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旭一句“大哥”的稱呼,頓時惹得此人眉頭皺了起來,再加上秦旭微挑着眉毛,盤坐在地上的姿勢也頗爲不雅,令此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
秦旭本不想出頭,能在曹老闆這個大行家麾下混出頭的謀士,都是人精,沒有一個是好捏的軟柿子。但此人的話已經可以劃歸到當衆打臉的範疇了,呂布名揚天下,毀譽參半,這是事實,但就算如此,當着這麽多人,特别是呂布在場的時候這般老氣橫秋倚老賣老的教訓,也爲免太不把左将軍青州牧呂溫候放在眼中了。
“聞人言,君子溫潤如玉,勤省己身,所以能立大志,老哥你這治國平天下的本事學的不錯,小弟很看好你喲!”秦旭懶洋洋的笑道。
“唔?”秦旭的一番話聲音不大,卻是令曹呂兩方文武都靜了下來。
“你這小子倒是有些見識,剛剛聽說你是主簿吧,想必讀過幾卷書,能在呂将軍麾下得重用,不錯不錯!”大胡子文士聽到秦旭的“奉承”微微颔首道。
由于出身、名望等先天的不足,呂布軍這邊本就沒有什麽文官謀士,秦旭所擔任的主簿一職,往大了說,充其量也隻能算是文吏。大胡子文士這話看似在誇贊秦旭,實際上卻是在笑話呂布軍中一個隻讀了幾卷書的稚子竟然受到重用,還被呂布帶到這兩軍相會的宴會上來,實是無人可用之意。
呂布還好,在聽到秦旭開口之後仿佛沒有聽見似的,微阖着眼睛,似乎被酒意所擾,對大胡子文士後來的這番隐諷聽而不聞。但站在呂布身後張遼看向秦旭的目光中卻是充滿了疑惑和不解。這文士話語中對呂布頗多不敬,怎麽秦旭還這般恭維?但呂布沒有說話,張遼同秦旭交情不深,也就忍住怒氣沒有理會。
曹軍那邊也是一副奇怪的目光看着秦旭,難道這個敢坐在呂布身邊的小子想要“跳槽”?要不怎麽在主公呂布受辱之後,非但沒有立時反擊,反而是一副讨好的模樣?幾乎所有曹軍方面的文武都将目光看向了主位上和呂布并坐的曹操。
“噗!”一聲輕笑突然想起,打破了這詭異的一刻,吸引衆人的目光向着笑聲的來源看去。
在曹軍文官謀士的坐席中,一名衣冠不整滿臉酒意的年輕人,正趴在荀彧下首的酒桌之上,一副醉眼朦胧的樣子,嘴角還殘存着笑意。
“戲先生因何發笑?”張邈其實還是很爲呂布着想的。見呂布被曹軍這邊的文臣謀士擠兌,暗暗着急卻是找不出好辦法解決。兩邊都是朋友,張邈想做和事老卻無從下手,畢竟是曹軍文官,曹操卻裝作酒意上湧,他這個陳留太守在老曹起家的地方,雖然是曹操至交,但在曹軍文武面前話語權着實不多。此時所有人都被秦旭突然轉變的态度弄的一頭霧水,都以爲秦旭是在讨好曹軍,偏偏被曹操倚爲腹心的青年謀士戲志才與衆不同,張邈趕忙問道。
“秦小哥好利的一張口,程昱這老貨被你罵了還沾沾自喜,不錯不錯,我喜歡!”戲志才滿是醉意的臉上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舉起酒盞沖秦旭虛讓了讓。
這是戲志才?
秦旭仔細打量着這個智謀被曹操倚重,被荀彧舉薦可以同三國第一鬼才郭嘉相提并論的怪才。才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卻是滿臉酒意,一副被掏空了身子的虛弱模樣,難怪曆史上記載此人早亡。
聽了戲志才的一番話,宴會中曹軍文武頓時響起了一陣嗡嗡聲。程昱剛直不阿,一直同放浪不羁的戲志才關系不好,被才高智廣的戲志才戲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沒想到這回戲志才又來勁了,沒看程昱那本來就紅彤彤的臉龐都變的有些紫了。
就在曹軍文武都以爲戲志才不過是借着秦旭的一番話再次戲弄程昱的時候,曹軍謀士席上的荀彧忽然歎了口氣,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看了秦旭和戲志才一眼,搖頭苦笑不語。
荀先生這是什麽表情?難道剛剛真如戲先生所說,剛剛呂布軍這個娃娃主簿真的是在暗諷程昱?曹軍文武的心中幾乎都生出這麽一番想法,連帶着看向秦旭的目光中也充滿了探尋之意。
有了戲志才和荀彧在前,程昱臉色突變在後,曹軍文官謀士中也有不少才學之士也逐漸想到了其中的關鍵,捂着嘴笑而不語。
見在戲志才的“捧哏”之下,已經有人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秦旭也露出一絲讪笑,這話其實挺不好聽的,本以爲沒人聽的懂,暗中給呂布出口氣也就是了,但卻被戲志才識破了。這本來是秦旭在後世聽辦公室中文青妹子說過的一個段子,當初也隻是聽後一笑,卻沒想到用在了這裏。
這句話出自後世的《禮記大學》,全文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秦旭說出後面兩句之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爲秦旭不過是在哪裏聽到過這兩句,用來奉承程昱,隻有戲志才聽懂了秦旭話中的包袱。
原文本來是,格而後知,知而後誠,誠而後心正,心正而身修,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治,國治而天下平。
秦旭說程昱的話中,治國也就罷了,在漢末郡縣和郡國制度并存,程昱剛剛被曹操征辟,出任東平相,政績不錯;平天下也說的過去,曹操此時的理念就是掃平天下,重振漢室。但秦旭的話中前後,先是說了一大通君子作爲,又是三省吾身,又是溫潤如玉,卻偏偏又在後話中不提,其實是在暗諷程昱心不正,不修身,家不齊,換做後世語言,那就是在罵程昱倚老賣老,是心術不正的老不修,家中女性經常同他人發生超友誼關系,而程昱卻不知道等等。
端的是惡毒無比!
