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不是已經說了孔子與山東孔家,還有儒教沒什麽思想體系上的關系麽。是孔子先他們而存在,而不是孔子後他們而存在,沒有理由找孔子給他們背書。”學生會副主席張蔭臯一面看報紙,一面答道。
報紙上詳細記述了信陽事件,而且用了“不二過”的評價辦法。張蔭臯讀完之後也不管陳紹禹到底高興不高興,點頭贊道,“原來不二過居然是這麽一個意思。不是說不犯第二次同樣的錯誤,而是知道自己犯錯之後,不去文過飾非。文章裏面認爲,犯錯在所難免,反複犯下同一個錯誤才是常态,但是坦然承認錯誤,接受錯誤的處分。絕不掩飾錯誤,更不用犯下新的錯誤來遮掩第二個錯誤。這麽一聯系,不遷怒倒也順理成章。”
張蔭臯對此頗爲贊成,若是能按照科學的辦法來對待種子問題,自然不可能鬧出絕收的事情。即便是退一萬步,真的是因爲氣候與别的問題導緻的大規模減産甚至絕收,那與信陽幹部有何關系?沒睡認爲信陽幹部還得爲天氣負責。即便是錯了,若是能立刻就此打住,實事求是的上報問題,那麽也不過是一個不科學的錯。現在的事情就變成了欺上瞞下,沆瀣一氣。即便是那三位投了反對票的幹部,也因爲知情不報而被同罪處置。兩套班子被全部一撸到底。
“那三個不不上報的,卻是有些可憐。”張蔭臯對這三個人頗有同情之處。
陳紹禹冷笑道:“他們有什麽可憐的?信陽絕收後,損失了幾千萬斤大米,還有前期投入的種子,農藥,化肥,勞動力。這得值多少錢?把兩套班子都給賣了,能值幾個錢?要我說,這三個人更可惡!其他人是知錯犯錯,他們不僅不是犯錯,反倒還給犯錯的打掩護!他們到底是站在黨的一邊,站在人民的一邊,還是站在自己的小團體一邊?”
張蔭臯心裏頭有些不爽,一旦上報那就是團體的叛徒,這就跟向老師彙報情況一樣,怎麽都不可能被同學認同的。作爲叛徒怎麽面對自己的同志呢?不過這最常見的想法結束之後,張蔭臯又覺得陳紹禹說的有道理,如果是站在黨和人民一邊,這些人知情不報那就是背叛了人民。作爲政治系的學生,他們知道站到人民的對立面去,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即便人民可能沒有力量懲處這些人,黨組織可是絕對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因爲感到自己的覺悟不如陳紹禹,張蔭臯忍不住稍帶不服氣的問道:“那你爲什麽要覺得報紙用了孔子的話不對?”
“孔家幾千年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隻要一換主子,你看他們家族立刻跟哈巴狗一樣上去舔。前幾年孔家看咱們人民黨得了天下,立刻就上去舔,還好是陳主席他們聰明,立刻把孔家給罵回去了。還把他們幹的破事都給揭發出來。好歹孔子還知道華夷之辯,孔家舔蒙元,舔滿清,哪裏有他們祖上一絲一毫的血性?”陳紹禹冷笑着說道,“要我說,直接把孔廟拆了,這麽藏污納垢的地方,留着它作甚?杭州嶽王廟立着秦桧的跪像,孔廟前面應該把孔家的漢奸也都給立上像!”
張蔭臯出身法律系,這些争辯是他的長項,見陳紹禹果然說出了這麽激進的話,張蔭臯稍顯得意的反駁道:“這不已經給他們揭穿了麽。再說,報紙也說了,後輩可以承擔祖輩的罪孽,但是不能反過來讓祖輩承擔後輩的罪孽。若是那些人落到孔子手中,孔子早就把親手這些不肖子孫給處死啦。”
“孔子也不是哪裏的好鳥!父爲子隐,子爲父隐,直在其中矣。說出這等話的能是什麽好東西?”陳紹禹怒道。
“你不能這麽說。”張蔭臯是法律系專業的,他立刻否定了政治系的陳紹禹,“徐電書記還專門拿這個當了例子,父爲子隐,子爲父隐是最本能的反應,我們必須實事求是的來做。所以法律上也不能強制要求犯罪嫌疑人的親人主動來指證犯罪嫌疑人。我們必須得創造一個說實話的環境,不能逼着别人說瞎話。做工作切忌簡單粗暴。”
“你那就是扯淡!”陳紹禹已經明白自己不小心落入了張蔭臯的把戲裏面,他去也不肯承認自己錯了,而是試圖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戳到底,“标準必須一緻,這才是平等!人爲制造不平等,那就是給剝削階級那套孝找借口,找理由!舊剝削階級用這玩意來糊弄群衆,咱們也用這套玩意來糊弄群衆麽?”
