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子劉協以下,重臣的臉色皆是蒼白一片。
王允剛剛誇下海口,言稱呂布定能挽乾坤于既倒,下一刻就傳來李傕郭汜攻破長安,已經兵臨城下的消息。
這讓殿内的重臣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更有些人看着王允的慘狀心驚之餘,暗中撇嘴,莫不道一聲:“報應!”
人家呂布在前方浴血殺敵,你不思應對之策,隻顧在背後說人壞話;現在呂布“寡不敵衆”,敗走長安,你又說呂布誤你。這好話壞話都讓你說盡了,合着除了你老王頭,這世上就沒有忠臣了?
衆大臣恍然記起,之前剛剛誅殺了國賊董卓的時候,呂布就曾經上表,建議招安董卓舊将,盡收西涼諸軍勢爲朝廷所用。
當時王允怕怕呂布趁機擴大軍勢,擔心呂布成了氣候之後尾大不掉,沒有同意。
呂布又建言說若是不能如此,就請朝廷誅殺董卓舊将,王允當時還以準嶽父的身份,當衆斥責呂布殺心太重,銳氣太盛。
就連給呂布封侯,都略帶促狹的封了個“溫”候……
結果呢……
王允前前後後的這一番做派,倒是令劉協和衆大臣們對呂布産生了一絲同情。連帶着對呂布敗走長安的事情也不像之前那樣怨恨和仇視。這倒是令後來知道了殿中情況的秦旭啧啧稱奇。
“陛下,李傕郭汜在宮外叫陣,龍骧衛原本就是西涼軍序列,恐時間久了,再生變數啊!請陛下早做定奪!”司隸校尉黃琬同王允交厚,見衆位大臣乃至天子看向王允的眼神都有些異樣,不忍王允變成這般情狀,忙出班奏道。
天子年幼,以往軍政要務皆是由兼掌尚書令的大司徒王允處置,現下王司徒自顧不暇,甚至在獻帝和衆位大臣的眼中,說嚴重點,王允都差不多成了罪魁禍首了,更不可能再聽王允的高論。
“衆位愛卿可有良策退敵麽?”獻帝劉協畢竟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被那小黃門傳來的消息驚吓,此時才剛剛緩過神來,聽黃琬的啓奏,連忙問道。
“這……”
“這……”
這些大漢朝廷最後的重臣們,聽到劉協的問話,皆是一個個恍若木雞呆狗,呐呐說不出話來。
“你們!你們!”
獻帝劉協突然覺得現在才終于看清了這些平日裏一個個自诩社稷重臣的面目,平日裏一個個自诩擎天玉柱架海金梁,說起治國方略,嘴上滔滔不絕,筆下洋洋灑灑,真真遇到事情,卻是心中無一良策。現在的小劉同志心中,不知怎的,卻出現那個在刺董之後,幾乎被所有人顧忌的呂布了。
“罷了!罷了!”獻帝劉協的臉上流露出一抹不應屬于他這個年紀的苦笑:“二賊既然叫陣,朕爲天子,焉能懼而不見,衆卿,随朕一起去會會這董卓遺黨!”
……
不知道獻帝劉協同李傕郭汜究竟有了什麽協議,一行人已經離開長安五天了,還沒有消息從長安傳來,不過現在秦旭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當日呂布在得知魏續假傳軍令,打開西門放李傕郭汜大軍入長安城時,秦旭試着說服呂布暫時放棄長安。理由是無論是李傕郭汜乃至賈诩,就算再怎麽膽大包天,對皇帝卻是不敢有絲毫傷害的。
雖然秦旭知道現在已經是漢朝末年,但在此時人的心中,漢朝仍然是正碩,有天子在,大漢便在。
就算是在十幾年後,袁紹、曹操成了氣候的時候,才僅僅敢提出“奉天子以令不臣”,僅僅是這樣,還被後世野史傳說給演變成了“挾天子以令諸侯”呢。
董卓在時,威勢一時無兩,僅僅按照靈帝的意願換了個皇帝,就招的十八路諸侯讨伐,雖然最終失敗,但也将董卓逼得遷都長安。
所以,秦旭給呂布的結論就是,就算是借給李傕郭汜兩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害了獻帝的性命。
但呂布不同。
秦旭告訴呂布的是,呂布此戰,無論勝敗,王允都不會放過呂布。若是勝了,魏續反呂布而投王允不得之後才突然反水,放李傕郭汜二賊入城的事情,一時半會是說不清楚的,更是會成爲王允挾制呂布的籌碼。若是敗了,整個呂家都無法保存。
事實證明,雖然暫時無法得知王允在朝堂上如何編排呂布,秦旭的以小人之心度王允之腹的猜測仍然是正确的。
當日呂布聽了秦旭的勸告,沉思了良久之後,保全家人的念頭還是占了上峰。決定聽從秦旭的良言,趁長安混亂,派高順帶着數名陷陣營衛士,保護家眷同蔡琰父女一同從東門出城,呂布佯攻一陣後,同張遼帶大軍沖西門向北,其餘呂布輔軍健将,帶兵從各門突圍,約定衆人前往河内會合。
