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3月1日,丹東。
丹東對面不遠的朝鮮平安北道的首府義州從1922年6月4日之後就沒了日本人的蹤影,由工農革命軍全面指揮,工農革命軍承擔了主要兵力的義州戰役,一舉幹掉了日本的一個旅團。自此,義州不僅是平安北道的首府,也是新成立的朝鮮人民共和國的臨時首都。
日本人修建的鴨綠江大橋此時已經由中朝雙方聯合管理小組負責營運,鐵路橋早已經被日本人修複完畢。這條聯通朝鮮與中國的交通樞紐此時正是人山人海。
中國政府早就下令把在中國的朝鮮人給聚集起來,送回朝鮮。此時完全沒人能想到陳克的目的之一就是把朝鮮人從中國統統送走。和平時期可以被視爲種族問題的做法,此時卻被人民黨與朝鮮志士都認爲是必須的方法。甚至是不太情願回到朝鮮的在華朝鮮人,都覺得陳克這麽做是正确的。
經過日本的肆虐,朝鮮十幾年内就被殺掉以及在死亡礦山内“消耗”了超過百萬的人口。加上日本對朝鮮的大量移民,朝鮮的有識之士都認識到事情已經向着很危險的方向去了。情報戰與輿論戰是國家級别之間的重要戰争模式。作爲在網絡上與五美分奮戰過很多年的自幹五,陳克可以說是這個時空中認識最深刻的一位。
輿論戰的要點在于盡可能利用事實去闡述敵對方的惡行。日本在朝鮮惡行累累,這已經無須再煽動。然而日本關東大地震,很多朝鮮人其實不知道。人民黨在這件事情上來了一番深挖。從日本災民大肆屠殺災區的朝鮮人,到日本瘋狂掠奪朝鮮的物資到日本。最後人民黨努力宣傳一個“結論”。日本人要殺光所有朝鮮男人,用朝鮮的土地安置日本災民。
如果在宣傳中說日本人要殺光朝鮮人,這肯定體現不出輿論戰的威力。如果把“朝鮮人”換成“朝鮮男人”,這就兼具了“日本人一直在殺朝鮮男人”事實,以及給群衆喜聞樂見的諸如“朝鮮男人被殺光,日本人會怎麽對待朝鮮女人”的想象力空間。
所以日本人要殺光朝鮮男人的消息在整個朝鮮不胫而走,哪怕是因爲害怕日本的鎮壓而不敢有絲毫的動作的南部朝鮮人,也都不懷疑這消息的真實性。在現在已經成爲解放區的朝鮮平安北道,這更是一種共識。此時的朝日戰争從解放戰争變成了生存戰争。朝鮮志士們堅信,如果不能把日本人從朝鮮趕走,就将意味着朝鮮這個民族的徹底覆滅。
一定要說所謂“民族性”的話,朝鮮的民族性網好了說叫做“隻争朝夕”。鴨綠江大橋附近立了些木杆,上頭插了不少人頭。旁邊還有些告示,寫了“日本奸細”“朝鮮叛徒”的注明。另外還還有一條大白布橫幅上用朱筆寫了兩行話。
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日本奸細!!
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朝鮮叛徒!!
筆迹劍拔戟張,透着一股殺氣。
這些日子中,也有日本小分隊嘗試來炸毀鴨綠江大橋,失敗後都被砍了人頭插在這裏示衆。另外朝鮮志士們還自己弄了一個花名冊,凡是在李朝主張親日,日本吞并朝鮮後,在日本那裏做官的,都屬于朝鮮叛徒。義州逃來很多朝鮮人,經過甄别,叛徒的腦袋也都被砍了,一部分被挂在這裏示衆,一部分在平安北道各處示衆。
工農革命軍的同志也勸過朝鮮志士,建議他們好歹也注意點統一戰線問題。這麽一路殺過來,原本想離開日本勢力投靠朝鮮的那幫“朝鮮叛徒”,現在可是完全沒有活路啦。不勸還好,這一勸反倒激發了朝鮮志士的不滿,“當年就是因爲沒有除盡這些叛徒,才讓朝鮮淪陷。隻是殺了他們還算是輕的!其實應該大卸八塊,淩遲處死的。”
朝鮮志士們這麽說,工農革命軍的同志也不能再說什麽。畢竟組織上早就說的極爲清楚,中國絕對沒有乘機吞并朝鮮的打算,工農革命軍必須尊重朝鮮同志在朝鮮事物上的發言權。
當然,任何事物都是有兩方面的。如此鮮明的敵我觀念固然缺乏政治上的彈性,卻也能簡化矛盾。例如朝鮮同志們在戰鬥中倒是挺單純。打順風仗的時候頗有氣吞萬裏如虎的氣勢,打了逆風仗之後,撤退倒也很麻利。當然,如果一定要他們頂住的時候,督戰隊殺起人來的時候也毫不留情。總的來說呢,工農革命軍的同志覺得,朝鮮這地方也沒真必要久留。
工農革命軍裏面的中高級幹部大多數都有民政經驗,就他們來看,以後在朝鮮設一些對日作戰的基地,那也純粹是基地問題。堅決不能和朝鮮一起搞更多事情。不然隻怕大家會争吵不休。
3月份計劃中是整編期,既然中國參戰了,那麽也沒有必要完全藏着掖着。朝鮮作戰部隊改編爲朝鮮志願軍,理論上這些人都是朝鮮族志願者。以工農革命軍4萬志願軍爲骨幹,按照工農革命軍的編制模式組建了四個軍十二個師,番号爲志願軍一到四軍。第一到第三軍,中國部隊占九分之五,中國送來的在華朝鮮人占九分之二,朝鮮本地部隊占九分之二。第四軍則是中國部隊占三分之一,朝鮮部隊占三分之二。