張蔭臯眉頭皺起來了,陳紹禹的抨擊實在是很過分,而且把這個問題上綱上線到這樣的地步,張蔭臯覺得自己不迎戰是不行了。
眼見一場争論就要開始,外面卻有同學揮舞着一份報紙沖進來,“tmd!日本鬼子殺戮在日華僑!打他們這幫王八蛋!”
人民内部矛盾瞬間就被與外國的敵我矛盾給壓制住了,教室裏面的學生們紛紛圍上來想早點看這消息,無奈人太多,裏三層外三層的擁擠不堪之下,反倒是誰也看不清。“文藝委員讀報!”陳紹禹大聲喊道。
文藝委員從人群中拽出報紙,帶着興奮與得意的表情大聲讀道:“日本東京大地震中,日本屠殺我國在日本的華僑近六百人。而且日本災民在某些勢力鼓動下,攻擊我國運送救災物資以及接回我國在日本華僑的運輸船……”
人群中登時發出了嗡的一陣聲音,文藝委員心中那一絲自得飛到了九霄雲外,他搖了搖頭,再次看向報紙,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看錯字了,而此時的教室裏面已經罵聲不斷,
“殺光日本人!”
“日本人都去死!”
“什麽東西啊!”
……
以鬥争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人民黨中央從來都是如此對待問題的,所以陳克得到了最新情報後,立刻命令登報。即便是政治局常委會議,整體反應也絕對不比其年輕學生更溫和。更何況,若是按照後世的年齡劃分标準,政治局成員都是“青中年”,還沒到中年。
“這不打仗好像是不行了。”政治局中唯一的留日學生徐電先發言了,“日本是絕對不可能對我們示弱的。”
章瑜冷笑道:“他們是否示弱已經不是問題了,日本人會把幕後黑手交給我們麽?這根本不可能。陳主席,要打麽?”
有這兩名常委帶頭,其他委員根本不想再給日本做什麽辯解,所有人都看向陳克。
陳克答道:“進攻旅大地區的準備早已經完成,現在部隊就等着下命令。而且撤僑工作已經完成,我方人員全部回到國内。我現在提議立刻收複旅大,同志們的看法呢?”
所有常委們都立刻表示同意。
“那麽我現在就給軍委下命令!”陳克微微咬着牙說道。他本以爲日本那首鼠兩端的德行,好歹會更小心,沒想到日本對國内的控制力竟然到了如此衰弱的水平。陳克不想再去弄明白到底是誰下的命令去攻擊中國撤僑行動人員,也不想給日本政府發什麽抗議。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現在最好的收複旅大的借口已經來了,放棄才是傻瓜。
旅大地區全稱應該是旅順大連地區。這一地區是沙皇政府根據與中國的協定(1898)作爲俄國太平洋艦隊主力的基地而強行租借的領土。
旅順港口群山懷抱,東爲黃金山,西爲老虎尾半島,地勢險要。沙俄在1898年占據了這個不凍港。爲了維護這個沙俄在亞洲的窗口,沙俄經過整整2年的地理勘探,和設計。決定耗資3000萬盧布把旅順修建成一座不可攻破的要塞。
旅順工事(韋利奇科上校設計)的構築開始于1901年,但進展緩慢,6萬中國工人和沙俄技術人員經過了4年時間,修建了40多座堡壘群,和70多座炮台,所有的堡壘和炮台都用鐵絲網,陷阱,地雷以及大量的步兵掩體來保護。前沿陣地是大孤山,小孤山,203高地。到1904年1月以前,552門火炮中隻有116門(沿海戰線108門,陸上戰線8門)準備就緒。
