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奪者是第二個趕到石部落的。
這些欺軟怕硬的家夥們總是對于部落的衰弱尤爲敏感。
石部落雖然是赫赫有名的大部落,但掠奪者看到其邊界上的守衛消失的那一刻,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們也是曾擁有過部落的人,自然知道邊界的戰士職責有多麽重要,可石部落安排在邊界上的戰士一個晚上全部消失了。
掠奪者們猶豫,恐懼,卻又帶着一絲渴求。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與石部落有着滅族之仇,如果石部落也有會被滅亡的一天而他們卻不能親眼所見,那麽湊在一起形成一群劫掠者又有什麽意義呢?
于是在克服對大部落的恐懼之後,他們也進入到了森林之中。
他們看到了一片屍山血海。
明明大仇已報,劫掠者們卻并非有得到任何的複仇的喜悅,相反他們在看到那殘忍的畫面之後,心中升起的是無盡的恐懼。
那些石部落人身上的傷痕,劫掠者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沒有“人”會使用牙齒,指甲去進行戰鬥,那些粗糙的傷口隻會被一種生物留下:邊界中的畸形怪物。
現實已經很明朗了,畸形怪物攻破了石部落的邊界,發起了這場屠殺。
不少人陷入了沉默。
作爲家園破滅的流浪者,在彙聚到邊界之中求生後,有不少劫掠者都将自己心中的暴戾發洩在了那些畸形身上,甚至以之爲樂。
可現在現實反過來了,那些曾經被歧視和蹂躏的畸形,将劫掠者們恐懼的仇敵視爲玩具一樣的蹂躏。
就好像一個現代人走進餐館,發現人沒有在吃豬肉,反倒是豬坐在座椅上正在細細品味人肉。
恐懼與沉默占據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直到一個渾身赤黑色圖騰花紋的人從那片屍山血海中走了出來。
劫掠者的首領壯着膽子站了出來,對着那個人喝問道:
“你是誰?在這裏幹什麽?”
那個男人自然是鼠,在發現外界一片慘狀之後,鼠并沒有離開這片石部落的領地。
相反,他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來巡視石部落的領地。
他對于死亡已經沒有了感覺,好奇心現在占據了他心中的一切,他想知道這群畸形怪物從何而來,又對石部落幹了什麽。
除了習慣有些不同,石部落與泥部落大體上的構造是一樣的。
外圍是獵場,沒有人會去破壞那些森林與植被,可畸形怪物明明是什麽都吃的怪物,它們卻并沒有對獵場中生活的那些動物發起攻擊。
中間是聚居地,石部落的人應該都住在這裏,鼠沒有見到一個活口。
許多屍體要麽是倒在了逃離聚居地的路上,要麽是倒在了前往聚居地的路上。
唯一有點奇怪的,鼠沒有看到“蟲”。
這一片區域的部落都對那個名叫“牧”的部落記憶尤深,畢竟誰會讨厭主動奉上食物,卻隻是要求一點樹葉草皮之類無用之物的部落呢。
每當牧部落經過泥部落的領地時,都是泥部落最開心的時候,畢竟馬上就會有人送上一身是肉的大蟲子了。
牧部落的蟲在泥部落可是相當受歡迎的存在。
鼠覺得石部落應該也是一樣的。
在泥部落未曾被攻擊的時候,他有幸随“梨”來過這裏,他曾看到過石部落的人正圍着一隻被烤熟的大蟲子歡呼雀躍。
畢竟那種蟲子肉真的很好吃。
鼠圍着石部落的領地賺了三圈,發現那些紅皮膚的畸形怪物出了殺戮之外,唯一做的就是帶走了石部落的蟲。
鼠沒有在放養蟲子的地方看到殘骸。
他一邊思考着畸形怪物們的目的,一邊回到了聚居地的中央,卻很快看到了曾經掠奪過泥部落的掠奪者。
那些不可一世的掠奪者,現在面對這一片屍山血海,渾身顫抖,就像一群無助的小崽子。
鼠并沒有笑話他們,因爲他也曾這樣跪倒在這裏。
“你是誰?你在這裏幹什麽?”
害得泥部落滅亡的罪魁禍首如此問道。
鼠擡起頭來。
他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開始他的皮膚表面已經彙聚出了赤黑色的紋路,那些赤黑色紋路在夜晚的黑暗中散發着有若活物般一閃即逝的紅光。
“怪物!”
掠奪者們指着他恐懼的大喊道。
鼠同樣注意到了開始發光的手,他下意識的向懷中那顆擁有同樣色澤的赤黑色石頭摸去,卻發現那本來應該有半個手掌大小的赤黑色石頭,現在隻剩下了指甲蓋大小。
鼠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劫掠者們恐極而怒,随着那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東西發起了攻擊。
石斧,石矛,拳頭,骨棒,那些武器攜帶着巨大的力量砸向鼠,卻如同砸中了一層堅韌的獸皮或者一灘柔和的水。
鼠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他緩緩擡起手,感覺有什麽不存在的東西正包裹着他的手。
他随便的揮了揮手,那些石斧石矛要麽斷裂,要麽被打飛,持有武器的人就像是被一頭巨獸轟中了一樣倒飛出去,撞在地面和樹木上。
那個女人像是注意到了鼠的視線,向這邊看了一眼。
鼠很确定她應該發現了自己,但她并沒有順手挪走洞口的石頭,然後殺了自己。
那個女人對着鼠歎息了一聲,扔下了一個晶瑩石頭,随後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等到外界混亂的聲音徹底平息下來,鼠才搬開了洞口的石頭,看向了那個女人臨走時留下的東西。
一塊赤黑摻雜的透明石頭。
出乎意料的,鼠在拾起這塊石頭的時候,竟莫名的生出一種親切感。
那石頭就像是擁有着自己的生命和溫度似的,鼠一手握着石頭,一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搏動的頻率是一緻的。
鼠珍重的将這石頭踹進了獸皮中,貼着自己的肉放好。
緊接着,他才将視線轉移到曾令他深惡痛絕的森林之中。
隻是那些森林現在染上了一層血色,鼠從未見過像這樣恐怖殘忍的場面。
他曾經也是參與過滅掉其他部落的戰争中的,對于人的血肉和屍體并沒有什麽恐懼的。
可以前的這些不一樣,那些被撕開的斷手斷腳鋪滿了地面,畸形怪物們殺死這些石部落的戰士,就像是用暴力摧毀玩具。
濃郁的血腥味令鼠有些反胃,很快他看到一具露出頭骨的屍體,傷口不像是被利器所緻,鼠強忍着惡心上去仔細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幾個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