這麽編制的目的是爲了老兵帶新兵,工農革命軍不僅僅是大的編制上是三三制,班裏面的作戰小分隊也是三人一個戰鬥組。這樣的作戰模式技術含量比較高,如果朝鮮本人部隊比例太大,這仗根本打不了。按照計劃,在戰鬥中合格的朝鮮士兵,就會交給朝鮮方面,由他們自己學着組建朝鮮國防軍,番号獨立,而且開始承擔越來越多的戰鬥任務,直到戰鬥完全由朝鮮方面獨立承擔爲止。
除了編制,武器方面也是如此。志願軍武器裝備是統一的中國制式武器。朝鮮方面現在的裝備則是日式裝備。這不是區别對待,朝鮮方面畢竟是本地人,他們還負責向南方滲透的遊擊隊的工作。對手是日軍,朝鮮方面自然可以更好的利用繳獲的武器彈藥。
四月是青黃不接的一個月,去年的糧食已經吃完,新糧還隻是青苗。對于朝鮮方面,戰争後勤完全依靠中國,有沒有糧食完全無礙大局。對于日本人就完全不同了,他們屢遭打擊,戰争規模越大,就要動用越多的部隊。部隊要吃要和,還是脫離本土的吃喝。後勤壓力極大。
四月十五日,大批整編後的朝鮮遊隊就開始南下。目标就是平壤。
日本不是不知道情況,他們早就知道“朝鮮叛匪”們準備趁着機會大鬧一場。知道是一碼事,有力量解決是另外一碼事。
“日本人要殺光所有朝鮮男人,用朝鮮的土地安置日本災民。”這個謠言在朝鮮路人皆知,日本方面就處于一個奇妙的尴尬地位。日本陸軍部也不是沒這麽想過,隻是日本陸軍部覺得這方案短期内實行起來難度過大,所以他們自己給否決了。作爲殖民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殺光原住民,再搞大移民,隻靠稅收承擔不了這麽大的行動。同時殺戮朝鮮人也是要成本的,是要死日本人的。這些成本太高。對日本來說,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慢慢的侵吞朝鮮,在侵吞過程中往死裏壓榨朝鮮的勞動力。最後把朝鮮人給消耗幹淨。
然而關東大地震之後,日本國内自發的出現了很多腦子不長溝的極端思想組織。在大地震帶來的恐慌之中,他們一來覺得日本不安全,二來聽說了朝鮮人在造反。所以本能的喊出了“殺光朝鮮人!移民全朝鮮!”的口号。這種口号在日本國内還頗有市場。按照西式民主的角度來看,這想法可是有這深厚民意的。西式民主理論上政府就得遵從民意,這可是屬于“程序正義”的内容。
主張政黨政治的海軍部叫苦不疊,他們本來向着英國努力哀求,請求英國依照《英日同盟》裏面的條款來壓制中國,讓中國不去幹涉“日本内部事務”。可英國人也不傻,一戰後歐洲主張和平。盡管英國本身就是屠殺原住民的最大劊子手,但是英國卻遭到了人民黨輿論戰的攻擊。一些歐洲的左翼報紙都報道了日本國内主張“殺光朝鮮人!移民全朝鮮!”的事情。
美國人得到了這消息之後,更是在各大報紙上連篇累牍的報道此事。美國民衆本來就不待見英國人,更不待見日本人。這下美國社會對日本大地震生出的那點子同情心頃刻飛到了九霄雲外。整個美國社會出現了認爲日本人根本不是文明人的聲浪。
工業化之後,特别是一戰之後,人類“文明社會”的文明水平提高了很不少。英國無論如何都不能公開支持日本的政策。因爲“輿論”真的在反對這種大屠殺的國家政策。最重要的是,英國有能力武力威脅中國,但是英國沒有能力武力進攻中國。
中蘇同盟前,中國是四面受敵,中蘇現在擺明了一副同盟的嘴臉,中國根本不怕外部勢力不遠萬裏的進攻中國本土。同時英國現在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極大後悔。在中國合理合法的吞下了越北與老撾,并且幾乎實質上控制了柬埔寨之後,地緣政治的戰略形勢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中國大修鐵路,直通柬埔寨的鐵路也開始動工。這條鐵路一旦完工,中國就得到了進攻緬甸的良好運輸線。緬甸後面就是印度。印度是英國最重要的殖民地,也是英國王腦袋上那頂皇冠的來源地。
中德之間親密的軍事交流,也讓英國得到了很多中**隊軍事水平的情報。有時候知道實情也未必是好事。英**事部門中比較清醒的人都不得不承認一件事,英國指揮印度軍隊和中國作戰,并不占優勢。中國550萬陸軍的可怕規模,就是一件大事。中英如果徹底撕破臉,來一場漫長的全面戰争,英國人真的吃不消。
在英國的戰略版圖上,西太平洋根本不是英國的利益核心,這裏是戰略的邊界。英國人有過的構思中,英國人帶着印度仆人,驅趕着非洲奴工,征服世界。亞洲的黃種人不過是最低級别的存在。至少在戰略上,非洲都比西太平洋更重要。中國能夠通過陸路進攻馬來,這是英國覺得很頭痛的事情。中國這個國家衰落了幾十年,當中國突然崛起的時候,英國還不習慣用一個看待大國的角度看待中國。所以這種艱難的思想轉變,對英國人來說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