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徹底老死以後,被那隻照顧它的小猴崽子抛進了河流之中。
這隻小猴崽子,不,應該說是母猿,叫咔咔。
它學習着母親吱吱教給它的一切,從狩獵的方法到築造自己的巢穴,從如何繁衍到如何哺育小猴崽子們。
咔咔甚至還學會了其他一些東西,不能獵食同類,同類的屍體要抛進河流之中,但唯一有所改變的是對食物的分配。
在經過漫長的繁衍期後咔咔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小猴崽子,咔咔也遵循着從自己母親那裏學來的如何讓更多小猴崽子活下去的方法。
但咔咔的分配方式不同,或許這也和它曾經就屬于比較強壯的小猴崽子有關,它從自己母親那裏得到的食物永遠是最少的。
大腦的發育使得咔咔已經能記憶一些東西,它對于曾經經曆過的事情記憶深刻,将它打飛的那一巴掌以及幼年時期永遠隻能食不果腹的遭遇将會伴随它一生。
所以它對從母親那裏學來的食物分配做出了改動,強壯的小猴崽子将會獲得更多的食物,弱小的小猴崽子将會獲得更少的食物。
它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隐藏在自己血脈中的冷酷,即使瘦小的小猴崽子因爲虛弱而死去,她也隻是平靜的将屍體抛進了河流之中。
咔咔的思維經過母親的死亡變得更加複雜,它一天天的看着自己的小猴崽子們逐漸成長,自己也在一天天的逐漸走向衰老,它與自己的母親一樣陷入了思考之中。
它已經思考到自己終将有一天會像母親那樣老去,可是自己照顧的這群小猴崽子們會出現像自己一樣肯照顧年老母親的猿猴麽?
咔咔第一次對于死亡,野獸以外的東西産生了恐懼。
它開始恐懼衰老。
直到有一天小猴崽子們饑餓的哭聲徹底惹惱了咔咔,它雖然不明白心中那股仿佛燃燒着的東西是什麽,但它還是做出了沖動的舉動:
它離開了巢穴,在遠遠的山崖上重新築巢。
它似乎找回了母親曾經丢失的快樂,它如同所有猿猴一樣興奮的在森林中穿梭,它快樂的與其他猿猴在一起梳理毛發,找出其中的小蟲子然後吃掉,它盡情的享受着繁衍期的到來,生下了許多小猴崽子,卻表現的如同公猿一樣,對小猴崽子不屑一顧。
咔咔的快樂是如此簡單,它甚至有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會到自己的兄弟姐妹的巢穴去玩樂。對于那些還在按照母親的教導,兢兢業業的照顧着小猴崽子的其他母猿發出不明意義的嚎叫。
這種嚎叫在外人看來應該是帶着嘲諷的意思。
咔咔依舊在衰老,盡管它的生活恢複了快樂,但它的力量越來越小,行動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咔咔開始變得急躁。
她試圖趁着自己還不算太老,再生一批小猴崽子,但已經沒什麽公猿願意靠近它了。
咔咔隻能日複一日的在群體中發出一次次呼喚,直到有一天,一隻猿猴靠近了咔咔。
咔咔這時已經如同它的母親吱吱一樣衰老了,但對于這隻猿猴的靠近咔咔依舊充滿了快樂。
它擡起頭,試圖看清這隻靠近自己的猿猴是誰。
但那隻猿猴隻是如同所有母猿會做的事情一樣,将咔咔抱起來,扔進了河流之中。
咔咔直到死前,還在回想這隻猿猴的模樣。
咔咔不知道,這是它下定決心抛棄的第一窩小猴崽子中的幸存者。
它的名字叫咕咕。
相比于自己的母親咔咔,咕咕的思維更加複雜。
促使這種變化的正是母親的離去,咔咔抛棄他們的時候,咕咕已經走到了成年的邊緣。
饑餓使它産生了與其他在巢穴中隻會哭鬧的小猴崽子不一樣的變化,一次巢穴的意外崩塌使它走出了這個安全的環境。
咕咕第一次發現外界的美好與危險,這裏既有美味的食物,熟悉的同類,也有危險的野獸,變化的環境。
咕咕充分發揮着族群遺傳下來的特點,學習着其他成年猿猴的行爲,在一次次的失敗後終于掌握了獲得食物,以及築巢的方法。
它興奮的開始了自己的新生,然而就在咕咕繁衍期到來的那一刻,生活就發生了改變。
它在求偶的猿猴中認出了自己的母親,咕咕興奮的想要靠近自己的母親,此時的它甚至還沒有被“抛棄”這個概念。
咕咕被它的母親嫌棄的推到一邊,似乎是防止咕咕與它競争。
咕咕雖然奇怪,但繁衍期到來的本能使它暫時遺忘了這件事情,它如同所有母猿一樣生下了一群小猴崽子,并且按照自己經曆過的一切分配食物。
同時咕咕也會偶爾在尋找食物的途中,偷偷跟随在自己母親的身後。
它注意到了母親與自己與其他同類不一樣的地方,母親在生下小猴崽子度過虛弱時期之後,便會直接離開巢穴而不是喂養。
那些可憐的小猴崽子在洞穴中哭鬧,但咕咕的母親隻顧着自己玩樂。
咕咕沒有對于錯的概念,但它卻選擇了将這些小猴崽子抱回了自己的巢穴。
随着咕咕一天天成長,它跟随着母親所看到的一切都在促使着它進行着不自主的思考。
繁衍和哺育下一代是它們的本能,就好像常識一般的存在,可是母親卻違背了這個常識。
母親越來越老,咕咕内心中有一種沖動似乎想告訴它,自己應該給它一些食物。
但在咕咕看到其他年老的母猿被成年的猿猴照顧時,咕咕又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它似乎同樣繼承了母親的冷酷,就在日子一天天過去的時間内,咕咕冷眼旁觀着。
它看到母親因爲衰老而變得焦躁,它看到母親孤身一人對着公猿們發出繁衍期的呼喚,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它看着自己的母親逐漸變得衰老而孤獨,别的猿猴卻模仿着咔咔曾經照顧吱吱的行爲照顧着自己的母親
它産生了與咔咔,吱吱一樣的思考。
就在咔咔終于已經快要老死的時候,咕咕走進了它的巢穴,如同所有流傳下來的習慣一樣,将咔咔抛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