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王有宏把他的兒子們強行送去天津之後,王家搞家族傳承的傳言就煙消雲散。隻要不是白癡,江蘇上下都看得出王有宏要把權力交給現在的江蘇國防軍司令餘晨。于是江蘇議會裏面就出現了一個聲音,“軍人幹政是否有利民主政治的健康發展!”
餘晨對議會一直評價不高,這些議員們爲了自己的利益考慮,這還算是能夠接受的範疇。爲了掩蓋**裸的利益意圖,給各種議案找冠冕堂皇的理由,這說明議會的家夥知道當真小人是不對的,好歹也要做個僞君子。餘晨知道人性本來就是如此,如果江蘇議會的人員都給陳克與人民黨一樣能夠完全無視自己的個人利益,專心于國家,江蘇也不會混到今天的地步。
但是這次議會的表示讓餘晨先是對議會完全絕望了,接着就感到很是困惑。議會這幫人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準備奪權?準備徹底反對王有宏?還是在弄混水之後,讓餘晨做出讓步?
教育接班人是領導者的任務,王有宏隻聽完餘晨簡單的提了提議會的表現,就冷笑着說道:“這不過是人民黨到現在都沒有動靜,這些人鬼迷心竅了而已。”
說完這些,王有宏用一種自私自利者的怒氣口氣說道:“所以我說了,這些議會的人給人民黨提鞋都不配!”
餘晨倒沒有覺得議員們有這麽不堪,王有宏随便一點撥,餘晨就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以前江蘇議員們老實,是因爲人民黨打過來之後要土改,要分田地。這樣的重壓之下令議員們不敢炸刺。現在人民黨很久沒有搭理過江蘇,王有宏要死了的消息,人民黨定然是知道的。但是人民黨竟然能夠穩坐釣魚台,根本不爲所動。
餘晨原先覺得按兵不動是對人民黨最有利的辦法,真的看到人民黨鎮定自若的表現,餘晨才知道世上的确是有眼光長遠的人物。人民黨這麽毫無反應的姿态,即便讓那幫議員們覺得心裏面不安,同事業助漲了議員們的小心思,在“無傷大雅”的形勢下搞些有利自己的小把戲,那些議員們肯定覺得很有必要。
“王都督,對這些議員……”餘晨問道。
王有宏臉色極爲難看,他惡狠狠的說道:“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投奔了人民黨,然後把這幫議員都給殺光的話,我也覺的不吃虧呢。”
餘晨完全不能确定王有宏這是真心話還是玩笑話,隻能靜靜的聽。王有宏發洩完了不滿,這才說道:“餘晨,你不用管那麽多,直接在議會裏面主持稅收工作。”
王有宏下命令很輕松,做起來就完全不是一碼事。餘晨硬着頭皮以王有宏都督代理人的身份主持江蘇議會,一提出增加稅收的要求,議員們立刻在議會裏面極力反對。等餘晨會了自己辦公室,各種說客們紛沓而至。
第一批來的是軍隊中的人員,江蘇國防軍是義務兵役制,所有公民都有服兵役的義務,這批公民們自然是有産階級與自耕農。加稅肯定是面向這批人,于是乎軍官們一個個的跑來向國防軍司令餘晨說項。
軍隊裏面倒是好說,餘晨叫來更多高級軍官,把門一關,然後啪的在桌子上狠拍一掌,“你們家裏面也在種地,就現在江蘇的水利設施,你們還有臉和蘇北比麽?”
這一句怒喝登時就鎮住了這幫軍官,江蘇與蘇北接壤的地區,水利施舍可謂天壤之别。蘇南的自然條件算是很不錯的了,然而與以前更加貧困的蘇北一比,蘇南已經落了下乘。
軍官們沉默了一陣,終于有人喏喏的說道:“司令,那也不能把我們當苦力用。”
餘晨本來還想着盡可能的說服教育,聽了這大實話之後他怒火上湧,忍不住喝道:“那工農革命軍就不是苦力了?讓你們給地方上幹點事就這麽難麽?興修了水利之後,你們自己家就沒有好處了麽?”
這道理自然是沒錯的,不過江蘇國防軍心裏面還是不能接受。當兵就是爲了吃糧,保護江蘇貌似不錯,問題在于人民黨打過來之後,就這麽十萬人的部隊能夠保衛住江蘇麽?江蘇國防軍早就通過報紙與很多渠道了解人民黨對外國人的戰績,别說幾萬江蘇國防軍,就是十幾萬日本軍隊又能如何?不照樣被人民黨打得落花流水全軍覆沒麽?
