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并沒有出現在這中軍之中,使得管亥對即将獲得的勝利有了一絲遺憾,不過見秦旭僅僅帶着五千呂布軍精銳就敢在這麽近的距離内行勸降之舉,在感覺秦旭名不副實而且拾人牙慧之外,管亥忍不住也對這個膽肥的年輕人有了幾分欽佩。
這裏是平原,兩廂都是步兵,除非呂布軍中這些兵士,個個都如那天下第一猛将呂布一樣,有萬夫不當之勇,否則就算自己這邊的黃巾戰兵戰力再怎麽不濟,但在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最終結果也隻有一個。
碾壓!
毫無懸念的碾壓!
之前管亥就沒有将呂布軍這萬把人看在眼中,對于張遼三千前鋒擊潰萬餘戰兵之事,也僅僅是過問而已,完全上升不到擔心的程度,在軍力對比上,一比三你能赢那是英勇,一比三十若是還能赢,那就是神話了。管亥最擔心的隻是弟兄們的吃飯問題,其次是北海城失陷的時間問題,至于呂布軍,若非欺到了頭上,又給管亥提供了一個應付他部黃巾勢力催問軍糧的借口的話,管亥根本不會将之看在眼内。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久違的口号響徹北海城外昏黃的天空,蒼涼而肅殺,而随着話音的落下,上天仿佛也在應和一般,天邊夕陽的最後一絲光線,也湮沒在地平線上。
“擊潰敵軍,活捉呂布!去臨淄換糧食啊!”再激動人心的戰前動員,也不出填飽肚子的誘惑大。臨淄糧多是公所周知之事,能無限制的收容流民,最後連淄川國黃巾韓廣部那十萬多張嘴都能面不改色的接收,對臨淄的實力,還需要懷疑麽?
至于剛剛由孔二愣子在高台之上宣告的勸降之語,管亥卻是根本沒往心裏去。要知道,幾年前孫仲倒是想着向朱儁部官軍投降來着。可結果呢?剛剛放下武器,等着他們的不是熱騰騰的粟米飯,而是明晃晃的鋼刀。孫仲本人也在奪路而逃之時,被當時還是白身的現任平原相劉備一箭射穿了前胸。也虧着命大,能硬撐了下來,輾轉回到青州,托庇于管亥之下,再起了爐竈。所以,在管亥孫仲等人看來,相信官軍那張嘴裏說出來的話,倒還不如甯可相信鬼話更靠譜一些!
“是時候了!”眼見着不過五百米的距離之外,黑壓壓夾雜着黃色的人浪,仿佛山崩海嘯一般,嘶吼着向着這十餘座巨大的高台湧來。秦旭努力克制住自己顫抖的雙手,臉上帶着一絲自信的微笑,沖對這場面恍如不覺的孔二愣子使了個眼色。
“唰!”不過人臂長短的紅旗,被臉帶興奮的孔二愣子狠狠的向下劈去,順風帶起一陣輕微的響聲。
“先登營!聽我口令!點火!”因爲沒有參與無名山丘一戰而懊悔不已的麹義,也不理會牽招幽怨的眼神,在孔二愣子紅旗揮動之際,奪過牽招手中的綠旗高高舉起,也不管相隔甚遠的其他高台上的人能不能聽到,興奮的大聲喊道。
一隻隻的火把在漸漸昏暗下來的天色中尚不是十分顯眼,但也引起了沖鋒在前的管亥的注意,不過現在已經來不及多想了。管亥雖然一向自負武力,沖鋒在前眼神也渾然不變,但卻不是那種膽氣上來就不顧一切的勇夫,作爲八十萬黃巾的統帥,管亥刻意的控制着身下馱馬的頻率,雖然一馬當先,但距離身後的黃巾戰兵僅僅數步之遙而已。在發現了火把之時,距離其實已經越來越近了,眼看着再加緊跑動幾步,就能和高台下嚴陣以待的呂布軍身着黑甲手持橫刀的兵士撞上了,盡管那一支支的火把給管亥帶來了莫名的危機感,但也由不得管亥對命令有所改變了。
“放!”
十幾座高台之上,随着第二次刷動的紅旗,突然響起了整齊劃一的一聲巨吼。
還沒等管亥明白過來,就見十幾米的高台之上,數百個帶着閃閃黃色光芒的圓形物事,突然騰空而起,向着身後黃巾戰兵陣中落去,隻間隔不過一息,便又是數百個,連續三次方才稍稍停頓了下來,如此反複。
“又在搞什麽鬼名堂!”管亥在馬上不屑的撇撇嘴。見這數百個奇怪的物事落入人群之中,竟是連個響聲都沒有發出來,引得管亥對呂布軍這故弄玄虛的手段更加的感覺可笑。
“轟!”
“轟!”
“轟!”
