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望着蘇樂,在她的印象中蘇樂一直都是樂觀開朗的,很少從他的眼睛中找到傷感的成分,可此時的蘇樂目光中卻充滿了憂傷,唐詩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她對蘇樂的關心還是戰勝了心中的矜持,纖手落在蘇樂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并沒有馬上離開。
蘇樂向她笑了笑:“你不會覺得我在故意編造故事博取同情吧?”
唐詩搖了搖頭,望着蘇樂的眼睛道:“你的眼睛騙不了我。”
蘇樂道:“十八年,從我出生起就沒見過他!現在突然就冒出了一位老爸。”
唐詩道:“至少你們找到了對方。”不知爲何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蘇樂點了點頭:“他給我兩個選擇,一是去認祖歸宗繼承他的一切,二是仍然做我的小廚子,做過去的那個我。”他盯住唐詩的眼睛:“告訴我,應該怎麽選?”
唐詩咬了咬櫻唇道:“爲什麽問我?”
蘇樂道:“如果我說因爲你對我很重要,你會不會又罵我流氓?”
唐詩搖了搖頭:“其實你一直都是個有主見的人,我雖然對你沒有很深的了解,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因爲任何人的影響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蘇樂笑道:“你低估了自己對我的影響力。”
唐詩道:“我是個旁觀者,在我看來,這兩個選擇并不矛盾,你就算認祖歸宗一樣不妨礙你繼續做廚子。”
蘇樂忽然意識到自己終究無法将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他不可能告訴父親讓他繼承家業的同時還有父親的那些江湖恩怨,唐詩永遠無法想象到他未來面臨的将是一個腥風血雨的險惡江湖,對她這樣純潔的女孩來說,江湖離她很遠,可是江湖離他卻很近,無論他承認與否,他已經身在江湖。
蘇樂道:“他很有錢!”
唐詩眨了眨眼睛,其實她隐約已經猜到了這一點。
蘇樂道:“我對他的家庭完全陌生。”
唐詩道:“你自己是不是已經做出了決定?”
蘇樂點了點頭道:“我對錢始終都不是太感冒,雖然知道金錢可以讓人生活的更加舒适,可我并不認爲金錢可以帶給我幸福,知不知道是什麽打動了我?”他反手握住了唐詩的手。
唐詩道:“親情?”在唐詩看來親情是這世上最寶貴的東西,而她的父親和母親卻并不懂得珍惜。
蘇樂道:“他給我的感覺很孤獨很無助,從他的目光中我知道,我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
唐詩點了點頭:“我明白。”
蘇樂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
唐詩道:“其實你已經做出了決定,無論你和他多少年沒有相見,但是骨肉親情血脈相連,不會因爲時間和空間的原因而變淡,換成是我,家人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會舍棄自己的一切去救他們。”她的手指和蘇樂糾纏在一起,擡起頭望着蘇樂的眼睛道:“你可以爲朋友奮不顧身,你對家人自然也是一樣,如果你爸好端端的,或許你不會回去,可現在,他出了事,你一定會回去,你就是這樣的人。”
蘇樂默默望着唐詩,他感覺唐詩看穿了自己的心底。
唐詩道:“既然決定了那就趕緊回到他的身邊,畢竟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人在擁有的時候往往不懂得珍惜,可一旦失去就會追悔莫及,不要因爲自己的猶豫而懊悔終生,對你來說以後還有大把可以揮霍的時光,可對他而言,和你相處的每一秒都極其珍貴。”
蘇樂道:“我隻是擔心一件事,我會不會因爲這次的選擇而改變,我會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一個讓你完全陌生的人?”
唐詩凝視蘇樂的眼睛:“如果你能夠守住你的本心,你就永遠都不會改變。除了自己,這個世界上沒有永恒不變的東西。”
夜幕不知何時降臨了,濃濃的夜色包容着他們,一彎明月升起在空中,天上一個,水中也有一個,唐詩望着天上的月亮,蘇樂的目光卻望着水中的月影,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唐詩道:“我該走了!”
