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部落,水部落,石部落……”
圖坐在蟲背上俯瞰着面前那些樹皮上镌刻的圖形,喟然長歎。
她是“牧”部落這一代的巫。
她所念叨的每一個名字都是人口數量在萬人以上的大部落,而與千百年前曾獨立滅掉一個部落敵人的先祖相比,現在的牧部落隻能算是一個在夾縫中勉強求生的小型部落。
這與牧部落的生活方式有一定的關系。
千百年來他們都是追逐着“蟲”而行,從不會過多的在某個地方停留。
這使得他們得以見識更爲廣闊的世界,卻也在能量潮汐到來之際就先天性的輸給了别人。
畢竟,他們沒有固定的土地。
現在的牧部落之所以沒有被滅掉,隻不過是因爲他們掌握了馴養蟲的方法,隻需要一定的時間和一些人不能食用的植物,就可以源源不斷的産出食物。
圖曾經在放牧過程中聽那些大部落的人說起過,像他們這樣的部落還有幾個,似乎是叫“魚”還有“禾”
“上次路過石部落的時候,供上了一半的蟲,但也換到了一些字。”她在心中盤算着:“希望後面的人不要那麽貪婪,否則部落今年的食物又會不夠吃了。”
提起食物,總是會讓圖憂心忡忡。
她站起身來,向着身後那長長的蟲隊望去。
每一隻蟲的身上都坐着一些人,有老有小。
他們并沒有閑着,不停的從途徑的樹蔭上采下一捧又一捧的樹葉喂到蟲的嘴裏。
這些已經基本被馴化了的大家夥保持着緩慢而沉重的步伐,邊走邊咀嚼着送到口中的樹葉。
蟲子确實走的很慢,往往才走出幾百米的距離,負責巡視的戰士就已經沿着整個蟲隊走上一個來回。
“已經快到交界處了。”
圖如此想道,她已經看到了綠意盎然的森林邊的赤色界限。
那是部落領地與部落領地間的夾縫,通常隻有幹涸的岩石,走上好遠都找不到生命的迹象。
不過戰士們如此警惕也是有原因的,夾縫并非寥無人煙的荒漠,這裏隻生存着一種生物。
守衛在邊界處的石部落戰士已經很熟悉牧部落的蟲隊了,他們每年都會從這裏經過兩次。
也沒有經過什麽問詢,牧部落便被直接放行,走入了荒地之中。
一些早已守候在荒地瞭望着森林的紅皮膚生物立刻圍了上來,像是一群見到了獵物的貪婪鬣狗。
牧部落的戰士帶着嫌惡的表情開始擊殺這些紅皮膚的怪物,他們從不承認這些生物曾經是人。
誰會認爲隻擁有一條腿,或者三隻手,更或者多出來一隻眼睛的生物是人呢?
但所有部落出生的人類,也不會将它們視爲食物。
曾經吃過這些怪物身上的“肉”的人必定會在第二天死去,大家都覺得他們的身上肯定是有毒的。
這些紅皮膚怪物自然就是那些被部落驅逐出來的畸形兒,雖然被驅逐出了部落,但這些畸形兒畢竟曾經也是人,不是那些野獸可以對抗的存在。
大家當時都忙着打仗,無暇顧及這些被驅逐出去的家夥,最多也就是派人專門沿着獵場來回巡邏,避免這些家夥溜進獵場浪費食物。
沒有人知道自己部落到底驅逐出去了多少這樣的畸形家夥,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巡邏範圍之外的地界很快便會幹枯,死去,變成一片荒漠。
據說是驅逐出去的這些家夥,把看到的所有東西都吃進了肚子裏,唯一沒有被吃下去的就隻有石頭。
結果部落與部落之間的邊界便幾乎都成了這樣的荒漠。
牧部落因爲要放牧蟲隊,經常來往于各個部落的邊界,對于這些紅皮膚的生物是再熟悉也不過了,甚至可以說熟悉得近乎厭惡。
每次一到邊界就必定會遇上這些怪物的襲擊,又因爲這些家夥把蟲子需要的植物都啃了個安靜,害得牧部落不得不上貢更多蟲,以換取一些儲備用的草料。
殺又殺不完,肉又不能吃,還總是成群結隊的來襲擊,如果疏忽了還有可能被對方殺掉自己精心照顧的蟲,也難怪牧部落的人對于這些“蟲”如此的厭惡。
蟲隊在驅逐走這些紅皮膚怪物後并沒有急着出發。
他們也有自己的畸形兒要順便扔到邊界的荒漠中。
很快,戰士們便熟練的提着那些捆縛着的畸形兒向着荒漠各處散去。
圖也在這時站起了身,下了蟲子,來到一個被捆縛着的女人身前。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刻?”
她詢問的對象并不像是其他那些畸形一樣,要麽口水橫流要麽毫無理性的抓狂大叫。
事實上在發現對方的腰部長着一隻額外的細嫩手臂前,刻甚至還是圖的老師。
畸形不能留在部落中,他們隻會使得新生兒中出現更多的畸形。
這是部落生存至今不可違逆的準則。
刻睜開了眼,圖甚至還看到她腰部的手臂在蠕動,這讓圖的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感。
“我已經找到維持圖騰的方法了。”
刻冷靜的道,并不因爲自己即将遭受的待遇而有任何變化:
“圖,你要記住,越是靠近圖騰出生的新生兒,成年後力量越是強大……”
“把她帶走”圖懶得聽她說什麽,招手示意身旁的戰士趕快動手。
“戰士的身上在出現圖騰花紋,不是任何顔料畫的那種,我懷疑我們的力量本身就來源于圖騰……”
她堅持着喊完了最後一句話,就被提着她的戰士捂上了嘴。
她會被扔到那些紅皮膚怪物聚集的地方,結局應該不會太好。
畢竟那些紅皮膚怪物連草皮都吃,一定不會拒絕一份新鮮的肉食,這也是牧部落選擇扔掉這些畸形而不是殺掉他們的原因。
被扔掉的畸形也是畸形,身上是有毒的,那些紅皮膚怪物吃了她一定會被毒死吧。
圖想着這些,重新登上了蟲子的背部。
她慵懶的活動了一下身體,向着一個守衛在旁邊的戰士招了招手,于是很快便把刻曾經說的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
現在她才是巫,畸形的話有什麽聽的必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