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黑白格子不斷的變換,越往1003号房的方向,變換的速度就越快。
季樂盯着地面,找準落腳點,隻踩白色的地磚。
在他移動的同時,半空中那兩段字也發生了變化。
黑色字:你永遠都不能指望不理解你的人。
白色字:隻要有一個人認可我,我便有無窮的動力。
黑色的字永遠是消極的,而白色的字則相反,這正代表了白波心中的兩種矛盾的想法。
“這個人太依賴外界對他的看法了。”眼鏡李又出現了,他自由自在的站在黑色的磚塊上,并不受影響。“如果他足夠堅強,就應該把這幫人打倒。力所能及去做,就算結局不好,也努力過了,不後悔。”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你沒有在他所處的環境,不能完全理解他的難處。”季樂踩着白色的格子,向前前進着。“至少,你之前是享有盛名的客戶端工程師,你的技能在大家眼裏是有用處的,而他無法證明自己有用。”
“或者說,他的畫太有靈氣了,可以瞬間展現人的各種情感狀态,将人們僞裝的面具撕破,這放在現在,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
“但他拿到遊戲副卡後,就相當于有了複仇的能力,怎麽能什麽都不做,單純的把自己關進這絕望的第十層,自暴自棄的消亡。”眼鏡李有些恨鐵不成鋼。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季樂看了看半空中的文字,此時又發生了變化。
黑色字:她隻是在欺騙你,敷衍你。
白色字:我獲得了朋友,她認可了我。
兩段字出現後,黑色的字開始快速向白色字侵蝕,白色的字根本無力招架,最後也被同化成了黑色的字。
“如果她欺騙了我,倒不如一開始就不給予我希望。”
季樂念着這行話,眉頭皺起。
他大概猜到了白波突然轉變成這樣的原因,關鍵就在于那個戴安護士。
黑色和白色的字分别代表白波的兩種想法。白色的想法出現後就被侵蝕了,這說明黑色的想法徹底覆蓋了白色的想法,如果所有的白色的想法都消失了,那麽白波就沒救了。
季樂回頭,看向最開始的那兩段話,看着閃爍着白光的“救救我”。
“白波還沒有完全放棄希望,所以我一定要把他救出來,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完全發揮自己的才能,被埋沒在這裏也太可惜了。”
“你要怎麽救?他可不像當時的我,會簡單直接的将犧牲者拉進來,至少思想上還處于開放的狀态。”眼鏡李不抱什麽希望。“他現在跟個懦夫一樣,躲在小黑屋裏不出來,你能有什麽辦法,我猜你連前面那扇門都打不開。”
季樂沒有理會眼鏡李的話,依舊跳向下一塊白色地磚。
前方的黑白字不斷顯現。
黑色字:“他就一個精神病,看着談吐正常,但已經病入膏肓。”
白色字:如果我積極配合治療,就一定可以康複出院,這樣大家就不會用異樣的目光看我了。
黑色字:“他每天都讓我看他作畫,我都要煩死了。”
白色字:謝謝你能陪我,以前從來沒有人能對我這麽耐心。
黑色字:“每次看到他的畫,我總感到背脊發涼,害的我的精神值都不穩定了。”
白色字:她說我的畫很漂亮,她喜歡。
黑色字:“這份工作太糟糕了,我誇誇他,讓他的精神狀态穩定下來,這樣他就能出院了。”
白色字:所以有問題的不是我的畫,是我的精神狀态确實不夠穩定。
黑色字:她從未将我當成朋友,她讨厭我。
白色字:……
黑色字:我的作品毫無價值,我對社會毫無價值。
白色字:……
黑色字:毫無疑問,我就是廢物。
白色字:……
季樂走到了1003房間的門口,此時,半空中的白色字已經無話可說,徹底被黑色的字淹沒。
回望走過的這條走廊,隻有最初那句“救救我”熠熠生輝,剩下所有的白色字都被同化成了黑色的字,變成了同樣的一句話。
“我是廢物。”
季樂搖了搖頭,接着,他推開了這扇門。
無數黑色的墨痕從門内沖出,化爲一道道水墨枷鎖,纏住了季樂的手腕腳踝,不斷拉扯的。
同時,這一層開始劇烈的晃動着,白色的部分急劇消失,墨汁像是血液一樣流淌而下,浸染着所有不屬于黑色的部分。
發自靈魂的痛苦呐喊貫穿整條走廊,仿佛是無計可施的怨靈,隻能通過聲音來發洩所有被背叛的痛苦。
季樂劇烈的掙紮着,他晃動着手臂和雙腿,企圖把那些黑色的枷鎖掙開,但卻沒有。反而,黑色枷鎖正在腐蝕他的身體,他的手腕和腳踝已經漸漸被染上了黑色。
1003号房内漆黑一片。
“如果你是廢物,那這世界上就沒有天才了!”
季樂對着房内怒吼道。
“天才本就是平庸之人無法理解的。”
“你和别人不一樣,但你絕不是精神病!”
“你是我見過天賦最高的美術。”
他的話似乎更加激怒了房内的人,那些墨痕發動了狂風暴雨般的進攻,從房内飛出,完全纏住了季樂的身體,把他懸挂起來。
“你不能這麽把自己關起來!”
那些墨痕将季樂拖進了1003号房。
季樂感到自己的腦子很暈,無盡消極的念頭沖刷着他的大腦。
無非都是些“你是個廢物”“你連腦内終端都安裝不了,就是個殘疾人”“因爲自己是個庸才,所以才被開除”等等。
“你用這招對付别人還行,唯獨不能對付我。”在黑暗中,季樂幽幽地說道。“如果我在意這些說法,就不會一路走過來,還站在你的面前。”
“這些話從小到大我聽得多了,但我不認!”
“白波,既然你的價值是需要别人的肯定,那麽就讓我來做肯定你的那個人吧。”
【箱景正在重構——】
第十層走廊的黑色字開始逐漸崩裂,被季樂所構造的新的白色字代替。
“什麽精神病,你自己有沒有病不知道嗎?”
“我喜歡看的你畫,是真心話。”
“你的畫能讓我感到情感上的共鳴,我的精神值都變得更加穩定了。”
“你沒病,可以直接辦出院手續。”
“一個小護士她懂個p的藝術,我懂就行。”
“别矯情了,快來我這幹活,待遇和假期妥妥的。”
“不要讓我再重複一次,你再說自己是廢物試試?”
那一句句話逐漸亮起來,點亮了通向1003号房的路,黑色的地磚也開始褪色。
轟!
1003号房突然亮了起來。
季樂的面前,一隻張牙舞爪的墨魚正在噴射着墨汁,企圖把一切再次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