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克看完之後想起件事情來,曆史上二戰結束之後,美國要給日本制定新憲法。一開始美國還挺客氣,讓日本人自己修改了之後美國覺得差不多了就通過。沒想到日本人呈上來的新憲法中,就是把幾個修飾性的形容詞改了改,憲法内容一概不動。
這次也沒什麽變化,裕仁的想法裏面根本不是要支持社會主義革命,而是在支持裕仁恢複最高權力。在發言中,裕仁表示,如果他重新得到包括立法行政司法在内的所有最高裁決權之後,他可以考慮承認這次“昭和維新”的大部分正當性。
“這家夥覺得北一輝把他們送到我這裏是幹什麽的?”陳克忍不住問尚遠。
尚遠看完之後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原本還覺得陳克設想的那個世界毀滅一樣的摧毀日本計劃,看着挺吓人。瞅完了裕仁的發言,尚遠突然覺得用這方法毀滅包括裕仁在内的日本上層,也不是多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此時尚遠不能跟着發狠,他笑道:“文青你原來的意思是随便敷衍一下裕仁,就把他給送回日本繼續關禁閉。現在怎麽又開始對他上心了?”
陳克有點無奈,“我本來知道他就是這種貨色,不想自找麻煩。不過既然我已經插手了,那就不能再混過去。要是我對此敷衍了事,北一輝同志怎麽想?”
尚遠開起了玩笑,“北一輝同志或許覺得咱們在幹涉别國内政?”
陳克答道:“到這時候,咱們就說咱們不幹涉别國内政,這誰也不信啊。既然如此,不妨試試看。”
“怎麽一個試試看?”尚遠覺得陳克隻怕有些自己的想法。
陳克拿出一張紙遞個尚遠,上面寫了一段話:
第一條:
天皇是日本國的象征,是日本國民整體的象征,其地位以主權所在的全體日本國民的意志爲依據。
第二條:
皇位世襲,根據國會議決的皇室典範的規定繼承之。
第三條:
天皇有關國事的一切行爲,必須有内閣的建議和承認,由内閣負其責任。
第四條:
1天皇隻能行使本憲法所規定的有關國事行爲,并無關于國政的權能。
2天皇可根據法律規定,對其國事行爲進行委任。
……
看完之後,尚遠有點哭笑不得的問陳克,“你準備讓裕仁接受這種憲法麽?”
陳克慢悠悠的答道:“按照現在的局面看,裕仁遲早都得承認這個憲法。與其讓别人發布,逼迫裕仁承認,還不如讓裕仁自己頒布。這對大家都好,如果裕仁自己做出這種決定,我們甚至可以幫他一下。他在乎的是不能取消天皇制,而且不能過度限制天皇的權力。我們就幫他把這件事給做了。如果能夠辦成,北一輝同志也會高興的。”
“你讓誰來當說客?”尚遠一面繼續看文件,一面問。
“河北省委書記卓先聖同志,你覺得怎麽樣?這位同志在台灣主持土改的時候,工作相當的出色。鬥地主的時候,原則把握的很堅定,手腕也高的很。”
尚遠放下的文件,“我很久沒有直接接觸政務,這些同志了解的也很少,這事情還是你來決定。”
“沒什麽特别要決定的,隻是現在也是臨時調人而已。對待裕仁這樣的家夥,有時候說道理很難說通。”陳克也覺得頗爲遺憾的。
曆史上裕仁依靠昭和軍閥掌握了權力,可發動二戰之前,這家夥擔心失敗之後被清算,想方設法的将自己隐藏在幕後。二戰結束之後,他時時刻刻擔心自己被清算,對待麥克阿瑟跟太監伺候皇上一樣。每天早中晚三次,沖着麥克阿瑟所在的方向三鞠躬。這才博得了麥克阿瑟的歡心,放過了裕仁一馬。
朝鮮戰争,麥克阿瑟失勢被調回國内。他請裕仁來送送他,結果那天裕仁“感冒”了,行動不便,無法去送。