河内曾是當年丁原爲羽林郎時,攜呂布駐守過多年的地方,離洛陽極近,又是司隸的糧倉所在,河内太守張揚同呂布乃是至交,所以,呂布将會會和的地點選擇在了那裏。
隻不過衆人分别時,呂布的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是令秦旭從此陷入苦難之中。
“秦主簿獻策有功,你不是一直想入陷陣營中麽?我便替高将軍做主,圓了你的志向!”呂布當時極其嚴肅的說道:“但是你這身闆加入陷陣營完全就是累贅。這樣吧,此去河内路程大概半月,便由高……便由玲兒給你做個簡單的特訓。”
不知道呂布爲什麽臨時改口,總之秦旭見呂玲绮聽到這話之後,星眸中閃過的興奮,就知道這一路上有苦頭可吃了。
“大壞蛋,你這叫馬步?抹布還差不多!才加重了這麽一點,你就撐不住了?腿不要發抖!你行不行啊?站穩了!”呂玲绮身着軟甲,高昂着頭顱,緊皺着眉頭,嬌媚不乏英氣的面容上帶着輕蔑,看着晨光下一臉苦笑的秦旭,嬌哼道:“也不知道爹爹怎麽想的,竟然真的要将你調入陷陣營中。這不是純粹添亂麽?”
長安到河内近八百裏,步行的話,再快也至少要半個月,若是之前的秦主簿,呂布這般說也許正合了心意,但秦旭本就搞不懂之前的這位爲什麽非要不自量力的進陷陣營,那可是戰場的前鋒,來自後世的秦旭自然不會傻到雞蛋碰石頭的去送死。便自以爲呂布不在身邊,呂玲绮一個黃毛丫頭,随便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又怎麽會是商界“成功人士”秦主任的對手。
但事與願違,呂玲绮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報複心理,對這暫時的“教官”一職竟然十分的上心,每天天不亮就将秦旭拽起來,美其名曰晨練。
秦旭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這時候人的衣着也是一知半解,加上四月中旬(農曆)的天氣也已經開始有些熱度了,每晚差不多都是半裸而眠。
所以,出了長安之後,幾乎每天早晨都會聽到呂玲绮的一聲尖叫之後,緊接着就是秦旭的慘叫。
老許和司馬冒因爲同秦旭相熟,又是陷陣營中老兵,特地被呂布特地留下,随同高順一起護衛家眷和蔡家父女等人。
頭幾次聽到秦旭的慘叫之後,兩人還能緊張的露個頭看看秦旭究竟如何,之後便如同失聰失明一般,對秦旭求救的眼光和慘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甚至有時候還饒有興緻的圍觀,令秦旭郁悶不已。
“玲兒妹妹!該做早飯了,一會還要趕路呢,今天先到這裏好不好?”
今天呂玲绮也不知道怎麽了,訓練的強度比之前兩天重了一倍,脾氣也大了許多,就在秦旭感覺兩股戰戰,感覺站都站不穩的時候,一個宛如救苦救難的九天玄女一般的仙音,及時的将秦主簿救出水深火熱之中。
“好啊好啊!呂夫人和蔡大人還等着吃飯呢。”秦旭不等呂玲绮回答,趕忙趁機站起來,大大的做了個擴胸動作,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又活了過來似的。
“哼!”呂玲绮似乎也有事情找蔡琰,見秦旭一副憊懶的樣子,狠狠的送了秦旭一個白眼,拉着蔡琰神神秘秘的向一邊走去。
“秦主簿辛苦!”
“秦主簿辛苦!”
老許和司馬冒見秦旭“收功”,趕忙收起剛剛看戲的模樣,目不斜視的等待秦旭的吩咐,隻是目光中的期待,卻是藏也藏不住。
本來高順這次隻帶着當初留下護衛呂布府邸的十名陷陣營兵士,見老許和司馬冒同秦旭相熟,不知出于什麽目的,竟然派了兩人護衛秦旭。
“秦主簿今天咱們吃什麽?”
自從逃離長安之後,秦旭才知道這大漢朝的吃食極爲簡單,将肉食放到小米中煮一煮加點鹽就算是一頓飯了,就算蔡琰大才女橫施妙手,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這讓吃慣了前世美食的秦旭怎生受得了?
這還不算,由于大家都知道李傕郭汜若是知道呂布東奔,定然派兵來追,這一行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又隻有高順帶着十名陷陣營兵士,若是隐匿行藏急着趕路,飯食更是連簡單都算不上。
于是秦旭在老許打來一隻野雞,胡亂烤烤就往嘴裏填的時候,終于忍不住發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