦旭秘告糜竺務必要不擇手段在春末夏初之前囤積最大限度的糧食,使得單單臨淄城中便囤積了五十多萬石隻,加上從曹操處訛來的糧食,和糜家留在濟南國中尚未運往臨淄的加起來也有二十萬石,用以工代赈之法應之,養活這些黃巾降軍的問題并不是很大,隻待詳細的托名改良版流民策的原曆史上曹操用過的屯田策完善,青州州務便可逐漸走向正軌。
呂布軍了卻了心頭大患,但得了公孫瓒的托付和支援,急急點齊了兵馬來北海刷聲望的劉備哥仨,卻是有些郁悶了。
平原屬青州治下,地處臨淄正北,同兖州、冀州、幽州接壤,實爲要沖之地。被朝廷表爲平原國相的劉備,得守如此要沖,暗中卻借着同公孫瓒之間的關系,兩人互爲盟助,一方面是隐隐爲了遏制呂布,另一方面也要提防不方便侵入青州惹怒呂布的袁紹從後方襲擊公孫勢力。距離北海的距離并不近。之前孔融不是沒有有過向這個當日在十八路諸侯讨董之時初露頭臉的漢室宗親求助的打算,但孔融當時寄希望于袁紹、公孫瓒、陶謙等大勢力來救,對平原這小地方的劉備,說實話并不怎麽看的上。待到得知了袁、公孫等人來不了時,卻已經被黃巾将北海圍了個水洩不通了。
“二弟三弟!這廂境況有些不太對勁啊!不是說北海城被黃巾賊子圍得水洩不通,戰事正酣麽?怎麽?怎麽這般甯靜?”在距離北海城不到五裏之處,大耳長臂的老劉下令駐紮修養軍力以堪不久後的大戰,在登高望向北海城打算了解一下戰事之際,卻發現了同情報迥異的一副場景。
“的确有些不太對勁!”紅臉老關捋着長及胸腹的胡須,眯着眼回到道:“莫非此番乃是假消息?那公孫伯圭欺騙我等不成?”
“不可能!伯圭乃我同窗,又需我等爲其守護後道,還送來了這許多的軍資相助,絕不會謊言诓騙我等!”劉備搖了搖頭,眉頭緊皺,似乎預感到了此番最不願意見到情景,沉聲吩咐說道:“但願不是北海城破已然蒙難被洗掠一空。唔!不對!傳令,就地紮營歇息,撒出探馬,探查附近可有呂布軍的行軍動向!”
“大哥二哥,依我說,不管是黃巾也好,呂布也罷,怕他做Niao,幹脆由我和二哥直接沖進北海城去,看看那孔融老兒是否還活着不就全知道了?省的在這裏瞎猜測!”黑臉老張一臉的不耐煩,嘟嘟嚷嚷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