這麽一個首鼠兩端的鳥人,陳克也不覺得擺事實講道理能向他說清楚。如果裕仁真的那麽有雄心壯志,以後大可參與到日本政治中去,通過爲人民服務獲得他真正的地位。如果這厮還是想躲在幕後高高在上的控制一切,那就不妨好好的吓唬吓唬他。擔任過台灣省委書記的卓先聖同志其實“名聲”可不怎麽好,台灣地主們稱他“卓閻王”。
卓先聖同志的“愛好”之一,就是請地主一家到台北“旅行談心”,等地主們旅行談心結束之後,家裏面的土改就已經強行完成了。對于不講理的人,或者說對于不認同人民黨道理的人,卓先聖同志的手法多得很。
見陳克很有信心,尚遠也同意把裕仁交給卓先聖同志對付。
卓先聖同志不負衆望,經過三天廢寝忘食的擺事實講道理,裕仁忠于動搖了。到了第五天,裕仁忠于屈服了。做工作彙報的時候,卓先聖同志認爲自己其實頭兩天就應該能夠解決問題的。隻是即便聽了陳克對裕仁的判斷,卓先聖同志還是把裕仁看得太高。這家夥距離茅坑裏面的石頭還是有想當的距離。
既然裕仁最後認同了社會主義革命,以裕仁名義簽發的《日本國憲法》讨論案就由人民黨這裏發出去,在全日本流通。與這份《日本國憲法》共同發布的,還有裕仁對昭和維新的徹底肯定。北一輝得到了這樣的支持之後,心裏面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進了肚子裏。
新的《日本國憲法》與《大日本帝國憲法》相比較,最大的變化就是天皇理論上可以領導内閣與國會,但是實際上任何行政命令都必須由内閣與議會來負責。裕仁可以用超然的地位來影響内閣,甚至理論上他還能自己兼任内閣首相。但是,裕仁的一切命令都隻能由日本内閣的名義來發布。
也就是說,沒有裕仁,北一輝天控制的内閣可以放手去幹,有了裕仁,北一輝控制的内閣還是能夠放手去幹。日本的立憲主君制度最終變成了君主立憲制度。
對這樣的變化,北一輝自然是熱烈歡迎。這是北一輝無法去放手做的事情,他把裕仁送來中國就是求的這個結果。很明顯,見識了北一輝背後的中國到底有多強大,裕仁以及舊上層還是屈服了。
裕仁一屈服,北一輝立刻開始推動他最在意的一件事,就是日本軍隊制度的根本性調整。他徹底打破了士兵無法晉升軍官的障礙。最新的日本軍隊制度全盤模仿了中國,士兵都獲得了提幹的機會。除了服役年限的調整之外,軍校招生中有至少一半的名額是針對士兵出身的考生。如果士兵願意服役期滿之後繼續留在軍隊,就可以轉爲志願兵,也就是技術士官。或者嘗試報考軍校。軍隊再也不是士兵與軍官泾渭分明的局面。
在軍隊中,志願兵的地位與待遇同樣大幅度提升。軍階被弱化爲純粹的軍事職銜,而且實施了強制退役制度。這是爲了掃除軍隊内部的冗官,也算是徹底打破了軍隊裏面出現軍閥的可能性。
1940年2月1日,與這個消息一起到北京的,還有克拉運河終于開鑿完畢的重大喜訊。中國在克拉地峽的山區實施了大爆破,十幾萬中國工程部隊,十萬日本勞工,二十幾萬人充分利用了工具,也充分發揮了人力,終于開通了這條穿山的運河。
中國海軍從此可以由經營許久的柬埔寨爲母港,直接進入印度洋作戰。原本海軍想西進,必須先南下,經過馬六甲海峽,再進入印度洋。有了克拉運河之後,作戰需要的時間減少了至少兩天。
安達曼群島、尼科巴群島,這兩塊飛地中國也不可能交給英國。在這個群島上完成海軍基地之後,中國才能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兩洋國家。
中國方面對十萬日本勞工評價很高,日本人勞動的态度非常端正。談妥了幹多少活,給多少錢之後,日本勞工就卯足了勁在那裏勞動。一開始中國方面根本沒有刁難日本的意思,但是工程這麽緊張,大家在勞動保護用品上安排的不那麽迅捷。結果等到第一批勞動手套發下去的時候,距離日本勞工第一次領到勞動手套已經過去了半月。半個月的時間,中國工程兵大多數都換了三四雙手套了。日本方面把手套用的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但是每個日本勞工手上還有手套。