蘇樂點了點頭,雖然他很想留唐詩多呆一會兒,可是他心中卻因爲父親的事情而變得無法安定。唐詩說得不錯,既然決定了,就要盡快回到他的身邊,畢竟父親的時間已經不多,自己的以後還可以有大把揮霍的時光,而對父親而言,現在的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唐詩看出了蘇樂的不舍,事實上她的雙目中也充滿了留戀。
蘇樂道:“我送你!”
唐詩搖了搖頭:“我不喜歡被人送!我可以照顧自己!”她站起身輕盈地走了,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向蘇樂綻放出一個足以融化冰雪的笑靥。
蘇樂望着唐詩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倩影,仿佛癡了。
蘇東來自問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可最近卻變得心浮氣躁,并不是他耐不住性子,而是上天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蘇東來甚至有些後悔給了兒子三天自由的時間,如果他在這三天内出事,那麽他豈不是要死不瞑目。
蘇樂的這個電話成爲了他的驚喜,蘇樂隻說了一句話:“我想回家看看!”
蘇東來的内心瞬間被喜悅填塞,他握着電話,低聲道:“好!好!我這就去接你。”
蘇樂道:“我在……”
蘇東來道:“你在那裏等着,我很快就到。”
蘇樂挂上電話,心中有些納悶,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現在所在的位置,可很快他就明白了,大和尚明龍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狀元橋上,從父親找到自己開始,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他的監視之下,也許應該稱之爲保護,可歸根結底,自己的所有行爲都在别人的監控之中,蘇樂有失去自由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非常不爽。
這次明龍沒有離去,而是直接來到了蘇樂的面前。
蘇樂眯起雙目望着這個沒有絲毫慈悲氣質的大和尚:“你一直都在跟着我?”
“是!”
“他讓你來的?”
“是!”仿佛除了這個字以外明龍再也不會用其他的言語來表述,但是在蘇樂的面前,他的表情是極其恭敬的,這份恭敬不次于面對蘇東來,因爲蘇東來說過,怎樣對待自己,就要怎樣對待蘇樂。
蘇樂道:“你是個出家人啊,打起架來一點都不像一個和尚。”
明龍道:“不再是了!”
蘇樂詫異地望着明龍。
明龍道:“爲了你我還俗了!”
二十分鍾後,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加長版緩緩來到他們的面前,開車的依然是老莫,蘇東來坐在後座上。老莫停好了車子,繞過來恭敬地拉開了車門,幻影的車門是馬車式的對開,這在諸多品牌的車輛中是獨一無二的。蘇東來朝蘇樂招了招手,輕聲道:“上車!”
無論蘇樂有多不想引起衆人的注目,可是這樣的一輛豪華轎車也必然讓他成爲衆所矚目的焦點,蘇樂顯得有些局促,他進入車門的時候,老莫很體貼地爲他擋住車門的上緣,以免他不小心碰到頭。
蘇樂坐好之後,老莫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明龍則來到副駕坐下。老莫和明龍彼此已有多年未見,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向對方打招呼,甚至沒有相互看上一眼,他們都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都知道恪守自己的本分。
蘇樂有生以來還從未坐過這麽豪華的汽車,在他的記憶中宋軒的那輛賓利已經是豪車的極限,他很小心地摸了摸柔軟的座椅,四個後座都可以獨立調節,符合人體工程學設計的座椅,可以讓任何人輕松找到适合自己的坐姿,擡起頭是最具特征的滿天星車頂,蘇樂道:“這車,你的?”
蘇東來笑了,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他的笑容和蘇樂驚人的相似,即便是從未見過他們的人,也會從他們的笑容上找到他們彼此的聯系。
蘇樂并沒有因爲這突然降臨的财富而欣喜若狂,相反,他卻感覺到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壓力,他不知道金錢和自由是否能夠畫上等号,有一點他明白,從走入蘇家家門的這一刻起,隻怕他再也無法找回昔日輕松自由的時光,從現在起,他和自己的過去要徹底道别。
蘇樂道:“我們是不是回家?”
蘇東來搖了搖頭道:“今晚不回家,我陪你好好看看申海,想要了解我,先從今晚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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