這樣的情況不止是發生了一次兩次,餘晨對此倒是習慣了。人民黨有政委,有政治理想,還有專業的工程兵部隊,以及強大的基層組織。江蘇國防軍隻是一支很正常的國防軍罷了。面對強敵的時候,這支軍隊并不願意去死。他們也不認爲自己應該從事辛苦的工作。軍隊存在的意義僅僅是要彰顯武力,用以威懾江蘇的百姓,讓百姓不敢起來推翻現在江蘇的政權。這就是江蘇國防軍對自己的認知。
餘晨身爲司令的時候,上頭還有王有宏作指示,這樣的軍隊也勉強能營運。當餘晨把自己放在江蘇領導者位置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收下這幫貨色根本靠不住麽。
對部下怒目而視的時候,餘晨想起王有宏的玩笑話,“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投奔了人民黨,然後把這幫議員都給殺光的話,我也覺的不吃虧呢。”
這的确是氣話,能夠心甘情願投奔人民黨的話,餘晨早就這麽做了。高高在上指揮軍隊,哪怕是死了也死的像個人物。每天在污泥與塵土中勞動,那算什麽呢?
餘晨終于收起怒容,先命令部隊回去做準備。
軍隊的人剛走,議會的說客就到了,來的是副議長兼江蘇财政部長張謇。張謇并沒有像那些軍人一樣直率,他一開始表示支持修建水利設施的計劃,但是又提出一個問題,現在江蘇是真的沒有錢了,所有錢都投放進市場營運,他警告餘晨,“如果現在增發貨币,必然導緻通貨膨脹。”
有人民黨的統制模式在前,江蘇不可能不學習。外國是金本位,江蘇根本沒有貴金屬,所以江蘇就采取了一個折衷的模式,貨币有“含銀量”,但是卻不能直接從央行兌換黃金白銀。需要有十八個月的兌換等待期,這實際上是變相的推行了法币。
除了從人民黨那裏學習經驗之外,江蘇也從英國等國家借鑒了一部分财政體系,最後以“國債”模式實施江蘇的貨币政策。政府主導的經濟行爲暫時以國債的方式借出錢來,第二年的稅收後,由财政部收回國債。這種模式還是王有宏最終拍闆,餘晨心裏面清楚,這套制度的本源是王有宏花高價從人民黨那裏買來的陳克論述财政模式的黨内教材。人民黨雖然沒有實施這樣的模式,他們是依靠嚴格的财政預算體系作爲支撐。
對于張謇的話,餘晨并不是太在意。反正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浙江議會不肯向納稅公民們加稅。餘晨問道:“那麽張部長到底有什麽打算?”
張謇義正詞嚴的答道:“既然人民黨是中央政府,他們就有義務負責起地方上的水利設施建設工作。”
就算是現在外面突然雷鳴電閃,餘晨也不會更加驚訝。不過此時外面天空晴朗,陽光明媚,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中央政府?”餘晨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餘晨腦子裏面一片混亂,張謇對人民黨可是從來極爲敵視,從來不認爲人民黨是中央政府。其實江蘇的這幫貨色都一樣,他們認爲江蘇就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小王國,此時是被迫屈從人民黨之下。所以每一個江蘇上層都有着強烈的獨立意識。沒想到張謇居然要求中央政府來負責起興修水利工程的工作。
各種想法在餘晨腦海裏面亂成一鍋粥,但是其中邏輯上最滑稽的部分終于占據了主要内容,“我們可從來沒有給中央政府納稅,他們爲什麽要幫我們來修建水利設施呢?”
“那得看他們到底修建的是哪一種水利設施。”張謇答道:“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詳細的水利設施,而是那些由人民黨手下的工程兵部隊承擔的工作、我也見過人民黨工程兵修建的效率,我們江蘇修建幾個月的主體工程,他們隻要一個月,甚至不到一個月就能幹完。而且在整個安排上,人民黨政府從來是工程兵承擔主體工程建設,其他的全面配套建設都是由地方來完成的。我們江蘇也僅僅是要這麽實施而已。”
張謇說的清楚明白,然而餘晨則是一頭霧水的感覺。不是說他不能理解張謇說出的方法,而是餘晨不能理解張謇到底吃了什麽藥,居然能夠想出這麽一個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