這件事震動了中國工程兵領導部門,工程兵内部發動了一場“向日本勞動者學習”的活動。既要保證勞保用品的發放,也要保證勞保用品的保存。中國這邊是你去領,這就有。以前也曾經有過“以舊換新”的計劃,可推行起來總是相當的不得力。
可按照日本這樣的習慣,以舊換新已經不僅僅是一種可能,而是完全能夠辦到的事情。别小看一雙手套,幾十萬人每個禮拜多支出一雙手套,就是很不小的支出。對于日本方面的表現,中國工程兵可算是真的震驚了。
這種震驚是雙方的,日本勞工對中國方面這麽強大的工程機械,這麽完備的勞動保護也頗爲震驚。在日本參與挖掘,可能除了工具之外,一切都得自己承擔。定期身體檢查,生病後得到藥物治療,發鞋、發衣物、發手套,發防蚊蟲叮咬的藥物,進行各種熱帶防護的教育培訓。除此之外,還有充足的食物,白米飯,饅頭、肉類、蔬菜,管夠管飽,飯後還有經常變幻花樣的餐後水果。重最要的則是“不菲”的報酬。
令日本方面極爲驚訝的是,中國絕對不允許包工頭以及黑幫們克扣工人的薪水。發薪水的時候,都是每個人自己領,沒有代領這一說。
而且混在勞動隊伍裏面的日本黑幫,也被人民黨給揪出來處理掉了。與日本不同,敢有人勒索勞動者?!這仿佛觸了人民黨的逆鱗,勒索者們被拽出來拳打腳踢,然後繩捆索綁的接受批鬥。日本勞工原本都歸日本自己的隊伍帶領,很快就被打散重組,由中國派遣勞動隊長,日本方面也選出來了自己的隊長。
勞工們每天隻用幹活就行,并不用擔心收入問題。遇到問題,就向上級彙報,雖然延遲總是有的,可問題總是能夠得到解決。從家裏面回來的信中,勞工們得知在中國銀行進行的彙款,全額到了家裏面。這下,勞工們一顆心徹底落回了肚子裏面。遠比日本優越的勞動條件,以及全額得到了報酬。由于中國人支付的是人民币,在日元貶值的現在,有這些硬通貨在手中,比拿日元報酬可是好上很多很多。
在中國幹了一年,眼瞅着工程結束,日本勞工們忍不住派代表詢問,有沒有類似的工程,如果有的話,他們不介意再幹一年。
戰争總是能夠讓一個國家進入充分就業狀态,哪怕是有八億人口的中國,完成了南下戰略第一步之後,整個國家的完全進入充分就業狀态之中。十萬經過考驗的勞動工人可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團隊。
最後雙方簽署了另外一個協議,兩萬多認爲富貴險中求的日本勞工,爲了更高的工資,坐船去了錫蘭,在錫蘭參與了中國修建港口以及錫蘭本地鐵路網的工程。另外一部分願意細水長流的日本勞工,則到了婆羅洲等地,參與當地的土木建設。
這十萬人帶動了日本國内赴華務工的潮流,在氣候濕熱的東南一帶,出現了大量日本勞動者參與中國工程隊的局面。
當然,國内對此也有點意見。認爲日本勞工的工資稍微高了一些。當然,他們的勞動表現倒也能夠配的上這樣的報酬。而中國管理部門就問了一個問題,“中國勞動者有養老保險,日本人有麽?”
這一個問題就讓質疑者閉嘴了。
自此開啓的勞動交流,固然讓日本勞動者得到了很多收入。作爲鲶魚理論的證明,做事更加認真細膩的日本勞工也讓中國自己經受了不小的沖擊。例如日本裝修工程隊一度幾乎壟斷了中國北方的裝修市場,日本物流業的表現也給中國同行好好的上了幾課。在和平競争期間,日本企業成了中國方面某種意義上的良師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