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季樂來到了老城區,尋找朝顔的老師。
老城區很破舊,到處都是上個時代遺留的居民樓和老建築。這裏的人大多都是不怎麽使用烏托邦網絡的老人,因此生活狀态還十分原始。
實際上,當初爲了推廣虛拟投影和烏托邦網絡,菲利普公司也到老城區進行宣傳,還承諾免費爲這裏的人安裝神經連接裝置和虛拟眼鏡等基礎設備。但這裏的老人大多隻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對于新事物接受度并不高,習慣了原始的生活方式,他們對網絡和虛拟投影并沒有什麽需求。
因此在老城區,很難見到在其他地方随處可見的虛拟投影廣告,由于大家對網絡沒需求,所以這片也幾乎沒什麽局域網。
當然,這裏的人不使用烏托邦網絡,并不說明網絡不存在,烏托邦系統也延伸到了這裏。無論老人還是孩子,即使不使用網絡和虛拟投影,也必須随身攜帶虛拟眼鏡,以便系統可以随時檢測到每個人的狀态。
季樂還是第一次來到老城區,當他踏入這片區域時。
眼前的那些虛拟廣告,缤紛複雜的信息彈窗頓時消去了。這裏的店鋪和人家不怎麽使用投影,所以虛拟眼鏡也什麽信息都接收不到。
反而,街道上有很多手寫的小黑闆和牌子,雖然信息量很少,也不如虛拟投影美觀,但卻十分真實。
“我老師在楓葉街6号開了一家古典樂器行,我們可以去那裏找到他,平時這時候他一定在店鋪李。”朝顔走在前面,半虛拟的身體出現在這古樸的城區,顯得格格不入。
“好。”
街道兩邊坐着一些老人,懶洋洋地曬着太陽。他們之中有些人帶着虛拟眼鏡,但也隻是拿它當一個普通的墨鏡使用。
當季樂出現在街道上時,絲毫沒有引起附近老人的注意。
他們根本懶得去注意任何一個陌生人,或者說他們這裏一窮二白,沒有什麽值錢的,連小偷都不會來他們這,所以反而格外的和平安甯。
楓葉街6号。
金屬制的牌子挂在上方,綠色的背景,金色的花體字龍飛鳳舞:老琴匠音樂行。
這家小店看上去很舊了,門前的擺放着一些花圃,裏面盛開着紅色的黃色的薔薇花。
“這是……”
“厲害吧?這是我老師親手種的,也感謝這邊高樓大廈不是很多,所以才有充足的陽光照射下來,讓這花生長得這麽好。”朝顔有些得意地說,來到這邊讓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似乎在這裏才能暫時忘記她的使命和協會。
季樂點了點頭,推開了門。
風鈴随着門開,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格外悅耳。
房間裏很明亮,牆上挂着各種各樣的小提琴和大提琴,邊上擺放着一架純白的鋼琴,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季樂從來沒見過的樂器,看上去都有很多的年頭。
季樂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周圍,這種地方他确實沒來過。
“你是來買琴的嗎?年輕人?”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季樂這才發現幾乎和背景融爲一體的櫃台後面,坐着一個精瘦的老頭。他穿着棕色的馬甲,裏面是一件整齊的灰色襯衫,他帶着一個老花鏡,布滿皺紋的雙手上拿着一本書,從封面上看似乎是某種樂譜。
老人年紀挺大,但看上去身體還不錯,隻是眼睛裏帶着很濃的疲憊。
“我不是來買琴的。”季樂走過去,将一封信放在了櫃台上。“朝顔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
“朝顔?你說你是朝顔派來的?”老人悠閑的狀态一下子沒了,因激動而站了起來。
季樂點了點頭:“這是她給你的信,還有……”
季樂瞟了瞟旁邊的朝顔,朝顔的眼中帶着激動和愧疚,她開口說:
“對不起,老師,我讓你失望了。”
同時季樂也說出這句話。
“失望?她爲什麽不自己過來說?”老人罵罵咧咧地問。“這孩子怎麽這麽倔……”
“她沒辦法再過來了。”季樂回答。
“什麽意思?”
“她……去世了。”季樂曾考慮不要告訴老人這件事,但既然這是朝顔強烈要求的……
老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震驚之餘,大腦嗡地一下,心口也變得格外堵。
片刻後,他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上次來告訴我,她得病了,疑似幻香症,但還沒确診。沒想到這麽快……人就沒了……”
又是幻香症?季樂看了看朝顔,這麽說能被遊戲選上,成爲箱景制造者的人都患過這個病?
“都是菲利普公司,都是腦内終端這些破玩意!如果不安裝這些,也就不會得幻香症了。”老人歎氣道。“一切都是命啊。”
季樂點了點頭,轉身要走。
“等一等。”
他回頭,老人走上來,遞給了他一柄小琴。
看上去比小提琴還小,形狀像個葫蘆,做工十分精緻。
“謝謝你把消息帶過來。”
“這是吉他?”季樂揚起眉毛。
“不,吉他是六根弦,它隻有四根弦,你可以叫它四弦琴,或者尤克裏裏。”老人道。“這柄琴是朝顔的,我也用不上了,既然朝顔能讓你送信,那你就是她的朋友,這柄琴就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留着吧,找時間我可以教你彈。”旁邊,朝顔看着尤克裏裏,眼中流露出一絲懷念。
季樂離開了。
老人看向了櫃台上的信,打開信件後,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然後他用打火機将信點燃。
街道上,季樂走馬觀花式的在街道上走着。
“你的事都完成了?”季樂問。“你老師和協會有什麽關系,你爲什麽要送那樣一封信?”
“我老師是個普通人,他一輩子都堅持傳統音樂,經營着那家樂器店,目前幾乎所有有名的演奏者的琴都是從他那買的。”朝顔回答。“他的資質早就被協會盯上了,協會很早就想拉他加入,但他年紀大了,我也不想讓他冒着風險。音樂的理想,協會的理想由我來完成就好。”
“所以你到最後也要勸退他?”季樂回憶起信件的内容。
信上寫的是:“不要因爲我的死,加入協會。”
“是的,我了解協會那些人的做法,我死了,他們一定會借此勸說我老師加入。”朝顔回答。“老師必須安度他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