日本攻占旅順要塞的時候,“軍神”乃木希典被陸軍部給坑了,給他的情報驢頭不對馬嘴。日本陸軍在人數上隻不到5萬,而現代化的旅順要塞裏的俄軍也是5萬多,而且俄軍在大炮的數量上還有很大的優勢。按照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标準,日軍至少要以3倍兵力,6倍火力,18倍彈藥的實力才可以攻擊。
兵力其實不占優,火力更不占優。乃木希典隻能玩起了人彈攻擊,試圖靠日軍的血肉來填平要塞。然後日本就在旅順遭到了慘痛的損失,日本傷亡了6萬人,陣亡近4萬。
日本占領旅順之後,玩命的修建了旅順要塞,特别是人民黨要求日本退出旅大地區之後,日本加強了旅大地區的防禦力量。現在旅順要塞裏面塞了三個師團六萬人。而且旅順戰役中日軍還有了陸海一體化防禦戰的經驗。所以日本自己宣稱,旅順是牢不可破的要塞。
從7月,人民黨就組織旅大地區群衆從當地撤走。現在的旅大地區基本沒有中國人,戰争可以肆意進行。工農革命軍的飛機天天在旅大地區上空飛行偵查,情報收集工作極爲得力。戰争早就在紙面上進行了幾十會,部隊建立了類似地形,進行了多次實戰演練。工農革命軍的戰争準備可謂充足。
9月26日晚,穆虎三已經到了前線指揮所,電報早已級發給了部隊,見戰役副指揮穆虎三到位,東北軍區南方軍區司令員米豐松了口氣。
“穆司令,這次動用特殊炮彈,軍委就不怕日本人報複麽?”米豐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
穆虎三答道:“陳主席說了,這是在咱們自己國土上使用,不用擔心外國有什麽評價。而且日本這個國家,他們越是知道咱們有這種能力,越是了解咱們有使用這種武器的決心,他們反倒不敢對咱們使用。”
作爲工農革命軍的指戰員,米豐與其他指戰員一樣,從來不懷疑這支軍隊的締造者陳克的觀點,不過這觀點也未免太刺激了一些,米豐咧嘴笑了,“這麽考慮的話,日本人不就是賤人麽。”
穆虎三倒是不激動,他答道:“我也這麽問了,陳主席說,有一部分日本人從個人角度來看并不是賤人,不過這部分人大多數不在日本高層。另外,你已經對旅大地區的日本守軍通牒過了麽?”
“已經通牒過了,要求他們9月27日前撤出旅大地區,或者交出武器,由我們來監管他們。”米豐回答道。
穆虎三問道:“米司令,若是你我在守這個地方,我們會在這裏等死麽?”
“呃?”米豐一愣,“如果軍委一定要我們死守,那我就會死守。不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認爲應該這麽死守。”
穆虎三答道:“所以陳主席認爲日本人是賤人的判斷沒錯。不考慮全局,不考慮勝負,隻考慮面子,連賤人都不如。準備進攻!”
1923年9月26日晚11點5分,工農革命軍的火箭炮炮群在早就準備好的幾個發射場緩緩立起了炮口。以精準度來說,大口徑重炮無疑比火箭炮好得多。不過即便從德國引進了炮鋼技術,工農革命軍還是沒能等來自己的大口徑火炮炮群,炮鋼技術被民用部門給用了,一來是合成氨的确需要這方面的研究,二來炮鋼技術消化吸收也需要時間。所以155口徑以上的重炮數量實在是微乎其微。
不過從口徑與破壞力,以及射速而言,火箭炮卻是覆蓋射擊的首選。旅順要塞這樣設施堅固,布局緊密,而且防禦兵力集中的場所,火箭炮殺傷效果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火箭炮好造。
9月27日零時5分,出發前已經對過表的泡餅指揮員們看着手上表針的熒光點到了戰役規定時間。每一個人都對同志發出了命令,“射擊”!
下一瞬間,一片片的火龍拖着長長的紅橙色尾巴,如同一道道流星雨,向着旅順要塞方向飛去。