本來秦旭不想和這曆史上的老瘋子一般見識的,可誰讓程昱幾乎在曹操面前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呂老闆的臉,秦旭實在是看不下去,這麽多人輪番上陣的欺負人,于是乎,一擊緻命!
本來若是所有人都聽不懂也就罷了,秦旭罵痛快了不過也是暗爽而已。
可偏偏程昱一時間沒緩過勁來,還一臉得意的勉勵了秦旭幾句繼續努力之語。
“豎子!豎子!老夫……唔!”程昱捂着胸口指着秦旭,讷讷不能言。
程昱在明白過來之後,臉都氣紫了,大胡子哆哆嗦嗦的抖個不停,胸口起伏不定,真讓秦旭懷疑這老兄會不會如同演義中周瑜王朗似的心髒病突發。
“仲德酒醉了,快扶下去休息,莫在溫候面前失态!”曹操見麾下文武一個個臉色古怪,哭笑不得,也覺得面子上不太好看,也顧不得裝醉,連忙吩咐道。本來是想給呂布上幾個“小節目”,卻不想自家倚重的謀士竟然折戟在一個娃娃主簿手中。
“未曾想秦主簿年紀輕輕,竟然博覽群書,溫候能有此少年英傑輔佐,實在令曹某羨慕之至。”曹操略顯郁悶的神色隻是一閃而過,似乎之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帶着友善的笑意對呂布說道。
呂布在看到程昱的慘狀之後,掃過秦旭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滿臉的笑容卻是誰都能夠看得出呂布現在的心情不錯。張遼也放松了手柄上的指節,看向秦旭的目光充滿了善意。
曹操對呂布所言秦旭的話倒不完全是虛話,漢末雖然儒家占據主流,但因爲主要的書寫方式仍舊是竹簡,傳播不便,書籍大都控制在世家大族之中,一本禮記五千餘字,在後世不過薄薄幾頁,但在現在确實滿滿一大牛車也未必裝的下。更何況這種書籍往往是世家大族中的立身之本,外傳根本不可能。
“操當日在洛陽時,曾與伯喈爲友,伯喈蒙難,操實感煎心,聽聞伯喈父女皆被溫候所救,實在令操心中甚慰,待有暇必将親往相見!”曹操的确是個控場的高手,幾句話就将宴會中的尴尬氣氛轉了過來,也不再裝作酒醉模樣,殷勤的向呂布勸酒。
“都是這小子和伯喈之女做的,布實不敢居功!”呂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在聽到曹操的話之後,轉身就把話頭推到了秦旭的身上。
“哦?伯喈之女?秦主簿竟然和琰兒相熟?”曹操露出一絲驚詫之意,就連曹軍中一名中年男子也露出了古怪神色。
琰兒?叫的這般親熱?
對了,曆史上曹操可是對蔡琰垂涎不已,隻不過礙着輩分或者忌憚蔡琰的另外一層身份,才沒有下手,甚至有的野史竟然說蔡琰其實是曹操的初戀等等。
且不管那些真的假的轶聞野史,呂布夫婦雖然話語中多有撮合秦旭和呂玲绮之意,但因爲呂玲绮年紀太小,所以對蔡琰和秦旭也難得的沒有反對。秦旭可是做了那麽多事,又同蔡琰幾乎“九死一生”才好容易一親芳澤,正在爲争取早日丢棄處級幹部的稱号而努力,現在卻突然從曹操的話中聽出了異樣之意,怎能不令秦旭提高警惕。
“我那弟婦竟在溫候軍中?”不等秦旭回答曹操的話,那名文士突然皺眉問道。
突然被搶了話的秦旭一陣不悅,曹老闆麾下這些人怎麽都喜歡這個調調?若是在呂布軍中,誰敢在呂布辦正事時打斷插話,早就拉出去咔嚓了。
眼前這人三縷長髯面龐消瘦,雖然一副文士打扮,卻并沒有和曹操的文官謀士坐在一起,看向秦旭的目光也充滿了警惕和敵意。
你誰啊?我招你惹你了?幹嘛一副被人搶了老婆的模樣看着我?不會是有什麽特殊嗜好吧?秦旭被這人看的有些發毛,沖曹操施了一禮,問道:“曹将軍,這位‘壯士’是?”
沒等曹操回話,中年文士一臉愠怒的看着秦旭,怒道:“在下衛卻!衛伯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