眼見着離着呂布軍嚴守在高台之下的兵士不過十幾步的距離,甚至已經能夠看清楚對方臉上輕蔑的笑容時。管亥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
笑容?面對着數十倍于己的黃巾戰兵,竟然還能露出這幅表情?
難不成這些人都是瘋子?不,其中肯定有詐!管亥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老鳥,之前更是在張角麾下爲将,而張角本身就是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祖宗級人物,因此管亥對于戰場之上發生的邪門之事的應變能力,還是十分靈敏的。
“不好!快向兩邊撤退!……啊!”
十步、五步!呂布軍兵士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管亥心中的猶疑也随之加重,說來話長,其實也不過一瞬間的事情而已,管亥做出了其實是最正确的選擇。
隻可惜,太晚了!
爲了避免新補充進先登營的兵士缺少經驗,臨陣懼敵,因此秦旭将被麹義命名爲“神雷”的土炸彈引信加長了不少,雖然因此導緻啞炮幾率的增加,但卻大大的增加安全性。并且提前令先登營兵士們的耳朵裏塞上了棉花,約定以旗語發令,也就是說,剛剛包括麹義的巨吼以及各高台之上校尉的喊聲,其實作用并不是很大。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經過了大概五秒鍾的引燃,再長的引信也已經燃燒到了盡頭,随之而來的在黃巾戰兵陣中此起彼伏的巨響和火光,就像是在一鍋已經沸騰不已的熱油中,毫無顧忌的澆上了一瓢涼水,經過仿佛一刹那的短暫平靜之後,頓時引起了比之炸響更爲劇烈的驚懼的喊叫。
“天威?天罰!”
這兩個剛剛孔二愣子大喊的勸降話語中的詞彙,此刻被越來越多的黃巾戰兵喊了出來。本是漠然的臉上,此刻滿是恐懼的神色,而且這種恐懼仿佛會傳染一般,随着接連不斷的巨響和火光,越來越多的黃巾戰兵呆立當地,再不敢前進一步。
十年前那場黃巾起事失敗,張角兵敗病死,餘部大部被官軍絞殺,現在這些被選擇出來作爲戰兵的黃巾賊,本身大多不過是身體強壯一些的失去了土地的流民而已,不管在戰力還是心志上,比之之前的正統的造反專業戶來說更加的不堪,雖然平日間喊喊蒼天已死混口飯吃誰也不覺的有什麽不好,但當真直接面對“天罰”之際,腿軟腳軟那也不過是很正常之事而已。
“是那個人!是那個人召來了天罰!”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在高台之上,裝束和身邊将士不同的秦旭,不太合身的月白色儒衫,在火把的照亮之下,更顯的突出。
随着這種言論在高台下的平原之上擠成一團卻是寸步不敢向前的黃巾衆之中越傳越廣,聲音越來越大,秦旭也終于放下了捂在耳上的雙手。
這東西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啊。雖然已經明令所有參與這次行動的呂布軍兵士不得驚慌,不可擅動。可巨大的響聲和憑空冒出的火光,還是令這些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兵士們出現了小幅度的慌亂。人們對于巨響和突閃的光亮有種本能的反應,并不是看過幾次放鞭炮就可以控制的住的。這東西仿造又這麽容易,若是當真被敵對勢力之人研究了去,那對騎兵爲主呂布軍來說,絕對就是個巨大的隐患,總不能向曹操般那麽狠,将準備應對青州的騎兵戰馬耳朵全部刺聾,戴上眼罩吧?
“老孔,你可以繼續了!”人說萬夫所指,必有感應。秦旭也不例外,在看到高台下十餘萬黃巾戰兵因爲啞火了近一半的數百個土炸彈,而裹足不前,不敢前行一步。秦旭十分滿意這次的後果,對正在擺弄鐵皮喇叭的孔二愣子示意道。
“降不降!”孔二愣子清了清嗓子,醞釀了半天,到頭來卻隻是借着紅旗左右交叉的揮動,用盡吃奶的力氣,對着鐵皮喇叭大聲喊出了這三個字。
“降不降!”
“降不降!”
得了指令的高台下之呂布軍兵士,此時也皆從剛剛仿若天變一般的景象中緩過神來,踏着整齊的跨步,手持平端的戰刀,竟是大喊着一步一步向着已經失去了戰心的黃巾戰兵逼近。
“對方有神人相助,還打什麽?我不打了!願降!”
“願降!”
凡事都會有個聰明人帶頭,然後傳染給其他人。在黃巾戰兵之中也不例外。這種劃時代的利器,能夠憑空發出巨響和火光的“神迹”,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之人能夠解釋的清楚的,比黃巾賊寇傳道拉人之時描繪出的黃天當立直觀的多,容不得這些人不相信那高台之上的年輕人,若是自己等人還不投降,會不會再發神雷天罰。
随着噼裏啪啦的兵器丢羅在地上的聲音,和十餘萬人跪地的震動,此起彼伏的請降之聲,竟然比之剛剛的炸響還要大上許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